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李渊正在处理政事,便听闻有内侍来报,有隋人使节前来长安,随同而来的还有姑臧公。
李渊大惊,连忙召见。
这一个多月,他尽担心李元吉的安危了。
这李元吉如何在晋阳失陷一个多月后还没赶到长安,只因为他在龙泉郡就落入到刘云芳的手中。
李元吉当日弃军南下,身边只有数百亲卫和妻妾子女。不过这些人皆是精锐,又多有马匹,因此李元吉并不担心安危。
他还不清楚因为他的一意孤行,擅自弃军,整个晋阳主力尽皆崩溃,随之晋阳失陷的事情。
李元吉低估了此行的凶险。他没有走雀鼠谷——临汾一线,因为担心为沿途唐将所阻,而是决定从隰城前往龙泉,经文城到龙门渡河。之前听说张纶连战连捷,走这条路也遇不到隋军主力。
但李元吉没料想到的是隰城还为梁德占据。他只知道父亲南下已经占领了西河郡,哪知道在西河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很快梁德发现了李元吉一行,但此时梁德并不知道对方身份。不过眼看唐军数量不多,随身携带的物资又不少,他便指挥军队伏击。
李元吉所部,猝不及防,很快被击溃,若非心腹将领薛宝拼命相救,李元吉也得身死当场。当然,当时梁德不知道对方身份,并未下死手。
之后李元吉溃逃,梁德从俘虏那里得知李元吉的身份之后,立刻率部紧追不舍,直追到龙泉郡境内方止。
李元吉逃到龙泉郡,身边护卫不过十多人,至于妻妾、子女身份的,全丢给了梁德。
此时李元吉身边没多少人,连寻常的盗匪怕也打不过,因此不敢再招摇,只得隐匿身份,不过他终究是没法改去嚣张跋扈的性格。在浮图镇的时候,因为一点小事,李元吉一行又与饭店另一伙食客发生矛盾,竟然拔刀相向,引来官兵。
李元吉连杀数人,慌忙逃窜,最后为官兵所捕。
审问之下,浮图镇驻兵才知道李元吉的身份,于是李元吉被送往郡府。后来刘云芳南下,又落到刘云芳的手中。
本来俘获这种级别的人物,应该送往信都。
但黄明远在刘云芳、张文远二人出兵之前便有交代,务必不得诛杀李元吉,还得放回。二人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也只得从之。
除了黄明远,可没人知道李元吉是个搅屎棍,还会搅得李建成、李世民兄弟不和。杀了李元吉,不过是除掉一个草包,然后使得李渊更恨自己;有李元吉在,李家的故事会增添三分趣味。
刘云芳带着李元吉南下,到了龙门。此时已经不影响隋军行动的隐秘性了,便让人将李元吉送回长安。
本来将他放走便是,不过刘云芳不忿,非得羞辱李渊一番。
刘云芳的使者见到李渊,便不卑不亢地说道:“今奉我家将军之命,特将李家四郎君送还给李公。若非四郎君临阵脱逃,我军也没法顺利占领晋阳,我家将军言四郎君乃是我军福星,所以不能处置,要还这个人情。
我家将军还说了,李公与卫公有救,所以请早做打算。四郎君一介竖子,放了也就放了,可待到卫公兵临城下,再俘获什么人,想私放就不好看了。”
李渊听了气得吐血,但是也不能处置了使者。人家是来给你送还俘虏的,你再处置人家,还要点脸吗?
李渊只得强忍着笑容,送走隋使。
李元吉被送回来,之前的很多消息也渐渐送到,而唐军丢掉晋阳的真实情况也彻底浮出水面。
听闻李元吉先是故意坑害将领,又私自弃军,这才导致晋阳失陷的,愤怒的李渊恨不得杀了这个儿子。
但是他知道,必须要将这些事情压下去。否则一旦此事传扬开来,李家将如何服众。现在关中人心惶惶,不能再乱了。
于是李渊准备将此事推到宇文歆的头上。
李渊便对众人说道:“晋阳之陷,罪在宇文歆。元吉幼小,未习时事,我故遣窦诞、宇文歆辅之。晋阳城中,强兵数万,食支十年,起义兴运之基,一朝而弃,此皆为宇文歆之过,当重处之。”
宇文歆虽然失陷隋军,但还有身后名。
众人一见李渊将责任推到宇文歆身上,便知他的心思,是要替李元吉开脱。虽然不少人对此感到心寒,但也没有人说话。
裴寂等人皆表示赞同。
这时王珪却说道:“我以为宇文歆力战被俘,无过反有功。罪由窦诞不能规讽姑臧公之行,致令张达怨愤,以至成祸。姑臧公年少,肆行骄逸,放纵左右,侵渔百姓。窦诞不仅无所谏止,乃随顺掩藏,以成其衅,此皆诞之罪也。而宇文歆论情则疏,向彼又浅,姑臧公之过失,皆悉以闻奏。且父子之际,人所难言,而歆言之,岂非忠恳?今欲诛罪,不录其心,臣愚窃以为过。”
王珪是王頍的侄子,受叔父牵连,叔父王頍牵连,逃遁终南山。后随李神通起兵,现任丞相府谘议参军。
王珪的话让李渊很是难看。
不过王珪仍是直言不讳。不是王珪多么的直言敢谏,而是不能使李渊养成用大臣为子女、外戚背锅的习惯。而且宇文歆之父宇文孝伯与祁县王氏有救,王珪自是要帮着宇文歆了。
李渊没有办法,只得说道:“元吉自己作孽,跟别人结下了怨恨。宇文歆曾上表禀奏,窦诞还怎能制止,都不是他们的罪错。”
李渊倒是想将追责推到窦诞身上,但窦诞是窦抗的儿子,还失陷隋军之中,生死不知,估计生还的可能性极小,他总得顾忌窦抗的感受。
最后谁的责任也没有追究,只言是隋军势大,李元吉等人难以力敌,又兼赵文恪与隋军私通,致使晋阳失陷。所有罪责都推到赵文恪身上,可惜赵文恪已经投降了隋军,也没法处置了。
为了收揽人心,李渊还封赠了宇文歆、窦诞、刘政会等人官职。
过了没多久,李渊又任命李元吉为襄州道行台尚书令、稷州刺史。虽然李元吉混账不是东西,但终究是他的儿子,李渊此时能信任的,只剩下自己的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