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龙心

第45章龙心

安塞山知道安淮生的秉性,因此他作为父亲并没有挽留他,就这样径直地让他去了。安塞山不同于往日,笑吟吟地眯着双眼,心里似乎琢磨着什么事,双手背负在身后,慢慢地渡着步,从客厅缓步到了书房,坐下来静静地看了一会书,这日无话。

邱德武与安淮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鹿门镇六合门,还没来得及向令掌门转告,他们二人就弃了马车,交给其他人照看了,自己赶快打开房门,闷头睡觉。

休息了几日,安淮生的体力逐渐恢复了过来,他本就娇宠得惯了,一下子几日几夜地没睡上一觉,倒觉得有点不适应。幸好只是劳累而已,若是出于动手跟人打架,恐怕对于他而言,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他是连门都不会出得,更别谈会行动自若。

这日,安淮生闲着无事,正在院子里渡步,突然有个人影急匆匆地一晃而过,他下意识地拦住了那人,喝道:“干什么去?如此慌慌张张的,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务?”

那人猛地回头一看,见是安总舵主,便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回道:“禀告总舵主,小人在鹿门镇官府中当差,今日得闲,来到六合门寻得几个兄弟小赌一把,这才尽兴,赶着回去,不料在此碰到了总舵主,实在是打扰了,小人就此告退。”quwo.org 橙子小说网

安淮生见他脚蹬一双皮靴,身着一套褐色的袍服,头束发髻,没有官帽,皮肤黝黑,两样炯炯有神,怕他是冒充的,便拉住他,问道:“说谎,我看你走路极为仓惶,不像是在官府当差,不如就此如实说来,今日我放你一马。否则,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那人急了,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小人姓吴,名叫辉忠,是鹿门镇东头村人,确是在官府当差,由于平时喜好博弈之戏,所以每每来到六合门都是寻几个兄弟开开心而已,别无他意。”

吴辉忠说得极为诚恳,又带有几分实实在在的可怜相,舔巴巴地看着安淮生。安淮生听他说自己是鹿门镇东头村人,心下一动,不禁缓和了两分神色,说道:“什么叫博弈之戏,那原本就是赌博,知道吗?你刚刚说自己是鹿门镇东头村人,那我问你,你可知道东头村有人家姓乔的吗?”

吴辉忠连忙点头地说了多声“是是是”,听总舵主问询,略一沉吟,答道:“我自小在鹿门镇东头村长大,对那里了如指掌,全村人除了一户人家异姓之外,全部都姓吴。而那户人家主人就姓乔,家里无儿无女,只有夫妻两人,远近邻居都称呼他们为乔氏夫妇。总舵主打听的莫非就是这户人家,不知总舵主有何贵干?”

安淮生眼睛一亮,迅速地暗淡了下来,并没有让吴辉忠发觉,随后又慢条斯理地说道:“哦?确实有这户农家。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前不久有个熟人问起,好像是亲戚,嘱托我替他打探一下,所以今日恰巧碰到你这个东头村人,所以有幸多问了几句。如此,多谢了!”他随口编排了一些理由,搪塞了吴辉忠,那吴辉忠连连点头。

吴辉忠今日不知怎么地了,听安淮生如此一说,他心里有些忐忑起来,脸上挂着难色,似乎要举口说些什么,又缩了回去。安淮生当然注意到了对方,深吸一口气,和悦了下神色,面含微笑地望着他,眼神中透露着几分急盼的气色,令人愉悦不已。吴辉忠顿时心里坦然起来,想了一想,伸口说道:“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安淮生毫不犹豫地说道:“唉!吴老弟有话不妨直说,何必吞吞吐吐的呢?”

吴辉忠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低着头,很似一副奴才相,恐怕是他在官府里当差时养成的习惯,说道:“我听鹿门镇官府的老爷说,最近要派人过来查探六合门。”

安淮生一惊,瞪眼看着吴辉忠,抢口说道:“你有没有搞错呢?六合门可是远近闻名的名门正派,开派虽然时日不长,但门下教众已达万人,谁人不知?教授弟子的都是武学与道义,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官府的事,地方官府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查探我们?”

吴辉忠迷眼一笑,答道:“小人哪能把这等大事搞错了呢,绝对不会。据说,此次查探可不是地方官府的意图,而是奉了当今圣上的密旨。”

安淮生更是吃惊不小,不得其解地问道:“吴老弟可知为何?”

吴辉忠匆忙应道:“最近民风彪悍,异族突起不绝,大概是像六合门这样的大门派更是得到朝廷注目的原因,查探他们是否容有歹心,对江山社稷存有非分之想,凡是与此类贼寇与叛军有过密集往来的门派与世家都得明察暗访,重则要兴师问罪。据圣上的密旨所述,此类事件不论是江湖门派、世家、豪族还是官府、将相、诸侯,一律从严。尤其受到近日九都城安大人脱离朝制的影响,此次声势浩大,查得格外严实,没有一个例外。”

安淮生竖耳倾听,突然揪心问道:“你说九都城安大人脱离朝制是什么意思?哪个安大人?”安淮生急切地心情,溢于言表。

吴辉忠愣了一下,随即说道:“难道安总舵主没有听说吗?九都城安大人于近日揭杆而起,公然挑战朝制,在九都城自立为王,不再服从当今圣上管辖。九都城安大人也就是皇帝陛下身边的节度使安塞山,他手中握有整个朝廷半数兵力,现已自立门户了。”

安淮生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陡然一花,顿时头感有点眩晕,几若摔倒,幸好他还年轻,体魄支撑着他,让他仍然还站着。他虽然不在官府为官,但他何尝不知道他爹爹安老爷此番壮举意味着什么,那就是造反。

他来不及细细琢磨,为什么一个爹爹的毕生壮举,却深深地隐瞒着自己长大成人的儿子。为什么前几日他们父子二人见面时还一切如常,而今日他的爹爹则做了件举世瞩目的事,等等。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此事需要快快告知令掌门,否则恐对六合门不利。他心里这样想着,嘴里便道:“请吴老弟自便,我还有事,不能奉陪。”他陡然说了句客套话,转身就走,朝着令掌门那里奔去。

吴辉忠不明所以然,悄生生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安淮生,一言不发,带着一双腥眼,屁颠屁颠地离开了。这也不怪他,毕竟昨夜他和几个“道友”玩了一整夜,不曾合眼睡过。

安淮生三步并两步地到了令掌门那儿,令飞燕不知所为何事,很客套地把他让进了屋内,递过去一杯茶,说道:“总舵主如此慌张,不知所为何事啊?”

安淮生赶紧喝了一口,放下茶杯,说道:“我爹爹安老爷在九都城举了义旗,脱离了当今朝廷的束缚,但我爹爹对六合门的财银补放不在少数,而近日地方官府则要派人来查探,凡是与异军存有往来的门派都要兴师问罪,如何是好?”

令飞燕一凛,立即吁叹了一声,脱口而出,道:“此话当真?”安淮生猛力地点了点头,表示确有其事的意思。令飞燕此刻思绪万千,他心里悲叹了一声,本想借助安老爷的权威庇护,好好地打造自己的一生心血六合门,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谁人不明?然而眼下安老爷却揭杆而起,公然反对朝廷,就要失去这棵参天大树不提,还要受到官府的盘查,真是祸不单行,稍有不慎,六合门便会招来灭顶之灾。如今想起那杨槐理将军说得话当真不错,难怪他会说安大人是虎狼之辈,绝非等闲之人,而今看来,确是不错。

好在他们都是江湖中人,并没有把官府要来查探一事放在心上,何况历来他们原本就不与官府来往,只是出于需要,令飞燕在不得已的情势下才结识了安塞山,否则以他们的骨气足以拒之于千里之外。但这次则不同,令飞燕心里很清楚,惹上官府意味着什么,他更清楚,他不但去主动接触了那杨槐理将军,还亲密地与安老爷友邻为伴很长日子了。最不可忽略得是,安淮生总舵主还是他家的公子,此事整个江湖无人不知,如何能瞒得了官府那帮人精?如果让他们把这层关系理顺,并禀告给皇帝陛下,六合门一定面临着灭顶之灾。虽然他们是学武之人,个个都是英雄豪杰,但也不敢公开与朝廷为敌,若是惹怒了朝廷,那可是没有一席立足之地。

这些道理,令飞燕再清楚不过了。可他一时半会也没有好的办法,略做沉思,说道:“官府那头安总舵主可有认识的人?不如托个熟人,让官府老爷通融一下,我们六合门都是名门正派,公开收徒,正当教武,不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岂能让官府就这样给查办了呢!”

安淮生摇了摇头,答道:“我爹爹虽然是官道人士,我也出自官宦世家,可一直以来我从没有在官道上混过,不曾认识地方官府。何况我爹爹在九都城举起了义旗,恐怕那些皇帝陛下的官员见到了我们,都要惧怕三分,何曾说得上认识他们。”

令飞燕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便没再继续说下去。一狠心,横竖就这样,不如挺一挺身让那官府来践踏一次,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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