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衣领
虎愤半天等不到下半句，抬眼看去，却见万剑一少有的眉头紧锁，凝思入定一般，攥着斩龙剑的修长五指紧得发白，不由得心中一软，抬手拍了拍那指尖，安慰道：“别想了，左右是要路过岐山一探。”
万剑一回过神点头，恢复了平常神情，笑道：“是啊，眼看岐山便在脚下，我却反倒前思后想，一定是平时被师兄你影响了呀！”
虎愤失笑：“好，是我错啦。”转脸看见苍松等众人已收拾停当，便祭出七星剑一步踏上，望向万剑一。
万剑一会意，踏上斩龙剑，转身向众人道：“诸位同门，我丑话说在前，此去岐山危险重重，你们若此时不愿向前，回师门还来得及。这也是我师兄的意思。所以，量力而行，也不算什么丢颜面，有人想要回去么？”
四下无人应声。
万剑一一个一个的看过去，随即点点头：“那便是愿随我们同去了？若是有危险，也无惧无悔么？”
一众弟子几乎都是各峰最优秀的弟子，心气何其高傲，何况站在高处的万剑一神情坚毅，语气里天然便带着一股激昂之意，轻而易举的波动众人心弦，只觉得若能追随此人，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了！
话说一半时，苍松等人的眼中已露出热切，此时毫不犹豫地齐齐应声道：“我等愿追随师兄，绝不后退！”
“好！虎愤师兄，那咱们可以走啦？”万剑一哈哈一笑，看向虎愤。
“既然如此，众人跟在我身后，谨慎行事。”虎愤颔首转身，御剑带队而行，万剑一在最后拂袖收了地上阵枢，一众弟子浩浩荡荡的御剑向南而行。
“停！”方才行了半刻，虎愤忽然摆手示意，此时细心的众人也察觉到不寻常——
他们走了半天，却还是在山前打转。
“此山有禁制，众人随我入林。”虎愤言罢，带领众人降下云端进入茂密林中，低空御剑，利索的避过繁茂古树枝叶，迅速穿梭前行。
不多时，身前视野霍然开朗，果然已至山巅，遂径直继续御剑翻山而下，不料忽然雾气扑面，虎愤只觉得周遭气氛一阴，心悸再回头看时，身后竟已一人也无！
“师弟？！”虎愤心中一紧，不由得唤着，四下寻找。
忽然，他看见不远处的参天古柏的树干上，一个孩子穿着白衣小褂，正用着半成不成的逍遥步法，拙拙的攀在半空，随后身形一挫，便从高空摔下。
虎愤不由得抢步上前，一把接住，却看见小孩竟是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精致模样，白色小褂内惯常穿着桃红色的中衣，衬得脸颊格外好看，此时澄澈的眸子看向他，竟露出一丝狡黠。
虎愤心中一凛，猛地松手，小孩在落地之前消失无踪……
虎愤勉力回神，再向前望去，周遭景色却=极速变换，一时间，他看见各种万剑一，分不清是他记忆中的，还是幻像刻意给他呈现的……
练武时或晒太阳时笑着冲他招手的，碧水寒潭边光溜溜和水麒麟玩耍的，耍赖邀他一起悄悄朝灵尊扔石头的……最后，那身形抽条长大，变成俊逸无双的青年。
他看见他，在院中如入定一般站了整整三天，不时挥动手中的斩龙剑，最后便是清晰可见的看见他口中一字一句的吐出三个字——斩、鬼、神！
风云变色，天地威压，山崩墙倒……只是那废墟中看过来的人，眼底的神情忽然放大，有着一丝叫他心惊的难受的东西，虎愤却忽然真的迷惑于这是幻像故意呈现给他的，还是他真正曾经看见的了。
茫然间，只觉眼前一清，他回到了方才的树林中，幻象崩塌，万剑一在对面关切的看着他道：“师兄，你没事吧？”
“……”虎愤怔然间不及回答，却见面前的万剑一盯着他，语气却有一丝意外的淡漠：“师兄，你看见了？”
“是，不过……”那是经过恶意变幻的幻象不是吗……你一直是那么磊落得叫我羡慕啊……
“那师兄你应该认清你我的不同之处了吗？”面前的万剑一兀自问着，似乎不肯等他回答。
“……不同……之处？”
“师兄，你我的资质在外人看来并无差别，可你心里最清楚不是吗？”万剑一淡漠的语气里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压抑，虎愤觉得胸口发闷，不料接下来的言语，却犹如心魔一般撼动着他的心神——
“可惜，师尊寄望最高的却是我。我向来每日修炼不过半天，只不过不想叫你输的太难看罢了！师兄你成日在闭关，真的不累吗？我的斩鬼神绝技小成，师兄你的七星剑式如今可以成招了么？”万剑一猛地转身，盯着虎愤：“师兄，你对得起师尊的期望吗？你还想要将来做青云掌门吗？”
大滴的冷汗浸出虎愤的额角，他明白这是幻象的蛊惑，然而他亦清楚，他的心底已不可抗拒的升起一丝可怕的认同感……
便感到万剑一轻轻的扶住他的手腕，托起他的剑，轻蔑的笑道：“所以，师兄你是认命呢，还是……杀了我？”
虎愤使劲咬住舌尖，口中的腥气令他恢复冷静，他缓缓地抬起头，冲着“万剑一”轻轻的笑起来，他的眼神很远，仿佛透过面前的人想着什么：“不，我不会认命，与你争锋中相扶持，才是我早就决定过的事情啊……即便那是很累的，我要比你更努力许多，但我确实有一争之力，不是么？”
面前的人脸上现出一丝惊诧，虎愤的神情却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我也不会杀你的。毕竟你化作他的模样，叫我如何……下得去手？”说话间，猛冲着自己的眉心一掌劈下！
尖利的嘶鸣中，一道黑雾自虎愤眉心脱出，面前的幻象顿时消散，虎愤祭起七星剑斩向黑雾。
“饶命！”不料雾气口吐人声，现出一只似马非马的黑兽，前蹄跪地，目露恳求。
虎愤将剑式半收，狠狠一脚踩上，同时将宝剑不深不浅的刺入黑兽的颈侧：“魔魇兽，还不收了幻境！”
黑兽颤巍巍的张开口，周围的雾气被他一口气源源不断的吸回腹中，随后周遭氛围一清，虎愤一眼看见回身看过来带着一脸惊喜神情的万剑一。
地上，还躺着另一只已然被劈成两半的黑兽。
“师兄你还好吧？”
万剑一近前瞧了瞧虎愤脚下踩着一只颤巍巍的黑兽，目中露出钦佩：“还是师兄你想得周全，我之前陷进幻境一怒之下劈了这东西，才发现你们还是不见，一想这魔魇兽肯定不止一只，正发愁他们那么狡猾怎么捉呢。快叫它把师弟妹们放出来吧！”
说罢，抬手向兽尸打出御清诀，看着尸体化作一缕青烟。
虎愤却一把单手抓了万剑一的衣领，往下一扯，万剑一一怔，身形僵住，外衫连中衣被扯开露出肩头一个浅浅的圆形伤疤，确是当初铸剑时被人鱼族的毒弩打了对穿却没及时处理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