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是去是留

随着路程的渐渐缩短,日头也慢慢偏西了下去,眼瞅着日落西山,金色的余晖把山川染得一片金黄,这时段虎突然把缰绳一拉,停住了奔跑中的马匹。

“虎爷,你这是......”曹满二人相继拉马停了下来。

段虎用手一指前方连绵的山脉说道:“前面便是老龙山。”

“老龙山?”曹满顺势望了过去。

山路尽头是一片起伏蜿蜒的山脉,形似游龙,盘卧横岭,特别是正前方的这座大山,外形酷似龙首,山顶处两座山峰屹立嶙峋,好似龙角直插对空,远远望去,气势磅礴、威严肃穆。

曹满没来过老龙山,对这里的环境十分陌生,不只是他,冷曼同样如此,唯一的记忆就是曾听说过这里的土匪闹得甚凶,当年为了剿灭匪患,地方政府先后出兵数次,可收效甚微。

“虎爷,当年的事是真的吗?”看着庞大的山脉,曹满忍不住问了一声。

在他看来,老龙山地势复杂、山隘险要,倚仗绝壁峭崖,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天然壁垒,怪不得当年剿匪连连失利,就这种地方,想要强攻破寨,根本不可能办到。

然而段虎却凭一己之力诛灭匪首、消灭匪患,连正规部队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居然办到了,着实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段虎沉着脸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一旁冷曼好奇的问道:“耗子,你说的是啥事?”

冷曼终于开了口,曹满自然高兴,可是一听对方的问话,他鼻子气一哼,显得有些不待见。

哎哟喂!我的真爱,别问这么白痴的问题好吗?这话问得耗子哥脸上都臊得慌。

“我说小曼,你不会连虎爷当年的英雄壮举都不知道吧?那可是轰动麻县的大事,不,就连整个文城甚至于云疆都为之震惊,可谓是家喻户晓,连三岁的毛娃子都知道。”曹满很惊诧的反问道。

冷曼一蹙眉,“我不是本地人,怎么,不知道难道很奇怪吗?”

“呃,这倒是,不过当年那么大的事,你身为龙宝局的人,不应该不知道啊?”曹满又问道。

“当年?你说的是哪年?”冷曼不悦了起来。

“就是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事!”曹满强调了一句。

冷曼听后好悬没气乐了,姑奶奶二十年前还是小闺女呢,天天想着上街买糖吃,就连龙宝局是啥玩意都不知道,会知道你家虎爷的事?

笑话!

“臭耗子,长脑子了没,二十年前我才多大,这些事我会知道?”冷曼一个个的白眼唰唰飞了过去。

对哦,小曼曼不是本地人,那会儿年纪也小,不知道很正常。

可曹满觉得这事吧,咋说呢?

段虎可是本地人的骄傲,又是当地人心目中的大英雄,这么一个活招牌居然有人不知道他的事迹,岂不是给本地人打脸嘛。

“小曼,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曹满拉长了声调,似有责怪的意思。

“我咋不对了?”冷曼很生气,当即问道。

“二十年前你还小,也不是本地人,不知道虎爷的事迹可以理解,可现在呢?你不仅是龙宝局的人,地位还比一般人的高,身为龙宝四甲,难道你在执行任务前就不会翻翻局子里的资料吗?”

听曹满的口气,是在责怪对方做事不认真,马虎大意。

曹满还没说完,就见他拿出了以往治安大队长的架势在那指指点点了起来。

“原来我还在县警所的时候,遇到案子都会先查阅资料,研究案情,之后才会调查取证,如果连案情都不了解,还破什么案子?就你这马虎的态度,能把事办好吗?不是我说你,作为......”

叨叨叨的啰嗦话还没说完,冷曼的柳眉就竖了起来。

去你姥姥的,一个挫货还教训起姑奶奶来了,就你那破警所,能跟龙宝局比吗?

还破案、了解案情呢?看你这肥头猪脑的样,会有那闲心?姑奶奶就问你一句话,字识全了没有?

字都没识全还看资料,恐怕是资料看你,不是你在看资料吧!

尽管冷曼心里不服,但说起这件事来,还真是她有些大意了,再具体点说,是因为她的高傲和自大导致了失误。

当初在接到任务的时候,赵青河是大致交代了一下段虎的情况,但没细说。

放在平时冷曼一定会仔细翻查资料,尽量掌握段虎的情况,也好顺利完成任务。

可是冷曼呢?一来看不起段虎,不就一个土旮旯里蹦出来的土老鳖嘛,有啥大不了的?就这种货色,人土样子土,说话土做事也土,土到一家子去了,有啥大不了的?

二来,冷曼是龙宝局的人,最看不起也最仇视民间的倒斗艺人,不为啥,她是龙宝局的人,行动办事名正言顺,光明正大;而民盗呢?都是些土鸡瓦狗,自私自利的货色。

自古官取民盗势同水火,还不是因为抢饭碗闹的,如果民盗太猖狂,官家人还吃什么?喝汤的资格都没有。

故而不仅仅只是冷曼一人,几乎所有龙宝局的人都看不起民间的倒斗艺人。

至于段虎的资料,冷曼不是没看,而是只了解了一下近期的情况,做到心中有数而已,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她才没空多搭理呢。

让冷曼没有想到的事,自己的失误竟然被曹满不经意间给识破了,对她这位向来做事谨慎的精英来说,无异于啪啪打脸,还是最狠的那种。

好在经过死人潭的事情后,冷曼不至于对曹满仇视,否则依着她原来的性子,曹满十条命都能被她给灭了。

即便如此,冷曼也受不了对方的打击,就见她眼中厉色一闪,手中的马鞭就举了起来。

正在这时,忽然段虎把头对向了她,目光有些低沉,低沉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之色。

“啥,啥事?”看着有些不善的眼神,本能反应下冷曼暗中戒备了起来。

“老四,接下来你如何打算?”段虎沉声问道,语气似乎又回到了刚接触那会儿。

一听这话,冷曼顿时明白了,对方是在试探她,看她如何决定之后的选择。

可以这么说,是敌是友全在她接下来的决定中。

曹满听着糊涂,“虎爷,这还用问吗?小曼自然是跟着......”

话未说完,曹满也明白了过来,当即慌张了起来。

“小曼,你可要想清楚,龙宝局是什么地方?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洪伯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可千万不能再陷进去了,听我一句劝,弃暗投明,和我们在一起好吗?”曹满焦急的劝说着。

冷曼低着脑袋没有出声,急得曹满小汗直冒,刚想再劝几句,却被段虎拦了下来。

“曹耗子,是去是留,老四有她自己的打算,你就不用再劝了。”段虎说道。

“可是......”

曹满长叹一声,脸色黯淡了下来。

段虎说的没错,这是冷曼自己的决定,是去是留跟其他人没有任何的关系,出于尊重也好,试探也罢,全在乎于冷曼自己。

曹满心里纠结万分,他生怕对方会离开他,真要变成那样,他咋办?

为了爱情跟着冷曼离开?

不会,万万不会,于情于理他都不会这么做,可是......

看着冷曼复杂纠结的神色,曹满心中疯狂的呐喊着:“小曼,我的真爱,哥哥用最温暖的怀抱在等着你呢,只要你肯过来,这辈子我都会爱你,永永远远都会爱你!回来吧我的真爱,哥哥期待着你回来......”

然而......

半晌过后冷曼开了口,“虎爷,我是龙宝局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改变,你和耗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说完,冷曼把头转了过去。

曹满瞬间冻结,神色凝固在了脸上,此时他的内心就像坠入了冰窖中一样,寒冷刺骨。

段虎闭上了眼睛,心里叹息一声,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不行,我不准你离开!”曹满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吼,吓得冷曼一个激灵,好悬没从马上掉下去。

“死耗子,瞎吼什么呢......”

恼怒的冷曼把头一转,正想动怒,却看见曹满已经泪流满面。

“你,你哭什么?”说话间,冷曼心里也不舒服了起来。

“小曼,如果你是因为烦我才离开的话,我发誓今后再也不烦你了,求求你,别走好吗?”曹满哭了个稀里哗啦。

“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那是因为什么?是因为舍不得龙宝局吗?那地方有什么好的,没人情更没人性,你看看我,再看看虎爷,还有寒大叔、阿妹以及老龙寨的人,谁不是以诚待人,为了对方可以掏出自己的心窝子?”曹满哭喊着。

“你别烦我,我的事不用你管!”冷曼吼了一声,但眼眸却微微有些发红。

“不管你?难道看你一步步陷入泥潭不可自拔吗?看你为了争夺权利迷失人性吗?看你一次次闯入死人坟,把命葬送在里面吗?小曼,你是我喜欢的人,我为什么不能管?我就要管!”失去了冷静的曹满也吼了起来。

“喜欢我?你也不瞅瞅自己啥模样?一穷二白又胖又挫,你是能给我金山银山,还是能让我荣华富贵?没有,你一样都做不到!和你在一起只会一辈子受苦受累,无瓦遮头、家徒四壁,一辈子喝西北风!”

冷曼用尖锐的叫声把话说完后,扬起马鞭用力朝马屁股上狠抽一下,身下的高头大马可吃不住劲儿,疼得四蹄迈开,一溜烟飞奔了出去......

“小曼,小曼......”

曹满难受得眼泪水直冒,这一刻他的心情就像腊月里的寒冬,天地萧瑟、万里冰封。

段虎叹了一口气,用手拍拍对方的肩头。

“虎爷,你说小曼真的是因为嫌弃我穷才不愿留下的吗?”曹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问道。

段虎摇摇头,“应该不是,我想她离开肯定是有着自己的苦衷。”

“苦衷?啥苦衷?”

段虎沉默不语,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咋回答?

虎爷是能掐会算呢还是会未卜先知?说句大实话,虎爷又不是冷曼肚子里的蛔虫,咋知道对方的苦衷?

“耗子,是爷们流血流汗不流泪,坚强点,不就是个女人嘛,将来虎爷再给你找更好的。”

段虎还能咋劝?只能这么劝呗。

“不,我就要小曼,我是真心喜欢她。”曹满擦擦眼泪,抹抹鼻涕不悔改的说道。

段虎听着好笑,没看出耗子还是个专情的人,不一条道跑到黑看来是不会死心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人家老四又不喜欢你,就你这单相思,只会害苦你自己。”段虎说道。

“我不管,反正我喜欢她,何况喜欢一个人有错吗?”曹满抽着大鼻涕回道。

“好,不错,是个专情的爷们,我祝愿你相思成双,鸳鸯成对。”段虎说道。

“承你吉言,谢谢。”曹满很认真的说了声。

我去,谢你个球!真听不出虎爷说的是反话吗?

耗子啊耗子,你这不叫专情,叫情痴,白痴的痴货!不尽快斩断三千烦恼丝,将来还有更大的苦头等着你吃呢!

“走吧耗子。”说了一声,段虎骑马起身。

“小曼,耗子哥人穷志不短,虽然我不能给你荣华富贵,但我有一颗真诚待你的心,这辈子我绝不负你,等着我,耗子哥说到做到!”

马鞭一挥,曹满驾马启程,追着段虎飞奔了下去......

老龙山下,荒芜废弃的寨墙上布满了发枯的藤蔓,寨门早已破损不堪,粗大的木桩散落在地,腐朽而又枯败,远远看去就像一位垂死的老者,正用用它那无声的凄苦低诉着岁月的沧桑。

冷曼下马来到寨口,牵着缰绳低头有一脚没一脚的踢着地上的碎石,惆怅的脸上,眸子里还十分湿润,带着淡淡的还未褪尽的红润,似乎像是哭过了一样。

一向坚强的她竟然会哭?

是因为曹满的话太过刻薄,还是因为对方的真诚打动了她,又或是她舍不得离开大家,离开老龙寨?

其实冷曼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感到心里酸涩难受,就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又像是有种朦胧而迷茫的东西,她想要抓在手里却又抓不到。

苦涩惆怅的情绪正如这满地的碎石子,渺小却又真实存在,数量多得让人心烦,怎么踢都踢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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