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好狠心
炽热的岩浆，咆哮着，翻滚着。
时隔数年，虎愤又来到这里。
满眼狂躁的鲜红，刺痛了他的眼睛。
微微喘气，抬头望去……
赤红色的岩石上……
一只疲惫的……大狐狸……
它的身后，六只巨大的白色尾巴在漫天火焰中映衬的那般触目惊心。
脑海里嗡的一声。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幽幽的问道。
”那日井中，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心角裂开，疼痛如潮水般袭来，豆大的汗珠如雨而下。
‘’少年郎，你，可还记得我么？‘’
空灵寂寥的声音，透过灼热的岩浆，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无息的穿透他的心脏。
许久，男子抬头，望向它。
”你……”
如水的眼眸扫过眼前的这个男子，它微微一笑。
“转眼，又十年了……”
看着眼前这个美到忧伤的六尾天狐，虎愤仿佛有一瞬间的恍惚。
六尾天狐浅浅而笑。
“井中的那个人，她可还好？”
身子微微一震，有痛苦的表情滑过，他握紧了拳头。
“想必是不好的吧。”洞悉一切的声音，空谷幽灵般的回荡。
“井中的那个女子，是碧瑶吧？”
虎愤抬头，多年的沧桑将他曾经稚嫩的脸打磨的棱角分明，微白的双鬓写尽风雨。此时，他站在岩浆湖上，迷茫轻颤的表情。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放弃，我还在……找她……”无奈的话语，深深的叹息。
“她……”
“她为了我，挡下了诛仙古剑，痴情苦咒，仅留一魄，此后长眠，至今未醒。”
六尾天狐身体微微颤抖了，过了半晌，才恢复过来，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他望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微微叹了口气。
“倒也是……痴情女子。“他疲倦的抬起眼，默默道”这么多年，难为你了”
“我……”虎愤嘴唇微微颤动，却又说不出话来。
“如果可以，找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好好在一起吧，即使不得相见，但这样守着心爱的人一辈子，也是好的。”
“回不去了。”虎愤苦笑，抬头，望天。
记忆中那个清丽的身影，隐约在面前浮现。
六尾天狐闭上了眼。
“你离开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如今，我已有妻。”
虎愤一字一句道，声音不大，却足矣响彻洞灵。
“这么多年，她一直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他的脸上略过痛苦，露出一丝温柔“这些年来，我欠她的，太多了。”
“哈哈哈”一道精光射出，六尾天狐忽然睁开了眼，仰天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最好笑的笑话，六只尾巴光芒大湛，迎着笑声在空中肆意的飞舞着。
忽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冲着咆哮的岩浆湖，声音不再平静。
“你看到没，看到没？这就是人类的感情。你当年口口声声念道的痴情郎，不过也只是个负心汉罢了。”
它就这么一边笑一边说。有晶莹的泪滴顺着洁白的睫毛无声滑落:“你当初，又何必那般待我……又为何要这么傻，为何，要留我一人…”
“三百年来，我东跑西窜，整日整夜都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将近千年的道行根基也被当年中的九寒凝冰刺的冰齤毒一点一滴地坏了。然，你却从未离开过我。
那一日，我病入膏肓，加上焚香谷的人来索命，我知，命终结矣，我让你走，你却握紧了胸口的玄火鉴。
你笑着对我说，天涯海角，六合蛮荒，跟着我，你却是从未后悔过的……
那么突然，你选择先我一步离去。
，我生生的看着火焰穿过你的胸膛，你就那么静静的，带着满足和释怀的神情，倒在我的面前。
那一刻，我嘶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
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我想冲过去抱着你，但六根尽废，我居然连过去抓住你的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黑暗里，是谁在落泪？
有晶莹的泪光，充斥在这片狂躁的天地。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我本以为……一同死了，也是好的”
白狐深深的望向那翻滚冒泡的岩浆湖。
“但，我不曾想到的是……九寒凝冰刺受到毒火的威胁后，竟然冰从寒破，狠狠护住我的心脉。
你可知……那种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的面前消融，自己却无法随她而去的心情么？”
仰头，又是一声长啸。
岩浆噼里啪啦的曝裂开来。
那是怎样的一种绝望……
“她终究是……离我而去了。”
“十年了啊，我苦苦挣扎，生不如死的熬过了十年。在这行尸走肉的十年里，脑子里挥之不去的身影……那个念念不忘的身影，快要把我折磨疯了。”
“我本以为，自己心境已然不会这般，直到她消失在我的眼前，我才意识到，所原来，有一个人刻入了我的生命，想到她，便会痛之入髓。”
“十年，终于是让我等到了。”他大笑，带着些许疯狂，还有洒脱，他畅快的笑着。
“寒冰消逝，我终于可以，随她而去了，虽然，晚了十年。”
虎愤的瞳孔瞬间放大，深邃的瞳孔里倒影出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它正在，慢慢的消散开来。
“不要！”多年前的场景，重新倒映在眼前，他慌张的张开双臂，却又无力改变什么。
白狐幽幽的抬头，注视着眼前这个略显凌乱的男子。
炽热的火焰将他的侧脸映的通红。
“那个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女子，她是真心待你的。”
虎愤神情激动，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仿佛有什么沉睡很久的痛苦，在冥冥之中苏醒过来。
“可你终究是……负了她。”
白狐微微叹气“少年郎，好好的，活下去。”
身体越发透明，他微微一笑，元神溃散在这火红的天地之间，魂飞魄散。
时间，在这一瞬，蓦然静止。
一切，都结束了。
只剩下那个丢了魂的男子。
一个人，一根烧火棍。跌落在这无尽的黑暗里。
娘……小竹峰……
那个执着一柄天琊的清冷女子么……
虎愤，你好狠的心！
碧瑶紧闭凤眸，身子似乎摇摇欲坠了。
你喜欢过我么？
那古井中，你看到的是什么？是她吧……
你不肯告诉我是因为你的心中始终也是只有你的那位师姐么？
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了么？
但为情故，虽死不悔，为何不让我就这般死去呢？
碧瑶的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美丽的清绝如仙的女子，她还记得那女子看虎愤的眼神，她懂得那其中所含的情意。
原来一直都是我多余。
呵……
碧瑶的眼神却忽地坚定起来，脸上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既然如此……那……虎愤……就此别过吧……
那道绿色的身影在暗夜中蓦然的离去了，竹影憧憧，映不出那抹伤心的颜色。
哪儿有铃音在响动么？
那人侧耳，却再也没听见那隐约的伶仃的玎珰声。
或许，永远也不能听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