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来了

关于用工合同,云采奕和何知言网络沟通,只花了两天时间,便修订完毕,定稿了。

云采奕发送了一份给许铭,许铭回了两个字【收到】,便没后文了。

过了半天,云采奕又去看微信,还是这两个字。

她不担心许铭提意见,如果他提了,她改便是了,她想知道的是,他什么时候来桃源县。

距离上次他说要来桃源县,已经过去一星期了,人还没见到。

云采奕没来由地坐立不安。

以前迟到早退是家常便饭,现在莫名其妙地参杂了一份心虚,总是没来由地担心许铭突然出现,揪住她的小尾巴,对她进行挖苦和嘲弄。

以至于她现在变得循规蹈矩,每天踩着点上班,又在公司坐足了钟才下班。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吊着。

浑身难受。

可她又不便主动询问,不想和他有多余的交流。

就,关系很别扭。

云采奕叹气,当初那种玩弄他的劲头再也回不来了。

晚上回到家,吃过晚饭,云采奕和母亲,还有奶奶三个人一起做肉丸和蛋饺。

早几年,陶美华有一辆三轮车流动摊,售卖煎炸食品和关东煮,每天风里来雨里去,是个小本生意,很辛苦。

后来云采奕担当了家里的经济支柱,她将流动摊卖掉了,把母亲留在了家里。

可是陶美华闲不住,又去饭店接了做肉丸和蛋饺的活,在家和奶奶两人小打小闹做加工。

陶美华食材选的好,用料又足,肉丸颗颗劲道,蛋饺黄金饱满,结果找上门的生意越来越多。

现在她们办了食品许可证,成立了专业的加工坊,每天按订单手工制作,生意好到不行。

而云采奕之所以能担当经济支柱,不只是因为在公司升职加了薪,她还有一份比工作更可观的收入来源。

那就是从她利用公司上班时间,看网文得来的。

她的上班时间八成都是用来看网文,许是她看文的速度太快,时间太多,网络上她喜欢的玄幻几乎看了个遍。

后来找不到可看的,她便尝试自己写,没想到这一写一发不可收拾,她不只是得到了稿费,有一本还爆了,书名叫《追魂旗》,卖出了简体出版和影视版权,收入有小七位。

简直和中了彩票一样。

云采奕拿到钱就全交给了母亲,和母亲还有奶奶说明了一切,不再让陶美华出摊。

三个人欢天喜地。

商量之后,她们将家里里里外外重新装修了一遍,还去安山悄悄买了一套商铺,做投资用,剩下的钱全部买了黄金,存在了银行保险库。

不过除了装修,其他的事,她们仨保密得很,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从不对外人言。

而云采奕对写文也更有热情了,坐在办公室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写文。

就,拿着老板的薪水干自己的事,赚双份的钱。

所以她喜欢这份工作,从来没想过要辞职。

此时,奶奶在小火炉上做蛋饺,一手打蛋液,一手上肉馅,云采奕坐在她对面,配合着将成形的蛋饺一只一只铲出,装碟,等待冷却后,再换包装冷冻。

而陶美华则在柴火灶上做肉丸,油锅热了,她双手娴熟地往里面挤出一只只饱满的丸子,顿时满屋子飘满了肉香。

小狗子一百万在她们腿边钻来钻去,捡漏吃着边角料或者做坏的蛋饺,将铃铛摇得欢乐作响。

三人正分工协作,云采奕手机响了,是云秋打来的,喊云采奕出去吃饭。

云采奕看了眼时间,说:“都快9点了,你怎么还没吃饭?”

云秋声音有点闷闷的:“别提了,心情不好,你出来陪我。”

“行吧,你在哪?”

云秋报了个地址,云采奕挂了电话,帮奶奶做好收尾工作,洗了洗手,穿上外套,骑上电瓶车,出门去了。

桃源县人口少,主街就一条,而且大部分的人常年在外务工,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回家,平时白天街道上冷冷清清,一到晚上更甚。

这会街上灯光昏淡,人影寥寥,电瓶车骑进一条小街道,像进了荒村野道似的。

云采奕很少这么晚出门,乍一出来,还有点不习惯。

到云秋说的地方,一条街的商铺几乎都打烊了,就剩两三家小餐馆门前还亮着灯,其中有一家龙虾店大门敞开,人声喧嚷,热火朝天,简直撑起了整条街的繁华。

云采奕骑着电瓶车,到大门前,一眼看见里面的云秋。

只见云秋一个人占了一桌,手里正捏着杯酒,两边唇角下塌,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云采奕停好车走进去,到闺蜜面前,微微弯腰,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调笑的口吻说:“妞,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尽管说,说出来让姐开心一下。”

云秋“呜”了声,眼角也塌下去了,蓄上了泪意。

云采奕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勾起闺蜜的脖子,往自己肩上摁了摁:“都愁成这样了?看来少禹不行啊,今晚跟姐回家,姐哄你。”

“走开啦。”云秋终于笑了下,拱开她的手,反过来开她玩笑,“当年你是不是就是这样把许铭哄到手的?”

“哄他哪这么容易?”云采奕蹙了蹙眉。

她才不想提起那个人,站起身,换到对面坐下了。

云秋拿起酒瓶给她倒酒,是啤酒。

龙虾店不大,生意却火爆,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大声说话,烟雾弥漫,戴着油污围裙的服务员端着盘子,在桌子之间来回穿梭。

她们两个年轻女人坐在其中,特别显眼,频频吸引其他人的目光。

云采奕的自我保护意识比较强,进门前,她就将里面情形看了个遍,发现食客大多数都是装修工人,看归看,没什么恶意,她也就卸了大半的警惕心。

两人碰了碰杯,云采奕小抿一口,看着闺蜜喝得有点大,问了问孙少禹和开心果。

云秋说,孙少禹送几个客人去天琅湖了,开心果被她母亲接去山里了,她现在发愁的是房子,安山想买的新房子。

“钱不够,贷款我都准备30年了,可首付怎么都还差5万。”

“我爸妈手里有几万,可我妈说要留给我弟娶媳妇用,借给我,他娶不上媳妇怎么办。我婆婆这边更可笑,说开心果不过是个女儿,谁家生女儿的买房?明里暗里嘲笑我,叫我再生一个。”

“我就想说,女儿怎么了?我们不都是女的吗?自己都是女人,何必还要搞重男轻女那一套?”

“我是不想生了,我就要开心果一个就好了。咱都是过小日子的人,再生一个,谁养?为了顾他们的面子,吃苦头的还是我们。我就想优生优育,把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用来栽培开心果不行吗?”

云秋一顿狂轰乱炸地输出,哀怨,气愤,几次将酒杯往桌上顿了顿,恨不得那是婆婆,要捏碎了她。

“就差5万?”云采奕安慰的眼神看向闺蜜,豪气地说,“我有,我借给你。”

还在抱怨的云秋脑回路还没回过来,愣了好一会才给出反应:“你有钱?你借我?”

云采奕点点头,给了个肯定的眼神。

“你哪来的钱?你家不是前年才装修的吗?你不会把你的嫁妆钱给我吧?那你妈会同意吗?”云秋还不太能跟上节拍,约好朋友出来吃饭只是想和她吐吐黑泥,没想到云采奕一句话就爽快地帮她解决了问题。

云采奕洒脱一笑:“你就说你要不要吧?”

云秋心情直线上升:“要,要,当然要。”

云采奕这才说:“我现在没有结婚的想法,你不用担心我,我妈一向开明,你也不用担心她。我就冲你那一句‘优生优育’,我们要把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用来栽培开心果,开心果怎么可能输给男孩子?”

云采奕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当年也是这么说的。

在这个落后的封闭的小县城,父亲虽然文化不高,却拥有着高过很多人的智慧和觉悟,不仅没有重男轻女,还对她爱护有加,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

“呜呜呜,采奕你太好了。”云秋将两人酒杯倒满,举起杯,言词有些激动,“这杯我敬你,将来如果开心果没出息,我拎着她去给你磕头谢罪。”

“不用那么夸张,别给开心果压力,孩子还小,你慢慢教。”

“好,都听你的。”

云秋的负能量一扫而光,感觉压在心口的巨石,被云采奕轻轻松松就扳倒了。

“我给少禹打个电话吧,他还在发愁呢。”

“好,你打吧。”

云采奕看着闺蜜,刚才气急败坏的小怨妇,电话接通时秒变成说话温柔的小娇妻,和丈夫说钱的事解决了,不停地说她的好话。

云采奕笑了笑,听见自己被夸也很开心。

她想起小时候资助她上学的人,那些年要不是得到那人的恩惠,她就是个失学少女,哪还有现在什么事。

思绪不小心飘远,对面云秋已经挂了电话,和她说:“少禹大概还有半小时就能到,他晚饭还没吃,我们慢慢吃,边吃边等他吧。”

云采奕说好。

云秋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剥龙虾,剥出来的虾尾肉全部送到了云采奕的碟子上。

云秋说:“我也没什么能为你做的,今儿起我就伏低做小给你做丫鬟,从给你剥龙虾开始好不好?”

云采奕笑:“行啊,既然这样,今晚你跟我走,别要少禹了呗。”

“那不行,少禹是我的长期饭票,我虽然受你迷惑,但我还分得清主次。”

“那是酒喝得还不够多啊。”

两人说说笑笑,越喝越嗨,两瓶啤酒干掉,喊服务员再来一瓶。

聊着聊着,云秋问到了许铭:“你俩怎样?”

云采奕摇了摇头:“不怎么样。”

“你还在装失忆?”

云采奕觉得好笑地笑了下:“没装得下去。”

“怎么了?”

“别提了。”云采奕想起自己那次肌肉记忆,差点把人抱了,就羞耻地想抠地。

话锋一转,她说,“他有女朋友了。”

“啊?”云秋不相信,“那他来桃源县干吗?”

“管他来干吗?”云采奕断开思绪,看了看面前桌子,岔开话题,“少禹到哪了?龙虾都被我们吃完了,再叫一份吧。”

“好。”云秋回头喊服务员加份龙虾,又给孙少禹打了个电话。

店里客人走了一拨,又来一拨,几桌轮换后,云采奕发现新进来的食客不再是装修工人,而是更年轻痞气了些,像无业网民。

这些人一个个发型凌乱怪异,眼神苍茫无神,脏话带着游戏人物,估计刚从网吧出来。

云采奕蹙了蹙眉,听见孙少禹电话里说还有十分钟到,默默点了点头,提醒云秋将手机收好了,别放桌上。

谁知事情就出在这十分钟里。

隔着过道,旁边一张餐桌忽然搬了过来,和她们餐桌连在了一起。

搬桌子的人有点胖,肥头猪耳的,朝云采奕很轻浮地笑了声:“拼个桌,美女不介意吧?”

云采奕一个凌厉眼刀打过去,拒绝说:“不拼。”

旁边有人哄笑,冲肥头猪耳抬高声音,学云采奕说话:“美女说不拼诶。”

肥头猪耳摸了摸鼻子,脸上有些挂不住,见云采奕有些陌生,又长得漂亮,色胆从心起,走到她身边,一手扶在她椅背上,另只手伸到她桌前,后背弯下,往云采奕面前凑。

话还没说,云采奕就闻到一阵口臭。

她猛地站起身,嫌恶地瞪了对方一眼,将椅背上的背包迅速背到自己肩上,踢开椅子就往外走。

起哄声更大了,店里其他人纷纷转头,朝他们看过来。

肥头猪耳更不肯放云采奕走了,张手一拦,拦住了她的去路,眼珠子凹在眼眶里,藏着奸笑说:“美女很个性啊,交个朋友咯。”

脚下往云采奕更近一步,另只手也伸了上去,想触碰云采奕。

可云采奕岂是好惹的?

山里长大的,从小就很能打,不过后来读了书,有了文化,人变得文雅了,更何况现在有了自己想守护的家人和财富,学会了收敛。

云采奕不等对方的手碰过来,就突然出拳,对准那只咸猪手砸了上去,肥头猪耳没准备,痛得叫了声。

云秋也不好惹,从小跟着云采奕没少打架,见闺蜜招人调戏,她也不可能就此罢休,抄起桌上一只装龙虾壳的不锈钢盘子,隔着餐桌就往肥头猪耳的头上狠狠一拍。

顿时油污和龙虾壳顺着肥头猪耳的头发和脖颈往下淌,还有一只龙虾壳掉进了他衣服里面。

肥头猪耳狼狈不堪,大喊大叫,浑身抖动,人往后一跌,撞到桌椅,旁边的几个人都被波及。

一时人群炸了锅,叫骂声四起,龙虾店乱了套。

“快走。”云采奕朝云秋喊了声。

只是已经走不掉。

肥头猪耳的同伴有四五个人,他们一边嘲笑肥头猪耳,一边堵住了大门。

云采奕心知不好,拉上云秋,往后退到吧台,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几句话刚说完,肥头猪耳擦了把脸,走到了她们面前,脸色暴怒,像要手撕了她俩。

老板站在吧台里面,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对肥头猪耳说:“要打出去打,别在我店里。”

云秋看向老板冷漠的态度,骂了声:“没人性。”

说着就要朝肥头猪耳扑过去,被云采奕一把拉住。

而肥头猪耳得了老板的话,也没立刻动手,而是抬起一只手,朝云采奕伸来,想把她揪到外面去。

云采奕怎可能束手就擒?

只见她抄起吧台上一只空酒瓶,对着对方的脑袋就打了下去,却没料到被对方躲开了,反手抢了酒瓶,朝她打回来。

云采奕再去抢酒瓶已经来不及,情急之下,抬起胳膊护住了头。

“嘣——嗒”一声,酒瓶子碎裂,玻璃渣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胳膊上却没有痛感,云采奕抬头,脑袋上方横生出一只强有力的长臂,有人替她挡了一记。

云采奕心生感激,转头去看,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而这个人突然变手,朝肥头猪耳猛地挥去一拳,砸中对方鼻梁。

力道之重,将肥头猪耳打得连哼了几声,往后趔趄几步,跌倒在地上。

“你……你怎么来了?”

云采奕不可思议地看着来人,当前情景,说不上来是怎样一种心情。

“看你打架打得很起劲。”

许铭语气不冷不热,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袖,弹去上面的玻璃碎片,轻抬眼皮,看了眼地上的人,问云采奕,“还要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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