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报恩

第42章报恩

屋子里的气氛格外松弛,安塞山跟其他的官员确实不同,他不仅与江湖人士来往,还大胆地为叛军解脱,甚至对红湖帮这些江湖黑道人士也是颇有好感,气量之大,令人难以想象。有时连令飞燕也猜不透,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目不转睛。

自从上次他的父亲跟安淮生讲了他真正的身世时起,安淮生就像彻底地变了一个人似的,比起之前突然成熟了几分,遇事又特别冷静,他的内心就像绷着一根弦,时刻保持着警惕。此刻,他就在想六合门动用了不少朝廷的税银,这份“情义”迟早都是要归还的,世上就没有白吃的午餐,但一面是六合门,都是些江湖人物,而他恰是总舵主,一面又是他的爹爹,一时半刻真还不知道从何下手。难道他要勒令他的爹爹就此断掉税银的补放,以免这份人情越欠越多,终而惹来不欢。与其如此不如早做决断。

安淮生静静地沉浸了一会,慢吞吞地说道:“六合门对江湖各大派的行动也已慢慢地接近尾声,虽然算不上彻底的成功,但也没有失败。这其中多亏了爹爹给与本派的税银补放,否则以我派自身的状况恐怕很难得到银钱的充实。”quwo.org 橙子小说网

安塞山故作一副为难的神色,深叹一口气说道:“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人知道,若是让朝廷发觉了,恐怕爹爹也是吃罪不起,六合门只是江湖门派,与朝廷毫无瓜葛,无名无分,自然在规矩上是不能获得朝廷的税银补放。一两次的税银自是没有问题,爹爹还能顶得住,若是长久下去,朝廷迟早会察觉,麻烦总会来的。不过,爹爹看到六合门像今天这样日进斗金,摇身一变,一举成为江湖中首屈一指的第一大门派已经心满意足了。”

令飞燕瞧着他们父子二人说到了补放给六合门的朝廷税银,心下甚为关切,两耳并竖,侧首倾听。以安老爷的口气,六合门想持续得到朝廷税银的补放难度极高,迟早会断发,不如早做打算。但令飞燕对安老爷的给予的支援还是万分感激的,没有丝毫懈怠。

安淮生脸色很认真,说道:“父亲近日可有困难,让孩儿来分忧?”

安塞山闻此,心里甚为欢喜,露齿笑道:“生儿对朝廷之事尤为关切,偶有提起杨槐理叛乱,让为父刮目相看,说明我的精力没有白费,作为一方统领节度使,自然心系天下,困难多多,只是苦于身边人才不济,耽搁了不少。你现在也算是一派首领,平日事务缠身,加上你是我的孩儿,有些事的确不便出手,但如今你有了这份心意,为父知晓当然心里高兴,也不枉费我的一番心血了。”

说完他用眼瞟着令飞燕,令飞燕是个老江湖,加上这么多年来的阅历,何等世故,对他的心思岂能没有洞察?当下一抬首,说道:“冲着安老爷对我令某人的情义之深,安老爷有忧苦,我哪能不顾?如果安老爷没有把我令某人当作外人来看待,请安老爷明示,好让我来替安老爷分一份忧愁。只要安老爷有需要,我令某义不容辞。”

令飞燕的这番话说的极为诚恳,安老爷自然能感知,神色大悦。自那晚安老爷部下的大将庄乘风与令飞燕相谈未果之后,很令安老爷伤怀,几乎不把令掌门放在心头,其中的原因除了安老爷本人以外谁也不知。虽然安老爷对六合门的功劳很大,但出于令掌门对他儿子安淮生的器重,推举安淮生成为六合门的总舵主,从此就像有人往他的嘴里塞了块糖,既开不了口,同时还甜甜的味道。如今安淮生突然提起叛将杨槐理,又得令飞燕如此殷勤,不如就顺水推舟,当下安塞山稍一沉吟,语重心长地说道:“眼下江山满目疮痍,边界又遭突厥人犯触,可谓内外交困,由此观之,一句话总揽,唯缺人才。我安某人忠心耿耿地效忠于当今圣上,甘愿为社稷倾注所有,又有使命在身,自当竭尽全力为圣上分忧,虽然我此刻不在京城,无法领会圣意如何,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现下若为朝廷收纳人才,以好日后为江山社稷出力,想招降幽州作乱的杨槐理。苦于帐中没有得当的人才前去幽州弥求,心中惆怅,不知该如何是好?”

安淮生突然立起身来,向父亲作了一揖,侃侃地说道:“若父亲不嫌弃,孩儿愿意奔赴一趟,前去幽州,向杨将军传达上父亲的意图,不知父亲大人意下如何?”

安塞山“呵呵”一笑,略微摆了摆手,笑道:“生儿有这份心意,为父知足了。但你我是父子,若让那杨槐理知道了,嫌疑甚多,恐适得其反,倘若不成,为父日后在朝中无法交代,杨槐理毕竟已自立为王了,还是罢了吧。”

安老爷的担忧不无道理,因此安淮生听了之后,默不作声,复又坐了回去。对于安淮生而言,他并不理解为什么父亲要招降一个叛军之将,心中疑虑重重,但他也没有出口相问,只默默地坐在那里发呆。

令飞燕觉得这是个不大不小的事,恰合自身的几分实力,心下一动,但又不知安老爷真实的意图,于是开口相问道:“安老爷以为由谁去比较合适呢?”

安塞山答道:“自然跟两方都不相关的人是最合适的。杨槐理已经率兵而起,若是朝廷人士前去,难免会被怀疑成是当今圣上的意图,一时激怒了杨槐理,恐生杀心。捉鸡不成,反蚀了把米,岂不不美?”

令飞燕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道:“请恕我令某毛遂自荐,如果安老爷觉得合适,我愿奔赴幽州一趟,不辱使命。”他知道此时自己说话最恰当,这或许就是为人世故老道的原因。

安塞山闻言,如获至宝,面露喜色,立下说道:“当然如果由令掌门亲往,最合适不过,一来令掌门是江湖中人,与彼此均无瓜葛,二来令掌门为人处世经验充足,即使不成,也方便推辞,这三嘛,万一杨槐理起了疑心,动了杀念,令掌门武功高强,还可以退身以保。只是此事当谨慎为妙,口头言辞恐怕难以说清,不如我来着笔书信一封,阐明前后,以求万全,就此请令掌门捎去,说明缘由,好叫杨槐理确信,如何?”

令飞燕一听,自然无话可说,处处紧依。安淮生也觉得如此甚妥,虽然他还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招降杨槐理,但他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三人计议已定,安淮生让杜庄伙计拿来笔墨纸砚与信封,好让父亲着笔提写。安老爷久混官场,提写类似的书信自然是手到擒来,不在话下,顷刻之间,安老爷便写备了书信,装入准备好的信封里,封合完毕,交给了令飞燕。此事事关朝廷大局,安老爷认真仔细地交代了一番,令飞燕一一点头应允。由于这封书信特别重要,令飞燕小心翼翼地把它揣入怀中,收藏妥帖。朝廷办事不同于江湖,因此安老爷定好了启程时日,于明日一早出发,正式前往。

这天,令飞燕一大早就已准备妥当,幽州距离杜庄不远,约莫一日的马匹就能抵达。他牵来了一匹备马,装备了些干粮和水,早早地就出发了。幽州地处以北,路道平坦,行来也快,午后不久便来到幽州边缘一带。一路之上他在打探杨槐理部将的所在地,不知道的人一脸茫然,对杨将军略有所知的人,无不对眼前的令飞燕瞠目结舌,连连装作摇头,纷纷避让,没有一个敢靠近的。令飞燕何曾不知穷苦的百姓不敢招惹叛将军部,一是怕被战火拖累,二是让朝廷扣上一顶造反的帽子,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谁都担当不起。令飞燕也是第一次为朝廷出力去接触叛军,结果如何谁也说不清,这种事一直以来都难以道明白,因此,他的内心惴惴不安,只期待能尽早交差。

再过一会儿备马就到了幽州地界了,他还没有打探出杨槐理部将何在,好在杨槐理在幽州自立为王,锦旗硕大,不难探寻,对此,令飞燕也很坦然。

幽州是北部的重镇,街面很大,一目窥之,四面井然有序,跟想象中兵荒马乱的景象相趋甚远。令飞燕单马行驶在街道上,左右张望不断,内心震颤不小,心思这哪是叛军的地带呢,就是比起京城,也不过如此祥和。由于行了一天的路程,此时天色不早,日头偏斜悬挂在西边,彩霞满天,映衬着此番景象,叫人格外舒适。此时他顿觉腹中饥饿,早就耳闻北方的面饼配上羊肉汤甚为可口,此次前来他当然不肯放过,便寻了个路边小铺,栓好了备马,坐了下来。小铺的主人兴冲冲地奔了过来,开口问道:“客官,来点什么?”

令飞燕斜眼瞧去,见小铺的主人不过三十上下的年纪,面色红润,脸型消瘦,但却显得十分精干。他迟疑了一下,信口答道:“两块面饼,一碗羊肉汤。”

小铺的主人点头应道:“客官稍等。”转身就给令飞燕拈了两块面饼,盛了一碗羊肉汤,端了过来。令飞燕二话没说,低头美美地享用了起来。时不时地拿眼瞥向那小铺的主人,觉得他有些与众不同,顿时心生一念,不如就此问问他,看他是否知晓杨将军所在。令飞燕扭头问道:“这位兄弟,请问杨槐理将军何在?”

小铺的主人含笑小步奔了过来,答道:“我们这里就是杨将军地头,整个幽州城都归杨将军统辖,凡是幽州的老百姓没有一个不知道杨将军的,那幽州官府早就归顺了义军,不再听候远在都城的皇帝老儿使唤了,您打听的杨将军府上就在城东头的幽州府,那儿便是。”

令飞燕听完点头称是,再看看幽州城的街面井然有序,来回穿行的人们悠闲自得,一副副安详的神情,每个人都能安居乐业,哪像是一个叛军的地界,不由得心里宽慰了几分。他很快吃完了,朝着怀中摸去,此时小铺的主人弯腰伸出一个手指,轻声地说道:“不贵,只要十文钱。”

令飞燕自腰间掏出一锭碎银执了过去,说道:“都给你了,余下的不用找了。”小铺的主人连忙称谢不已,乐呵呵地收起碎银。

令飞燕是一派头领,平日的吃喝花费也不含糊,哪会在乎这些小钱,自然不会小气,头也没转地起身,解下马匹,翻身上马,向幽州城东边奔去。

幽州府很大,和幽州城一样,一眼瞧去,威严十分。令飞燕骑马赶来,停驻在府门口,下了马背,阔步朝着守门的将士走了过去,待到跟前作了一揖,开口问道:“这位小哥,我有要事在身,想求见杨将军,请给予通融一下,不知可否?”

那守门的将卒瞥了他一眼,瞧他的模样气宇轩昂,颇有风度,也不像是滋事的,迟疑了一下,冷冰冰地回道:“每日想见将军的人不胜枚举,不多你一个,就不知你是哪路人马?”

令飞燕心知幽州府森严壁垒,相见杨将军不是易事,只恐这眼前的将卒不肯通融,心念电转,心下会意,当即从怀中取出那封书信来,拿在手上,递了过去,回道:“在下是六合门掌门人令飞燕,今有要事求见杨将军,这里有封密函,十分要紧,请小哥代劳务必呈现给杨将军。”

那守门的将卒接过书信,说道:“请你在此等候。”说完转身向府里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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