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哑巴

重清歌看着眼前一身伤疤的人,心底突然就升出了一种心疼,好像与眼前这个人见过无数次,这雪松香的气息让人无比迷恋,这金灿灿的蛋炒饭,这黑亮的眼睛,都沉进了心底叫嚣着,翻卷起无数的思绪,却仍是记不起这人是谁。

这个有些丑陋的凡人,自己怎么会认识?重清歌有些自嘲自己是不是魔瘴了。

“您……不会说话吗?”重清歌小心翼翼的,不自觉地用着尊称。

那人笑了起来,一脸疤痕的模样,笑起来隐约有些可怖,可是那双眼睛却弯起如月,盛着细碎的星光。

重清歌大方地坐在了他的小摊前,端起手中的盘子吃了一口,一股熟悉的香味冲上了额心,搅拌起他许久不曾调动的味蕾,突然,重清歌就想落泪。

重清歌抽了抽鼻子,他也不知道他自己今天怎么了,自己的计划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振兴鬼族指日可待,为什么,自己还会这么难过。

“请问……”重清歌红着鼻尖抬起头:“您……怎么称呼……”

那人愣了愣,捏着衣角不知道怎么回答。

重清歌忙摆摆手,道:“我是,我是觉得这饭很好吃,所以,想知道您的名字……”

那人似乎想了想,在重清歌的手心写下了一个字——“俞”

重清歌把自己心里的回忆翻了个遍,包括梦里的,他不记得认识一个姓俞的人。

这样的人,这么通透的眼睛,任谁看过,都不会忘记的吧。

“那……俞先生,你是常在这吗?”重清歌顿了顿:“如果您常在这,我就常来。”

俞先生点点头,又笑了。

一路上浑浑噩噩回了医仙门,开门就听到几个弟子在聊天:“这几天也是奇怪,按理说,我们城里什么病都能治,但那个哑巴却不来求医,真是奇怪。”

“看那个人的样子,也不像本地人,外地人来这里,都是来求医的,他却在这卖吃的,而且就只买一样,天天有人没人都出摊,也不知道他图什么。”

“我说,如果把他治好了,说不定还是个美人胚子呢,你看那小腰细得……”

“你们在说什么?!”重清歌一声怒喝,把几个倚门聊天的弟子吓得噤若寒蝉。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重清歌也不知道怎么了,听到后来越来越猥琐的谈话怒从心起,真想一把撕烂他们的嘴巴。

“以后我再听到类似的闲话,都不要再来了!”重清歌话音刚落,三个弟子齐刷刷跪在了地板上。

重清歌正欲转身,想到了什么似地,瞪着他们三个,声音阴翳冷漠:“还有,如果要是我知道你们谁敢去治那个人,小心你们的脑袋!”

几个弟子吓得连连磕头,重清歌拂袖而去。

几个弟子看到重清歌走后,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那哑巴到底与神医什么关系,如果说关系不好,又不准人说;如果说关系好,又不准人来治,这个度,很难拿捏啊。

一回到房间,重清歌坐在案桌旁心绪不宁,他打开那个装着金色药丸的盒子,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正在发愣,就听到门外一阵吵闹声。

一个女子的娇骂声传来:“你们都给我让开!我是你们神医的妻子!”

重清歌把盒子收好,站起身走向门外,看着来人,面无表情:“思思,你怎么来了?”

几个拉着他的弟子看到真是神医的熟人,忙让开了身,思思瞪了他们一眼,冲着重清歌面带怒气:“重哥哥,三年了,你隐去了气息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进来说吧。”重清歌转身回了房间,思思也收住了话,跟着他进了屋。

“重哥哥,这几年,我找遍了三界,你为什么要把气息隐去,还把这里设下这么强的结界。”思思环顾着四周:“你就这么怕我找到你吗?”

“思思。”重清歌打断她:“当初成婚是为了与寐妖一族重建鬼族的,但是这些年来,寐妖一族对鬼族的事情不管不问,我只得一人在人界招收鬼道之人,我们的大婚不能算。”

“你说什么?!”思思吃了一惊:“我们都拜过天地了,怎么不能算?!”

“思思,你年轻貌美,而我重建鬼族朝不保夕,我们那次大婚没有长辈为证,没有十里红妆,也没有圆过房,你大可以找个意中人,不必委身于我。”

思思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愤怒的眼眸中像燃起了烈火,她激怒出声:“你现在在这里建医馆,也没见你收什么鬼道之人,我已经说动了寐妖族的大长老,他一定会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不用了,我有我的计划。”重清歌轻描淡写。

“你的计划就是在这里建医馆吗?”思思追问着。

“知道这里的人为什么会数断肢再生、青春永驻吗?”重清歌抬起眼看着思思,眼里阴冷如地府:“因为,那药丸是夜明苔与妖物地虫的卵,你说,人是想要继续四肢健全、青春永驻,还是想继续变成瘸子瞎子或者青春老去,或者短命呢?”

思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虫她听说过,那是海里的东西,地虫的卵遇水而生,寄生在动物的身上,在寄生的同时可以迅速修复宿体,使之回复到宿体最佳的状态。而且地虫喜欢泡海水里,在海水里宿主会觉得舒适无比,而越泡海水,越能够促进它的生长,直到,地虫破出宿主身体。

重清歌凑近,轻声道:“想要四肢健全、青春永驻的唯一方法,就是用鬼道压制地虫,让地虫不那么快破体而出,生存的时间更久一些。”

“那地虫在他们体内,最终还是会破体而出,而人的皮囊最终会成它的养份……这个交易,你怎么都是赔本的……”思思有些不解,毕竟她之前做过的事情都是交易,有所失必有所得,这最后两头落空,她还是不能理解。

重清歌笑了:“不这样,怎么能成为鬼修呢?而且,我有逼过他们么?我只给他们选择,不是么?”

几日过后,重清歌看着大批念着咒文的死士来到了医仙门的地界。靠这样,鬼族招到了大批的鬼道奉行者,甚至民间各地,还出现了大量医仙门的信徒,都是信奉起死回生的力量的。

重清歌看着众人,流嵩山,当年你毁我鬼族,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重清歌大张旗鼓的来势,就是想让三界知道,鬼族的势力已经到了人界,当年他们并没有斩草除根。

重清歌开始用兵法编撰大军,拿着才弄到的流嵩山的地形图开始研究。

只是,来报的人把流嵩山的结界形容得坚不可摧,平时流嵩山只要有妖邪做祟就定会出来匡扶正义,可似乎从几年前开始,流嵩山就再没有仙长下过山了。

现在的流嵩山就像个被围起来的铁桶,没有人进得去,里面的人也不出来。

重清歌有些困惑,如果是这样,怎么才能攻进去呢?

一日,思思来找重清歌,她的面色有些苍白:“重哥哥,你说我们寐妖一族没有给你任何帮助,你才与我退婚是吗?”

重清歌叹了一口气:“这个,与你们的帮助如何,没有关系,我现在大仇未报,你跟着我不是陡有不利。”

“那如果,我能让你进得去流嵩山呢?”思思不依不饶。

“什么?”

思思拿出了一个暗红色的流光铜铃。

重清歌瞳孔一缩,这是……

“皇钟铃。”思思在他面前摇了摇,没响:“吃惊了?那时候鬼尊消散的时候通过天洞把这个铃铛交给了寐妖长老。这封印已经解开,但却没有人可以摇响它。它在流嵩山封印多年,早就与流嵩山的灵气混为一体,它带你上山破出结界没有任何问题。”

“你想要什么?”重清歌冷静发问,思思怎么突然会这么好心把皇钟铃拿给他。

思思咬着嘴唇,为了这个皇钟铃,她可是把自己的灵力全部渡给了寐妖长老,她把一切都搭上了,就是为了等重清歌的一次回头:“你,是不是应该对这门婚事给我个交待?”

重清歌垂下了眼。

月夜,重清歌心情烦闷地喝了一些酒,迷迷糊糊地就来到了那处摊点前,周围的摊点都已经收了,只有那个摊位还在摆着。

一盏昏黄的灯挂在摊位上,朦朦胧胧。

重清歌上前一看,只见俞先生趴在案台上已然睡着了。

重清歌没有打扰他,而是细细地打量着他睡着的眉眼,月光下,俞先生的疤痕没有那么明显,甚至一身粗布的麻衣还泛着月光,细细看去,这人确实清冷好看。

重清歌想起之前弟子调笑的话:如果把他治好了,说不定还是个美人胚子呢,你看那小腰细得……

重清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移。

俞悦白感觉像是有人在靠近,但是却累得怎么也睁不开眼,果然是老了,身体吃不消了,他吃力地眨了眨眼睛,模模糊糊就看到有个人影站在自己身边。

一身流嵩山专门的藏蓝色弟子服,原来是清歌回来了,刚想叫,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声,几年前的经历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至,大惊之下,俞悦白终于彻底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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