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接起了电话。
“我很高兴你已经安全了,燕子，”戴尔总统柔和的声线从话筒中传了过来，“听说了昨晚的事之后,我真的很担心你。”
“多谢关心。”柏娅沉默片刻,给了戴尔一个非常简短的回应，她和对方并不算太熟，且关系也很微妙,倒也不必过多寒暄。
“你的情况当然是最重要的，”戴尔没有在意，毕竟蝙蝠侠的态度要更冷淡得多,对于这家人的习惯她多多少少也习惯了，她委婉说道,“但是民众现在十分恐慌。”
“愤怒，”柏娅提醒道,“他们是在愤怒。”
“以往正义联盟会帮助我们稳定民心,钢骨也会帮忙控制舆论，但是这次——似乎不太成功。”
何止是不太成功，他们根本就没有在努力。
“……嗯,对此我感到很遗憾，总统女士。”
“我确定你对此已经有想法了，燕子。”戴尔顿了一会，没有等到燕子的下文，语气中顿时多了几分无奈。
“我的想法吗？总统女士,我看到的是，解决方式就摆在您面前,而您似乎对它视而不见。”柏娅轻轻地说。
另一边陷入沉默。
不用看,柏娅也知道戴尔在考虑什么。小丑伏法后,前急冻人维克多·弗里斯携爱妻诺拉呼吁对暂时无法治愈的病人进行冷冻休眠处理，诺拉的病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同时，这个建议也得到了多个大学、社会各界知名人士的支持和声援。
精神病人化身超级罪犯不是个例，反而是日益严重的社会问题。视而不见是行不通的，除非戴尔不想连任了。
而杀死小丑会面临一定程度上的法律问题。尽管他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了社会安全，但是一旦法律开始判决精神病人，那些已经、或者准备用精神病脱罪的既得利益者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更何况司法独立，总统也无权干涉法庭的判决。
但是，如果要求普及一种对精神病人进行更好“安置”的新疗法，她稍稍运作一下，确实有可能达成。
柏娅听到戴尔总统苦笑了一声。
“你和人们所以为的样子截然不同，燕子。”总统发自内心地说。
闻言，柏娅眨巴了几下眼睛。什么“截然不同”，不就是被她利用了，所以有点不甘心嘛。
她静静等待总统的下文，据柏娅所知，对方也并不是个柔软简单的女人——那是在大选的正面交锋中击败了莱克斯·卢瑟的人中龙凤。
当然，这也是因为卢瑟的黑料实在是太多了。
“我看了冬眠设备的设施图纸和预算，”戴尔那边传来了纸张翻页的声音，“你要知道，政府需要把大量经费投入在普通民众的医疗上，对于没有监护人的危险精神病人，他们的开销对政府而言也是一笔很大的负担。坦白而言，对于这些人，我们主要以收容为主，这是因为政府预算年年亮红灯。”
“毕竟正义联盟的战损也有一部分是政府来承担的。”戴尔提醒道。
柏娅都快翻白眼了，总统当场卖惨，不就是看上了斯塔克工业和韦恩集团那客观的流水。
“或许您可以考虑把诺拉计划的冬眠设备外包给斯塔克工业。”柏娅说，“而且我可以保证，妥善安置病人的花费一定比弥补他们造成的损失要小得多，毕竟生命是无价的，总统女士。”
“唔……”
虽然柏娅不想这样说，但或许“生命无价”对戴尔来说不是一个足够有力的论据，于是，她补充道：“因为您的善举而活下来的人们，一定会满怀感激地把选票投到正确的人手中。”
“我很感谢你对这片土地所做出的贡献，燕子。”戴尔笑了。
“还有一个小问题。”柏娅轻咳了一声。
“你说，我一定尽力为你解决。是联盟的事情吗？”
“严格来说我并不是正义联盟的一员。嗯……我所说的问题是，似乎商业部一直在针对斯塔克工业，以至于这个极富社会责任感，以至于愿意免费提供冬眠设备并且长期维护的公司，在拓展海外业务的方面面临着一些困难，长此以往，或许您只能寄希望于获得莱克斯·卢瑟的帮助了。”
“哦？”卢瑟不给她挖坑就不错了，戴尔心想，“你所说的困难是指？”
“商业部禁止斯塔克工业出口他们的新型能源设备。”
“具体是出口到哪？”
“嗯，某个亚洲发展中国家。”
“……我知道了。”戴尔揉了揉眉心，权衡了一下利弊，决定燕子站在她这一边比较重要，“我会尽快解决这件事情的。”
“我代斯塔克工业感谢您，总统女士。”
“不必了。”总统无奈地笑道，“毕竟我们是可靠的盟友，不是吗？”
“是啊，”柏娅说，“可靠的盟友。”
电话挂断。
柏娅疲倦地叹了一口气：“和政客说话真的太绕了，这都什么人啊。”
“你做得很好。”提姆夸奖道。
“或许吧。”柏娅背起手沉思了一会，问道，“那有奖励吗？”
“奖励？”提姆沉吟了一会，眨眨眼看她，“你面前的这个人可以吗？”
“嗯……可是面前这个人好像已经是我的了。”
“女巫和德雷克好恶心！”路过打算观察一下柏娅恢复情况的达米安，闻言立刻逃走了。
这通电话一打完，小丑和其它阿卡姆常驻患者的去留也就确定了。
时间过得很快，柏娅在家休养了半个多月，才逐渐从惊弓之鸟的状态中走出来。
这段时间，她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不过，听到阿卡姆精神病院地下的冬眠设备已经安装完毕，她总归是开心了许多。眼下马上就是小丑要被彻底封印的日子，可怜他被蝙蝠侠打断的肋骨和杰森留下的枪伤还没有好透。
提姆原想着把柏娅留在家里，不让她去看，但是柏娅坚持要去。
或许，只有亲眼看到，才能算是棋局最终尘埃落定了吧。
阿卡姆精神病院，深达数十米的地下。
无人电梯的金属门徐徐向两侧打开，出现在柏娅面前的是一条宽而长的洁白走廊，看起来极富科技感。
这里并没有守卫，一切由机器按既定程序自动运行。如果犯人出逃，也没有可以利用的武器，而且无人机会立即进行追捕。
小丑已经被固定在冬眠仓之中，身上的束缚带紧紧地勒住了他，还隔着数层防弹玻璃。
哪怕是这样，看到柏娅等人的到来，他还是高高扬起眉毛，露出了一个十分惊喜的笑容。
柏娅左边是双手插兜的杰森，因为阿卡姆现在没有监控死角，所以他们全部是身着全套制服出行，右边则是提姆，一边走一边还在用臂甲内的便携电脑计算参数，看起来对即将进行的程序有些焦虑。
“小蝙蝠呢？”
小丑的眼神在他们几人身上打量了几圈，非常不满地问道。
“我都告诉你了，你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杰森耸了耸肩，说道，“他忙得很，当然不会来了。”
“胡说。”小丑咂了咂嘴，无不遗憾地说道，“他肯定会非常想念我的。”
“你不会被想念的，”柏娅说，“你只会被遗忘。”
提姆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
小丑定定地看着柏娅，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地上的小丑不会消失，我也还会回来的。”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杰森看起来很是释然，靠在墙上，悠闲地说道，“我们会把他们都弄过来陪你，又一个算一个。”
柏娅把手贴在玻璃上，深吸一口气，仔细观察着这个曾经伤害过她的疯子。
他们都曾被他所伤害。
可是，归根结底——
她的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种想法。
归根结底，他也只不过是个人类罢了。
她把这种想法甩出脑海，思考了一会，说道：“要对自己有信心，不要放弃治疗。”
小丑嘀嘀咕咕地说她没劲。
当然，如果他知道这个冬眠计划的实施，与面前的少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的话，可能会对她有更多的评价。
“谁来？”
提姆看向一旁的液晶屏操作台。
“当然是我。”杰森跃跃欲试道，柏娅则没什么想法。
杰森走到操作台旁边，按下几个按钮，一支预注射的针剂被推入了小丑的胳膊中。
“来讲一个最后的笑话吧，”杰森看向绿发男人，语调轻快地说道，“把小丑放进冰箱，一共分为几步？”
提姆的嘴角抽了抽，这个笑话实在太冷了。
可是，小丑却爆发出了一阵夸张的笑声。
柏娅瑟缩了一下，在下意识的后退之前，提姆捉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顿时感觉，没有那么害怕了。
在神态各异的三只鸟儿的注视下，冷冻仓上结起了一层霜花，小丑的声音消失，而笑容仍然停留在那张诡异的脸上。
杰森按下确定，这个冬眠设施便被无限期锁定，解锁需要极为复杂的步骤，包括阿卡姆院长、蝙蝠侠的声纹和虹膜验证、哥谭市政厅和警局的动态密码等等，且需要三名以上的专业人员一同操作。
如果暴力破解，那么小丑是活不到解冻成功的。
“结束了。”
柏娅如释重负地说。
“嗯。”杰森轻轻地说，“或许现在，遗忘确实是个更好的选择。”
但是，不论何时，我们都会做好敌人随时卷土重来的准备。
提姆想道。
三人缓缓走向走廊尽头的电梯，顶灯在他们身后次第熄灭，将冷藏设施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
半夜，地下设施中的冬眠仓操作台，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
“嗨呀，好像搞错了步骤。”
先兆自言自语地说，不过语气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懊恼之意。
斯塔克先生和卢瑟多多少少有些共通之处，比如“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简单道理。
既然这家伙把先生最重视的女孩欺负得那么惨，那么小小地报复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虽说解冻失败了有些遗憾，”先兆说，“如果成功的话，缺氧而死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论如何，祝您黄泉路上旅途愉快。——话又说回来，不管您愉不愉快，反正我还算愉快。”
“再见，先生。如果您想知道的话，‘阿西莫夫三定律’并不在我的程序设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