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脱身

第43章脱身

令飞燕心里忐忑不安,扭头四下里张望不断,神色复杂,心想这杨槐理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如此的谨慎,不随意放行任何一个人进出幽州府,连他这样一个享誉江湖的头领都被阻拦下来,寻常的人士更不用提了。不知过了多久,那名守门的将卒匆匆而来,走到了令飞燕面前,双拳紧抱,施礼道:“请随我而来。”

令飞燕安顿好了马匹,紧随着那名守门的将卒身后,跨步向府内行去。

幽州府内房屋连着房屋,初次进来,根本摸不清方向,一眼望去,正是庭院深深,令人犯愁不堪。幸好有人带路,那名守门的将卒与令飞燕一前一后,脚步飞快,穿过了几道走廊,来到了一处大厅前驻下,那名将卒向令飞燕一拱手,说道:“杨将军就在厅内静候,请进。”

说完,那名守门的将卒转身离去。令飞燕此刻有些紧张起来,心里“砰砰”乱跳,为了安稳情绪,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长长地吐出,略一沉定,迈步入内。

他抬头一环顾,跃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紫色花纹、绣着虎面图案的长袍的中年男子,面色潮红,身长有八,十分魁梧,颇有一番王者风范。身边立着一位手拿托盘,身披盔甲的将士。两人正微笑地注目着来者令飞燕。quwo.org 橙子小说网

那中年男子见令飞燕行来,连忙拱手施礼道:“末将杨槐理,敢问来者何人?”

令飞燕也还之一礼,含笑回道:“在下是六合门的掌门人令飞燕。”

这江湖人士与军中将领素无往来,初次见面,也无隔阂,因此杨将军十分殷勤地招呼着令飞燕就坐,令飞燕处处小心,格外谨慎,虽然平日阅历过人。但在此刻却有点拘谨,唯唯诺诺地坐在一侧,不敢与将军对面。只因他的心里在时刻盘算,当如何对待眼前,才是恰如其分,不让安老爷失望,算对得起自己的一番劳苦奔波,不枉费了花去的精力。

令飞燕也摸不准对方的脾气,不知从哪儿开口,略做沉吟,便随口寒暄道:“我来这里看见幽州民众个个都安享太平,城中百姓人人皆是安居乐业,得享天福,幽州更是繁华似锦,欣欣向荣,此乃是杨将军赐来的福音啦,可喜可贺。”

这一番恭维之辞说得恰到好处,像杨槐理这样的地方王霸,巴不得自己的辖区享有一片太平局面,说明自身的威望之盛,足以让他能独享一片人间。

杨槐理自然欣慰,由衷的开怀,喜色之情溢于言表,说道:“幽州历来富饶,商贸繁盛,又是北方的交通要塞,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地的老百姓人人安享太平,理所当然,算不得奇怪。”

令飞燕一翻眼,心里奇怪杨将军会如此的谦逊,这多少出于他的意料之外,作为一个反叛朝廷的将领倒是有几分难得。略做沉思,口内却吐道:“杨将军过谦了,像杨将军这样的仁德之才乃是当今朝廷的荣幸。若以杨将军的雄才大略单享一个幽州,恐怕是天下百姓的损失。”

这句话戳中了杨槐理的心思,杨将军略微笑了笑,说道:“朝廷中的虎狼之辈大有人在,这点安大人比谁都清楚,我一个区区小将又算什么?但再多的英才也无济于事,只因当今的皇帝老儿不济,天下难免会四分五裂,这天迟早来临。我据幽州,实乃是为幽州的百姓着想,不存有丝毫私心,我树旗号之时,幽州官府不久归顺,脱离朝廷现制,免除了重重叠叠繁重的苛捐杂税,为当地的老百姓减免负担,他们当然日子一天好似一天。”

令飞燕不敢直言朝廷想劝降杨将军,虽然他不知安老爷的那封书信究竟写了些什么,但依据安老爷的吩咐,他只能以安老爷的名义提起,稍作沉思,说道:“安大人是当世英雄,难得一见的大人物,如今的皇帝陛下尽管不尽人意,但杨将军亦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正所谓英雄识英雄,天下疆土虽然饱含纷争,却正是英雄们的用武之地,杨将军何不与安大人二人联手共治天下,总不比一个小小的幽州之地呀!”

杨槐理略微有点动容,突然破口“哈哈”大笑起来,忽又敛住笑容,说道:“安大人也是虎狼之辈,我们曾经共守一个朝堂,彼此极为通透,即使平时有些遮掩,但岂能逃得过我杨某人的眼睛呢?像安大人这样的才智之士何曾甘心屈服在那个昏庸无道的皇帝身边,迟早是要另树旗帜的,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令飞燕的身体本能地抖动了一下,几滴汗珠在两鬓处隐隐渗出,瞪大了双眼,瞅着杨槐理,一动也不动,僵木在椅子上。他身为一个江湖人士,本想办完这件事,便可向安老爷交了差,也算是弥补这些日子以来安老爷对六合门的倾力援助,两厢相抵,谁也不欠谁,毕竟像他这样一位享誉江湖的门派大统领,始终与官府、朝廷人士瓜葛太甚,有碍江湖道义。突听杨将军这番话倒是让他吃惊不小,看来想彻底地摆脱安老爷留给他的阴影与束缚,不是件易事。立下带着晃动不安的情绪,说道:“杨将军说笑了,安大人怎会背叛朝廷,他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廷命官啦。但至少说明安大人与杨将军有许多共同之处,若是两位当世英雄联并起来,肯定能成就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杨槐理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顿时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说道:“末将该称呼你一声令大侠了,你们江湖中人不同于我们军营,讲究道义,时常都具侠义情怀,肆处快意恩仇,而我们身为将士崇尚口诺千金,从不口若悬河,正所谓军中无戏言,岂可轻言?安大人委托令大侠此次前来,其意已于书信传达于本将,心里自知,无需多言。请令大侠转告安大人,末将虽已自立门户,脱离了朝廷,但末将必将洗净权位,等着安大人的神威,请安大人莫要畏惧本将。”

说完,杨槐理一抬手,示意手里拿着托盘的将士上前来,那名将士甚是懂得杨将军的意图,大步上前了几步,站在令飞燕的坐前驻下,就像一根树桩一样,一动不动,手里还是静静地举着托盘。托盘是金色的,不知用得是什么质地打造出来的,格外好看,上面铺盖着一张鲜红色的绸缎,瞧上去鼓囔囔地,里面似乎盛放着什么。杨槐理气色温和,透露着几分豪爽的气息,满面笑容地走来,突然抬手掀开那张红色的绸缎,露出金灿灿的光芒,那是一排排的金子,工整地排在托盘上,拢共有四排,排满了整个托盘。杨槐理客气地说道:“区区金银,乃是身外之物,不成敬意,请令大侠笑纳。”

令飞燕也很世故,脸上顿时挂满笑容,但以他的揣测,这些金子他是不能接受,因为军营中时常有这样一句话叫无功不受禄,杨将军是彻头彻尾的将士出身,怎会如此轻薄,无缘无故地施人以钱财。但他对杨将军的殷勤还是颇感意外,心里也有几分感激,说道:“杨将军客气了,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将军厚意,在下心领了,但这份钱财,我令某实在不敢接纳,望将军收回。”

杨槐理见他推辞,似乎有点不悦,可脸上仍旧挂着喜色,说道:“令大侠不必推辞,怎么说你也是安大人派来的人,不算朝廷,只看安大人据守一方,两军来往当属首次,令大侠又是特使,这点薄礼敬请笑纳。”

令飞燕眼见了这么多金子,生平以来还是第一次,实在是有点动心,听杨将军如此一说,心下坦然起来,只因杨将军已经自立门户,揭杆而起,论权阶,安大人自然要高出杨将军,但已经互不干涉了,所以这算不上收受贿赂,当下一拱手,说道:“如此,令某就不客气了,多谢杨将军抬爱。”

令飞燕接过那位将士手中的托盘,收好了盛在上面金子,将托盘重新交回那名将士手中,对他略一抱拳致谢,复又落座。

杨槐理深叹了口气,缓缓问道:“六合门可是江湖中新成立的门派?门下弟子约有多少?”

令飞燕得了好处,哪有不殷勤的道理,神色极为激动,笑吟吟地回道:“六合门是个新门派,门下弟子过万人之众。”

杨槐理点点头,笑而不语。令飞燕心里一直关心着安大人那头,不敢忘记杨将军说过安大人迟早要脱离朝廷这句话,嘀咕不断,内心十分复杂,随口问了句,道:“既然安大人对朝廷也有成见,迟早要脱离圣上,自树旗帜,那为什么安大人迟迟不动?”

杨将军正色道:“安大人是位朝廷难得一见大元帅,有真知灼见,雄才伟略,不可一般。在他的眼里,坐拥天下与领兵打仗可不同,前者需要独到的眼光与智慧,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百姓是水,诸侯将相是舟,天下最有力量的群体就是老百姓了,没有普普通通的百姓,就难以称王称雄。可能安大人在等待天下的老百姓有朝一日揭杆而起的时刻到来,那时,想必安大人必将轰轰烈烈。”

先让百姓动,然而自身趁势而起,这真是一个该死的主意。令飞燕忍不住心里暗暗骂了起来,只是他的嘴上闭得很紧,没有一个人听得见,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

“六合门的弟子虽是江湖中人,但在我们将士的眼里亦属平民了,如果无情的战火殃及到无辜,你们打算怎么办?选择坐以待毙,还是蜂蛹抵抗?”杨槐理突然说话了。

令飞燕木讷了很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最终拧不过杨将军盼望的眼神,轻轻地吐道:“进一步,血光四溅,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们江湖中人吃得是百家饭,自然与官府、将相不同,虽然空有一身武艺,也只能选择置身事外了。”

杨槐理突然双眉紧锁,淡淡地“哦”了一声,缓缓起身,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此说来,末将倒与令大侠是两路人马了,我本有心向明月,为何明月照沟渠。也罢了吧,既然令大侠心里已有约定,本将就不便勉强了。作为江湖第一大帮的掌门人,想必令大侠武功盖世,好久本将都没有遇到过这样一等一的好手,今日本将有幸遇见,为了助兴,想与令大侠切磋一下武艺,不知大侠是否肯赏脸?”

令飞燕闻言,连忙躬身,诧色道:“杨将军如此厚爱,令我受宠若惊,怎好与将军讨教,岂不折煞了老夫。”

不等令飞燕再继续说下去,杨将军向那名站在一旁手拿托盘的将士一挥手,说道:“取我的那柄偃月刀来!”那名将士应声退下,转身走出大厅,向外奔去。

杨槐理忽又回过身,对令飞燕说道:“唉…令大侠何必过谦,你我二人难免相识一场,能够彼此切磋一下武艺,也是缘分一场,令大侠何必推辞。”瞧将军的气势,今日切磋在所难免,只是对于令飞燕而言,刚受人恩惠,现又与人动武,此乃叫他如此下得台阶,还是个问号。

将士的行动十分迅速,小去一会,便双手拿着一柄约有九尺长的偃月刀,兴冲冲地奔了来,递给杨将军。瞧那将士的神色,这柄偃月刀显是不轻,而杨将军拿在手里则轻如鸿毛,不费吹灰之力。可见,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将军武艺之高、力气之大,有多么骇人听闻。

令飞燕倒不是担心自己的武艺不及那杨将军,一来此次前来受人之托,不管能不能做到不辱使命,但凡安大人不怪责便是不败。二来在别人的府内岂能放肆,稍有不慎,也是插翅难飞。再者古语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些金灿灿的金子可不能白收。这些且不说,如今一翻眼的功夫就要拳脚相加,又如何符合江湖道义与人心呢?岂不叫人小看。

情急之下,令飞燕无赖,只能放下一派掌门的尊严,单膝下跪,低头、躬身行礼,道:“杨元帅,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在下恳求杨元帅收回成命,在下只不过是江湖一介武夫,怎可跟元帅动起手脚,这让老夫如何去面见安大人?还望元帅三思啊。”从称呼“杨将军”到“杨元帅”,可见令飞燕受到了多么巨大的心里震颤,令人匪夷所思。

此时天色已晚,外面逐渐暗淡下来,已是漆黑一片了。

府里的下人早就掌起了灯笼,照得屋里屋外通明一片,像是将军府该有的样子。

杨槐理连忙放下那柄偃月刀,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双手若要扶起令飞燕,说道:“令大侠何必如此,请起来说话。”

令飞燕愁苦着脸,说道:“如果将军不答应在下,在下就不能起身。”

杨槐理无赖地摇了摇头,答道:“请令大侠起身,末将答应大侠便是。”

这时,令飞燕脸色终于有了好转,缓和了一下神情,立起身来,一刻也没有耽搁,说道:“时候不早了,安大人还在等着在下回去复命,将军,告辞!”杨将军此刻也没有挽留,相互拱了拱手道别。

令飞燕说完,快速地转身,朝着茫茫的夜色中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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