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是的,中医

自己背后已经站了太多无辜的冤魂了,无论他吃什么宁神的药品还是念经打坐,都无法获取片刻的安宁。

他绝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一阵刺眼的红色火光在不远处升起,眼前的世界一片朦胧,此时的他倒在地上,血从头部某个位置顺着眼角眉心流下,灌进嘴里,黏糊糊的,又腥气十足。一层红色血雾把眼前的世界蒙上了一层纱。他努力的咽了口唾沫,仔细的回味着蒸豆子的软糯清香还有唇齿间榨取出的食物水分的甘甜。远处敌机的轰鸣和近在耳边的对讲机的嘈杂声渐渐变得空洞远离,他觉得来自身体的信号越来越弱,从他的双腿往上到躯干在一点点的下沉,慢慢的陷入泥地里……

只有那扣在扳机上的手指,还能有一丝硬邦邦冰冰凉的触感传来,恍惚间看到增援的战友们朝他奔来,眼前只剩一片红光,接着整片天地黯然失色,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他的枪,子弹穿过头顶那片厚重的密林朝着敌机飞去……

他闻到了一股化合物略微刺鼻的味道,像战友们围坐在一起生火野炊时那种微微呛人的柴火不完全燃烧的气味……

他用力的把空气吸进鼻腔,那股气流从咽喉穿过气管,努力的泵进肺部,肺泡拼尽全力把氧气扩散到周遭的毛细血管,进入身体的循环,把氧气和天地间的养分输入进身体的每个角落……

他再一次醒了过来……

他头痛欲裂的翻看着脑海里出现的最后一帧画面:

他用布满疤痕的双臂奋力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朝着昨天规划好的撤退路线爬去……

一个身体被刻了印记,力量强大,天天往死神手里输送新鲜食物,和死神天天打交道的人,死神怎么会舍得带他走呢!

是最后的凝神射击,击中了敌军的无人机,给弹尽粮绝的战友们赢得了撤退时间,增援的友军从另一个方位俘获了敌军,他们又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

视野从来没有如此的清晰,以前总是费尽心力的寻找敌军火力难以到达的掩体,在各个狙击点辗转,原来这满天的火光和在身边炸裂开来的子弹和枪炮才是最完美的掩体。在那浓郁的烟雾中,他顺利的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短暂的治疗休养过后,继续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射出他的子弹。

他趴在那里,全神贯注的凝视,从这片天地的任何一个细节扫描到自己的身体,他可以成为任何东西,他是石头,是树,是此时握在手里的枪,是枪里整装待发的那颗子弹。大树和巨石充满灵性的掩护,和这把枪契合得无比完美的弹壳从枪膛里射出,朝目标物精准的飞去……

我,隐身在那些粒状不规则集合体矿石中,看着这亘古岁月更迭了不知多少时日,我,不动声色的闪着金色耀眼的光,我知道我注定不平凡,果然有一天,我热热闹闹的离开了这个地方,我和其他砂砾还有一些黑漆漆的家伙一起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容器里,随着身体变软,我被分离到另一个地方,我的身体被延展拉伸,不由自主的被弯曲成一个奇怪的形状,这种拉伸持续了好几次,我最终成为了一个圆柱形的模样。很快,我圆柱形的身体的底部压过来一个圆圆的朋友和我牢牢的组合在了一起,紧接着我的身体填充进来一些有着怪异气味的家伙,他们又在我头上又戴了一顶帽子,我和其他的朋友排成排,装进了一个黑暗的小匣子里,通过那些朋友光亮身体外壳的照耀,我看到了自己帅气的模样,他们叫我“子弹”。

朋友们一个个的离开了这个小匣子,轮到我了,我和朋友们排着队进入了一个刚刚好包裹住身体的地方,我听见一声怪叫,然后一个尖尖的东西撞到我身体底部那个圆圆的孔洞里,一种巨大的力量推着我的身体从那个黑黑的通道里飞了出去。

我第一次看到了这个美丽的世界,那么明亮耀眼,有着那么丰富又层次分明的色泽,我飞进了一个坚硬的物体里面,旋转并四散开来,我重新变成了亮晶晶的碎片,嵌入泥地石块里,开始我新的轮回……

他不记得自己在这个病房躺了多少天,他的眼睛被缠上纱布,耳朵里戴着助听器,他感知到医生和护士在他身边移动给他治疗,当他关闭了视觉的时候,其他的感官变得极其敏感,他们行走的时候会拍过来一阵风,他嗅到其中夹杂着消毒药水的味道,来自他们身体的味道,从外面带回来的花香或者青草的气味,他甚至能闻到他们刚吃进胃里的食物在被消化时从食道气管和口腔里翻滚而出顺着口罩的间隙里奔涌而出的味道。那嗅觉像不停的往前试探延伸,不断探索周遭,疯狂试探拍打寻找攀附点的藤本植物,那感官延展到身体的每个角落和周遭,越来越密,越来越密……

随着助听器里传出的啸叫声越来越小,那些声音和气味开始逐渐浓郁和清晰起来:

“既然你们的治疗方案不管用,那么我觉得用我们之前提出的方案来试试为何不可?”

“呵呵?中医?”

“是的,中医。”

“人都这样了,中医能治好?他之前的脑震荡和耳鸣的状态并没有好转,还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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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还频繁的参战,现在脑部又被弹片击中,以后能下地行走,能照顾自己都不错了。如果不是我们奋力抢救,他小命早没了。”

“我承认西医在急救方面很出色,但是他我觉得他后续的康复和调理我觉得还是加入中医治疗比较好。”

“你说的那些我已经听了很多遍了,那感觉就像你的对手是个拥有世界上最先进装备的海陆空精准打击武器,而你还在山上挖土掘根,自制土质炮弹。”

“我觉得您并不怎么了解中医,按我多年所学和对西医的研究,我觉得中医才是找准病灶精准打击,而西药大部分是乱枪打鸟。就像打仗一样,他们发射出去的炮弹不但杀死了敌人,连友军也一同杀死,还顺带摧毁了不少基础设施,破坏力之大,只会让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西医是以解剖生理学,组织胚胎学,生物化学和分子生物学作为基础建立起来的现代医学体系,事实上人体的身体结构和病理现象的确如西医所研究的那样呈现在我们眼前,而中医理论基于经络腧穴,藏象生理,西医检查病患的身体有先进的仪器,有详尽的数据报告,而中医的望闻问切带着太多主观因素,恕我直言,我觉得肉眼不可见的东西实在太过虚无,不适合当代这个现实的世界。”

“呵呵,看不见的东西就不存在吗,中医在中国古老的大地上已经施行了几千年的时间,在防病治病养生方面都是确凿可行的,在远古社会就诞生了中医,那时候还没有人类文明,可能正因为如此,人和这方天地万物才能很好的沟通交流,形成了中医的基础理论。其实现在很多小动物,我们常见的野猫野狗,它们生病了都会自己找草药的。中医的独特和丰富的内涵,不走进她的人是体会不到的,这个世界,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太多了,并不表示她就不存在的。”

“中医能治病,我承认,但是时代在发展,你们那一套老旧的理论,应该被淘汰了……”

“哎哎哎,你们两个怎么一见面又开始没完没了了,西医中医都好,都能治病,中西医结合不行吗,我们喊你们过来是会诊看病的,我们还是回到正题上来行不行。”另一个声音打破了两个人的激烈讨论,空气凝固了那么几秒,一个声音再重新响起:

“他现在的问题是,炎症一直无法消除,持续低烧,身体还出现了并发症,多器官也有衰竭迹象,我们已经使用了最好的消炎药和抗抑郁药物,如果他自己放弃了,就没什么希望了。”

“啊,说起消炎药,我看过他的用药记录,由于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加上卫生条件差,伤口发炎引发了败血症,之前盲目大量的使用抗生素,干扰了大量生活细胞的生长繁殖,而且对其他脏器还产生了极大的副作用。肝脏每天都在超负荷运行,新鲜的血液不能及时输送给心脏,心脏自然就不能提供新鲜有养分的血液给各个动脉分支,无法很好的和全身各处组织进行物质交换,整个身体的良好循环打破健康逐步瓦解,还怎么对抗病毒?在内身体各个脏器已经不能协调工作,没有建立起一个合理的内循环,内环境不好,自然身体抱恙,肝肾不和,阴阳失衡,在外又没有得到有效的药物助力攻克。如果一直照着你们的方案,只会让他陷入无药可用的境地。”

“消炎药抗生素怎么啦?那是二战时最伟大的发明,青霉素降低了伤口的感染,加快了伤口的愈合,多少人因为及时使用了青霉素避免了截肢,拯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就眼前这个病人,当时也是因为及时使用了抗生素才避免了手臂和腿部的伤口大面积感染,要不他还能成为狙击手吗。”

“我前面说过了,西医在急救方面很出色,但是你不能否认中医在后续的辅助治疗和调养方面的作用,他现在的情况,真的不适合再大量使用抗生素了。我们中医讲治病药物只是一个辅助,是靠协调他的整个身体运行来治病的。和你们的治理理念的确完全不同,我们是讲究长期的和谐共生,双赢,而不是不管不顾的乱枪打鸟,牺牲其他脏器的健康为代价的治疗,是长久不了的,你们难道没发现吗,很多人身上的经验证明,靠你们的方式消灭炎症,就算暂时压制住了病情,过段时间,病情还会变本加厉的卷土重来,往后除了加大剂量,使用更为猛烈的药剂增加火力以外,基本无计可施。”

“哈,你说西药副作用大,什么药没有副作用,连小麦在某些古医书上都写着微毒吧?难道你们中药就没有副作用吗,我记得你们有句话叫,是药三分毒。”

“我虽然不给病人开那些药消炎,但是我也是了解过的,那些药味道发酸,很多是人工生产的合成化工产品,进入人体后的确能治病,你没发现很多药物的包装盒上写着:肝肾功能不全者慎用吗?其实言外之意就是,这个药是伤肝肾的,你们西医不是不知道这些药物对身体的损害。非大自然天然的东西很难被人体消化吸收,那些毒素残留在体内,只要有一丁点的机会,他们就会联合起来对身体造成新的损伤,而排出去的部分,也很难被大自然净化吸收,某一些制药厂,对环境是有很大污染的就是这个道理,咳咳,有点扯远了。而中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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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人身体以后除了辅助我们的身体脏器协调运行,慢慢让身体的内环境变得不适合病毒生存,以温和的力量包裹修复病灶以外,药物残渣也会很快排出体外,不会给身体造成囤积和负担。药物残存倾倒在大自然中也会很快被土壤分解。这样的自然过程顺应天意,整个过程自然流畅和谐,是不是连强迫症看了也会治愈?”

半天无言,他喝了一口水,语速平缓:“病毒和细菌的繁殖力很快,我们研制药物的速度根本赶不上他们进化演变的速度,以前我们一直想以击退的方式去治疗,这样的结果就是他们越发的繁殖进化强大,我们就越发努力的想要研制新药,以最快的方式狙击病灶,这样产生的结果就是让病毒和细菌更加猖獗,万物都有生存需求,小到细菌病毒,大到人体动植物山林河脉甚至宇宙星辰,他们都在以他们自己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生存的需求。长期对抗的结果除了两败俱伤,毫无意义。经过这么久时间的治疗都没任何成效的话,为什么我们还要固执的采取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方式呢?我们换个思路,换个治疗方式,长久的西药,身体里只有打击和对抗,而我们采取的方式,是和谐共生,依靠各个脏器的自我修复和权衡制约重塑身体的健康机制,让病毒以一种温和的方式自行排出体外,治病的同时还能协调身体各大脏器的内部机能,身体得到更好的治疗和恢复,这是一种有前瞻性的治疗方式。”

“按我们方案,还是使用糖皮质激素抑制炎症外加免疫球蛋白辅助增强抗体的疗法。”

“好,那么我们先不管后续的身体恢复就按你说的方案暂时抑制住了炎症那么他的ptsd怎么办,如果这个不解决,我们下次还是会在这里看到他,甚至在烈士墓前。”

“曲唑酮,拉莫三嗪,帕罗西汀加上心理医生的及时干预,根据脑电波活动全息影像显示,他最近的思维很活跃,睡眠也得到了很好的改善,间歇醒来的社区活动也很正常,很快就可以康复出院了。”

“表面上看的确如此,但是我看他面色发青,虽然关节活动自如,对答如流,对往事的一些记忆也很清晰,但是每次我们给他一些声音的刺激的时候,他的肢体动作明显增多,梦魇的情况也时有发生,表面上恢复的不错,我觉得他的病灶并未清除,还是建议用温胆汤再配伍疏肝固肾的药物调理。等到气血充盈脏腑功能渐入佳境,自然可以平衡阴阳,醒脑开窍,疾病才不会反复发作达到根治的目的。”

“你的方子不是没有尝试过,但是一旦进入战事,夜以继日的行军或者长时间的潜伏狙击,他根本没有时间定时煎煮药物,相对来说药丸更加容易携带吃起来也方便,而且他本身也比较抗拒中药的味道,他说生活已经很苦了不想再喝那么苦的药了。”

“如果是这个原因,我可以制成蜜丸让他随身携带。”

“不了不了,我看他现在恢复的挺好的,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万一那些怪异的味道又给他的某些感官造成刺激,那就不好了,毕竟接下来的战事比较关键,他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空气中传来一个人带着叹息的笑声。

“你笑什么,不管他们采不采纳你的治疗方案,我们也要感谢你今天的来访,他在医院的这段时间,我们会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案给与治疗的。”

“我笑的是,这次来到这里,发现贵宝地的战事的确越发频发了,每次我都在想你们为什么打仗,我到这里每次就呆三五天,几乎都有激烈的战事冲突。现在想起来我们刚才那番讨论其实跟你们打仗一个道理。中医的治疗,是把人看成一个整体,协调人体内环境,扶持孱弱的脏器,让体内达到一个良好的内循环,从而消除病根。把人体放大到一个国家,整个国家也应该是一个整体,而你们某个部位过于肥大,甚至妄想侵占整个身体最优的资源,自然会造成其他脏器的不适,影响的是你们整个身体的健康,再从国家放大到我们整个星球,现在某些地方狼烟四起,也皆因某些国家想要一家独大,他们从来都在用视野去看外面的世界,不内视自省,总是想要不断的获取,只计算眼前的既得利益,只看得到鼻子尖上的那点小钱,殊不知,大家生活在同一个地球村,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是一座孤岛,哪怕一个不起眼的小国,他的兴衰或多或少都会给其他的国家和民生造成影响,包括他们自己在内!

随着轻轻的砰的一声,房门关闭。

”啊!终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的……”

他那人气从丹田发出的一遭叹息,渐渐远去,房内那些冰冷的仪器画出生命的符号,传出强有力的心电图和脑电图的声响:

咻!澎!澎!澎!澎!澎!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轰!

……

。。。。。。。。。。。。。。。。。。。。。。。。

作为一个外人,爱屋及乌的也会关注这个国家,每每看到离开家园躲避战乱的难民,会觉得胸中似有千金巨石压着那般沉重,只想用我孱弱的声音呐喊:“考虑一下老百姓们的生活吧,不要再爆发战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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