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舒的这一声反问，确实是让霍明珠愣怔了一瞬。
她想不通。
或许这辈子都想不通了。
姐姐的底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她明明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
母亲之所以没有跟她一起回来，那就是被魏家扣下做人质了。
因为怕姐姐一去不回。
又或者是逃脱了魏家的掌控之后，做什么都不受控制的。
魏家想利用姐姐的婚事大做文章。
若是不成，也搅和的霍家家宅不宁。
若是成了，往后姐姐得嫁高门，便是宗亲王爷也嫁得，做个王妃，最能得好处的，也是魏家。
这样简单的事情，连她都一眼看穿了，姐姐并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图什么呢？
霍明珠死死地抿紧了唇角，唇线完全拉平之后，冲着霍明舒摇了摇头：“我确实是理解不了姐姐心里的想法，似乎从小到大，我都不理解你在想什么。
就好比你对阿兄的心意吧。
哪怕我是个傻子，再对男女情爱之事一窍不通，也都看得出来阿兄对你没有那个心意。
倘或他心里有你，哪里需要你去同他说什么，又怎么可能用得着你去做什么？
争风吃醋，需要吗？
你自己反倒不明白了。
自从阿宁来了金陵城，阿兄对她确实是不同的，就像是沈小侯爷一般无二。
阿姐，连瑾瑜都没像你这样子！”
她咬紧牙关：“可是你又做了什么呢？
现如今又是这样。
你说没必要服软，因为祖母不会原谅你，可你毕竟还姓霍。
是，咱们三房是庶出的，祖母同咱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她要疼要亲，也是大伯二伯他们那边。
但咱们父亲终究是在的！
姐姐你只要态度和软些，真心认错，这些时日以来你在魏家过得不好，日子凄苦，难不成祖母倒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吗？
父亲帮着你说和说和，劝一劝，祖母未必不原谅你。
可是你又做了什么？”
霍明珠一面说，一面频频摇头：“你进了府中，对着鹤云是什么样的态度，难道你觉得祖母不知道吗？
我坐在拢翠斋，听着底下小丫头回话，实在是坐不住，这才回禀了祖母，匆匆回家来见你。
你在挑衅！
又偏偏是今天这样的日子！
大姐姐出嫁三日，归宁回门，小殿下陪着她一起回来的。
东宫那边太子与太子妃都看重大姐姐，太子妃还特意帮着大姐姐备了礼叫她一并带回来的。
你今天这种时候倒像是跑回家里来找麻烦的，连二伯母也不会容你！
她本是咱们家里脾气最好的一个人，若你可怜些，又没得罪过她，她便是帮你开一开口求祖母体谅也不是没可能，可是现在这一切不是都被你自己给搞砸了吗？”
霍明珠是在沉声反问过这么一句之后，沉默了很久。
霍明舒坐在对面，也一直没有说话。
后来还是霍明珠低低的一声叹息：“我是真心想为姐姐好，可是姐姐你……你总是这样不愿意领情，对任何人都是一样。
从前大姐姐也想过帮你，连大哥哥二哥哥他们又何曾嫌弃过你？
但是你从来都觉得我们并不是真心为你的。
这个家里，只有你自己孤身……哦不，还有哥哥真心护着你。
然而现在又怎么样呢？
阿姐，你做了那么多事，母亲一向护着你，宠着你，弄得连她也被赶出了家门，彻底惹恼了祖母。
哥哥护着你十几年，现在在家里兄弟姊妹之中没有人愿意和他说那么多。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是为了我，然后呢？”
霍明舒突然冷冰冰的打断了她：“三娘，难道从前我没有护着你，没有宠着你吗？”
她理直气壮的反问：“我是做过很多事情，但是三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个道理你都忘了吗？
我实际上从来也没想过要害人。
是傅清宁来了金陵之后——”
提起傅清宁，那种心情是很难以言说的。
是嫉妒。
她的确是嫉妒傅清宁。
从傅清宁到家里来的第一天开始。
而那个时候，连霍明珠自己都是嫉妒眼红的。
只不过是她在那些嫉妒上面还多了一层徐嘉衍的缘故在里头。
所以到后来，那些心思就会更重。
以至于那天在山顶上的时候，才会对傅清宁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在某一个瞬间，她的确是想让傅清宁死的。
从没有过哪个时刻，她是那样痛恨一个人的。
像是着魔了一般。
仿佛只要傅清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徐嘉衍
就会看到她一样。
虽然事后冷静下来想想看，其实也不可能。
他是什么样的人啊。
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爱慕了这么长时间，如果连他是脾气性情都全然不了解，那这些年也算是白活了。
正因为了解，才知道不可能。
所以那个时候确实是魔怔了。
还有那些羞辱的，难听的话。
实在不像是她会说出口的。
否则那天在山顶上，也不至于一众的兄弟姊妹都震惊了。
霍明舒靠在软枕上，抬眼去看霍明珠：“三娘，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不用来管我，也不用与我说那么多。
其实你心里是很清楚的，你同我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我未必能听得进去，也不会听你的。
我想做的事情，决定了，就一定要做，任何人也改变不了我的想法和心思。
父亲母亲不能，哥哥不能，难道你就可以了吗？”
“你……”
霍明珠确实是被她这番话给气着了。
从前也就算了。
如今她已经做错过这么多的事情，是怎么还能够这样大言不惭，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来的呢？
不过也是。
替她想再多也都是白费心思。
霍明珠从罗汉床上翻身下来，忽而冷笑了一声：“也是，姐姐一向主意大，况且主意又是最正不过的，你怎么会有错，错的永远都是别人，是我痴了，居然还妄想着能够规劝你一二。”
她一面说着，摇着头又看了霍明舒一眼：“祖母说了，中饭就不要过去拢翠斋那边了，要见你的时候，会让人来叫你，你只管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