第44章朝旨

第44章朝旨

令飞燕日夜兼程,这次他可没有直接去杜庄,而是奔向鹿门镇,直到次日中午时分他来到了镇中,一路顾不上歇息,风尘仆仆地朝着六合门奔去。

刚一进门,就碰上了安淮生正要出门,不期而遇,原来安淮生已经从杜庄赶回来了,并没有停留太久,这点倒让令飞燕感到奇怪。安淮生当即拱手道:“令掌门回来了,一路辛苦了。”

令飞燕碰面见是安淮生,心里一喜,本来他想着如何把此次前去拜见杨将军的事宜向安大人禀告一声,现在有了着落了。他灵机一动,立下说道:“安总舵主,我这次回来,还没来得及把情况向安大人禀达,就请你跑一趟,去你父亲那儿,把杨将军的意图传递过去,好让安大人放下心来,如何?”

安淮生自然不能回绝,虽然他不远千里赶回六合门,这么一来他又要再出远门一趟,来回奔波甚为劳累,但这事特别要紧,尤其是对于自己的父亲而言耽误不得,他还是爽快地点头答允了下来。

于是令飞燕也顾不上场合,不管此刻站在哪儿了,他抬头左右顾盼了一番,见四下里除了他们二人以外并无一人,便放下心来,轻声细语地把前后向安淮生陈述了一番,只差没把自己收受别人金子一事说出来了。安淮生听在耳里,连连点头,表示心下已知之意。quwo.org 橙子小说网

昨夜奔了一夜的路程,一刻也没有停下,连骑回的那匹马都是口吐白沫,可见令飞燕此刻是何等的劳累。他对安淮生说完之后,也没有停留半刻,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大步行去,显然他是趁着刚刚回来,没人打搅的机会,多多地休息一会。

安淮生自然瞧得出令掌门由于长期赶路的原因,一夜兼程,人已劳困不堪,需要好生休息,当下没有加以干扰,仁其而去。他站在原地未动,略一沉思,眼见目前六合门内事务都已一一吩咐开来了,尽管身为总舵主,平日难免繁忙,但此刻他觉得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及时告知爹爹关于令掌门拜会杨槐理将军一事,总要把结果呈告。稍一顿定,他扭头朝着自己屋子走去,呼来了住在隔壁的那名虬髯大汉邱德武,让他去准备行路的马车,准备向爹爹那里出发。

自从安淮生做上了六合门总舵主的那日起,邱德武一直跟在安淮生身后,上下前后地照顾着衣食住行,尽管邱德武不是六合门的人,但看在总舵主与他爹爹安塞山对六合门有恩的份上,纪律再严,也要破例一次,对于这点六合门的上上下下从没有异议。安淮生毕竟从小就在官门中长大,习惯地过上了有下人上下打点的日子,那邱德武便是在安淮生逐渐成人后,他爹爹安塞山花重金寻来,专门服侍他的,时日一长,主仆二人日渐有了感情,谁也难以脱离谁,直到今日安淮生做了六合门总舵主之位,依然把他带在身边,以方便使唤。

今日像往常一样,邱德武很麻利地准备妥当了一切,只等安淮生了。眼下已是中午时分,时候不早了,鹿门镇离安塞山的住处尚有些路途,恐怕今夜他们二人没有得休息,又要劳苦地奔波上一整夜。因此,安淮生没有耽搁太久,稍微打了个周身,很快地上了那辆马车,邱德武赶马而去。

不出所料,邱德武赶得这辆马车行了一个整整下午,中途一会儿都没有停留,到了晚间时分,安淮生坐在马车里觉得腹中饥饿,便想停下来休憩一番,顺便找家客栈好好地饱餐一顿。像他这样的大家贵公子可从来没有受过苦头,无论到了哪里他总要先填饱肚子,即使是天要塌下来,他也不会去管的。尽管他是六合门的总舵主,遇事都会收剑一点,从忍耐心上看会成熟很多,可他毕竟今年才是二十几岁年纪的青年人,自然这次也不例外。他掀开马车的幕帘,对赶车的邱德武说道:“到了前方如能遇上小镇或路边村店,请驻车停歇一下,我们先吃顿饭再赶路,顺便给马车补充些夜间使用的水和干粮。”

邱德武闻言,就知今夜又是一个不眠夜。不禁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他倒不是因为自己怕苦,而是只为安公子感到痛惜,这几天好无端端地又要度过一个漫漫长夜。

这辆马车行了一会儿,偶尔途径一座小镇,此刻天色逐渐暗淡下来了。邱德武按照吩咐,催马直奔而去,他们二人寻了一家酒铺,驻车吃了顿晚饭,又买了些必须的物品搬到马车上,等一切齐备之后,这才重新赶路。

夜路难行,好在邱德武有双像鹰一般的眼睛,可以借助着暗淡的辉光察看道路和路旁树木,由此这辆马车行来也不慢。道路上黑压压的一大片,百里之内空无一人,只有这辆马车发出“骨碌碌”的声响不断,夜色很静,胆小的人此时恐怕会全身真打哆嗦。马车内突然有个声音传出,“邱大哥,安大人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那天他五十岁寿辰时才告诉了我。”

这话是安淮生发出的,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称呼过邱德武,这次却是个例外,突然叫了他一声“邱大哥”,显然在他的心里他更宁愿把他当作自己的亲人对待。

此时马车停了下来,当然是邱德武勒住了马匹。四下里一片寂静,耳边只听得见树丛里小虫鸣叫的声音。邱德武淡淡地说道:“少爷,不必想的太多,安老爷仍然是少爷的爹爹。”他能理解安淮生此时的心情,但他也不便多说什么,或许他跟在少爷身后这么多年来,对他有种特殊的情感,映着晚间的辉光,他的眼角处有几颗晶莹的泪花,隐隐可见。

车内的安淮生答道:“爹爹说我的生父母是鹿门镇东头村人,离六合门很近。”

邱德武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马车上不动,整个人像僵木了一样。等安淮生说完,空气像黑夜一样的静谧,透射着几份寒意,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邱德武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坐在马车外面可不是件愉快的事,迎着冷风“嗖嗖”而响,此时,他突然口内呼道“噜得”地一阵催马声,继续赶着马车前进。

马车继续行驶在黑夜中,他们二人渴了,就喝些随身携带的水,饿了,就吃些干粮,一会都没有停下来,整整行了一个晚上。

到了第二天黎明时分,东方天色泛出鱼肚白来,车内的安淮生挑开幕帘看了眼天色,知道就要到达爹爹的住处了,心里镇定了一下。邱德武扔了扔朦胧的双眼,似是极为困乏,又使劲地呵斥一声“驾”,催马快跑。大约又奔了两个时辰,马车来到一处开阔的大道上,直通前方的九都城。

九都城很大,十分繁华,当他们赶着马车来到九都城的街道上时,已是人山人海,川流不息,以至于他们的马车几次都被堵塞了,不得前进。邱德武小心翼翼地扭动着缰绳,此时的行进要比昨夜更难一层。突然邱德武看到街上人群向两边涌动,后面来了一队长长的人马,中间抬着一顶轿子,看领头的一人拿着锣鼓开路,瞧他们身上的装束与打扮,像是位钦差大人。

邱德武立忙赶着马车避让,那队人马缓缓擦肩而过,他没有来得及观察,便驱马重新赶回路面,行进在那支队伍的后面。

行了一段道路,邱德武奇怪的发现此支队伍竟然与自己要去的方向一致,也是奔向九都城西直门。由于锣鼓喧天,坐在马车里的安淮生自然能听得见,不由得挑开幕帘,探头出来肆处张望,向那支队伍看去,阵仗如此的豪华与浓烈,连安淮生都为之咂舌。只一会儿功夫,那支队伍到了一处大宅院处停下,邱德武的马车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邱德武当然知道,那座大宅院就是安老爷府上。邱德武甚感意外,却不知为何,扭头朝着马车后方瞅去,跃身跳下,走到马车尾部,伸手掀开幕帘,说了一声:“少爷,我们到了。”

安淮生闻言,起身走下马车,朝着那支队伍瞧去,他和邱德武一样,对此感到极为好奇,却又不知道那支队伍究竟是干什么的,迟疑了片刻,他翘首向队伍的前列看去,只见领头的那人扣响了宅院的大门,少顷,里面出来一人,不容那人说话,那领队的人高声说道:“钦差大人在此,还不快让安大人出来迎接。”

那人一听,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地扭头就跑,朝着门里驰去,不等一会儿功夫,安塞山衣着整齐,焕然一新,恭恭敬敬地阔步走到那辆轿子的跟前,赶忙躬身施礼,朗声说道:“属下安塞山,恭迎钦差大人。”

旁边的一位执事的人连忙掀开轿子的门帘,那位钦差大人缓步下得轿来,只见他身量不高,面容饥瘦,衣着整洁,头戴官帽,但却精神矍铄。他右手高举一个卷轴,见到了安塞山,口内宣道:“皇上有旨,请安大人接旨。”

听到这里,安淮生不好伸头过来,便缩身退在一边,远远地瞧着。

安塞山一听,连忙惶恐,双膝跪地,长身匍匐,高声应道:“臣接旨。”

那位钦差大人不慌不忙地双手展开卷轴,高声吟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幽州守将杨槐理犯上作乱,为祸一方,已自立门户,公然挑战当朝皇运,其心可诛。为讨伐此贼,安抚一方百姓,使天下太平,特命节度使安塞山率兵对其剿灭,以稳江山。钦此。”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安塞山挺直胸膛接过钦差大人递过来的圣旨,又拜了几拜,这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躬身行礼,禀道:“大人,请小庄一歇,奉一杯茶水,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那钦差大人摆了摆手,慢条斯理地答道:“罢了吧,本大人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劳烦安大人了,告辞!”说完转身回到轿中,众人抬起,这支队伍匆匆地离开了大宅院。

安淮生自然将这一切都听在耳里,深眉紧锁,心思重重,自顾自地叹道,“这难道是天意?该不会有人走漏了风声,把爹爹派人通往幽州杨将军的一事给通告了圣上,否则皇帝陛下的圣旨怎会如此之快捷,还要爹爹出兵去讨伐杨槐理,这难道是圣上的奸计不成?在试探爹爹吗?”心念电转,当即感觉不妙,大步流星地奔向正在门口目送钦差大人的爹爹那儿。

安塞山背对着安淮生这边,起始没有瞧见他的到来,等到安淮生到达跟前,赫然地叫了一声爹爹时,安塞山才面对过来,恍然大悟,高兴地咧嘴一笑,说道:“鬼鬼祟祟的,跟小的时候一样了,怎么回来了呢?”

安淮生连忙躬身行礼,答道:“父亲大人,本有要事相告,但看刚才那位钦差大人到访,宣读了皇帝陛下下达的圣旨,心中觉得不妥,想借此机会向父亲大人垂询一番,不知可否?”

他本想叫声爹爹,但是此刻身边有很多人士,须当留给父亲些颜面,于是便称呼起“父亲大人”了,又施之以礼节,显得格外尊敬。惹得安塞山有些不大习惯,直溜溜地拿眼瞪着他半天,忽又会意过来,呵呵一笑道:“此时不便多说,过一会儿,生儿自当向为父请教一番了。”说完,他的父亲示意外面的人多,有些话不便多说,便转身领着安淮生步向门内。

安淮生自然熟悉这里,这儿可是自己的家园,跟随父亲住在这里也有些岁月了。此时,他无心感怀这些过去的时光,只想弄明白为什么钦差大人来得如此及时。不多时,安塞山与安淮生两人来到一处客厅中,管家打发走了闲杂人等,客厅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安塞山今日看起来非常高兴,满面挂着笑容说道:“生儿有何要事,快快说来,我听。”

安淮生见父亲如此模样,一脸的疑惑,只得沉声道:“令掌门去了杨槐理将军那儿,已经回来了,据令掌门陈说,杨将军非常客套,对爹爹一番美意了然于胸,只等爹爹一声令下。但是今日皇上则降下朝旨,勒令爹爹率兵讨伐杨将军军部,朝廷公然视他为敌,倘若让皇帝陛下知晓了爹爹有意招降杨将军,如果一时起了误会,判个通敌之罪,岂不是惹了灭门抄家之祸?”

安塞山哈哈大笑,忽然敛住笑容,说道:“生儿有所不知,皇帝的圣旨只是让我率兵讨伐杨槐理,但并没有说明我要如何去讨伐他,倘若我能降服于他,岂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既能讨得皇帝的欢心,又交了圣旨,乃是头功一件。眼下令掌门奉我之意前去招降杨槐理,不正在我的方略之中吗?岂能是通敌呢?不曾有。如今你带来的消息有好有坏啊,这好的一面自然是这仗不废吹灰之力,我们能赢。然而坏处就在于那杨槐理只肯投降我安塞山,岂肯降于朝廷啊?万万不肯。今有圣旨,倘若我们奉旨行事,恐怕会触怒那杨槐理,那样可就不美了。”

安淮生闻言,恍然大悟,爹爹说得不无道理,但朝廷之事他一向不加以过问,因此他没有问得太多。这点,安淮生自小就保持着这种习惯,所以他父亲安塞山对他也很放心。今天也没有例外,安淮生只静静地听着父亲之辞,没有搭话,蓦然之间,他转移了话题,既没有谈朝旨,又没有谈杨槐理,而是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题。父子二人相谈甚欢,不久,安淮生不愿意久留在家中,毕竟现在他身为一派总舵主,平日事务繁忙,找他的人也多,便找到了借口,也没有顾不上休息,拖着劳累的身体,坐上了马车,让邱德武继续奔路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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