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武丁之后

叶红蕖灿烂一笑,伸手接过那碗酒,同样一饮而尽,只是动作比起白子规终归还是矜持了许多,稳稳的一滴都没有洒出去。这引来了在场所有村民的交口称赞,看着二人的眼神比起之前也亲切了许多。

虽然他们都非常欣喜于白子规二人的到来,但是二人身上的装束不管怎么看,都与这里的村民们不是同类,因此也不是没有人心中起了疏离的心思,总之是不敢轻易靠近,生怕热脸贴人冷屁股,担心热情地上去搭话,却被这两个小家伙鄙视。

因此,这碗进门酒固然是他们对客人的礼遇,但是同时也是一个试探。试探的结果一切大好。叶红蕖的面上都浮起了两抹红晕,看起来已经有点不胜酒力了,但是这也充分说明了两人对他们足够尊重。既然这样,那就一切好说了。

当然,两人其实也都各自暗中用出了手段,同时还相互交流了一下,确定酒水之中没什么猫腻了,这才下口的。不过这就不足为人道也了,既然这些村民都没有发现,两人也都自觉地当做没发生过。

为首的那名老者当即侧过身来,身后的村民们也都自觉分开了一条通向了村口酒宴长桌的通路:“贵客远来,不胜荣幸直至。老朽忝为村长,携全村老幼,欢迎各位贵客的到来。”

这个礼遇就非同小可了,白子规二人赶忙回礼,连道不敢,然后在村民们的簇拥之下,进入到了村中长桌周边,一群人当即开席。

然后就是宾主尽欢。桌上的菜肴制作方法相当粗糙,手段也很单一,大部分肉类都是做成了肉泥,当中也没加什么调味料,想来是他们搬进这里的时候,还没有什么调味料被创造出来。

虽然如此不过两人还是吃得很开心。这其中一是因为他们很久没有条件吃东西了,二也是因为珍贵的并不是这些菜肴,而是菜肴之后的礼遇。毕竟这般杀猪宰羊,对于普通农家来说,也算是相当不小的代价了。

当然,他们食用每一道菜都是在仔细观察、确认无害之后的。

“几位贵客,听说我孙儿与你们在来的路上,曾经与两位聊起过现在外面发生了的事情。我们一脉已经隔离天日不知数万年了,对于现在外界发生了的事情实在是不甚了解,能不能简单说给老朽听听?”

老头儿的笑容却不像之前那般爽朗了,反倒是多少有些勉强。先前他的孙子与他说话之时,简单地将一开始从白子规那里得到的消息与他说了说,现在看老头儿的样子,明显是不太能接受得了。

白子规对此只能苦笑。他知道这一脉也许过去不算太简单,说不定就跟商王之间有着某种联系,商朝亡了这种消息是他们不愿意听到的,至少是面前这个村长不愿意听到的。不过他并没有说谎的打算,这种事情欺骗他们意义也不大,毕竟都是太古之事了。

于是,他将先前告诉那名壮汉的消息又说了一遍。这次由于不用再步履匆匆,所以他说得甚至更详细了一些,从武王伐纣,诸侯争霸,秦皇一统,楚汉争雄,到现在大汉统治九州,所有人间史书上发生了的事情,都一一叙述了一遍。

这当中的故事自然是跌宕起伏的,周围的村民们围在了白子规身边,一个个听得目不暇接,不时还有惊呼声响起。至于商朝被灭,他们虽然也是相当关心,但是并没有显得太过悲戚。显然,这对他们而言已经不算是很重要了。

但是那个老头儿明显是个例外。在说完了牧野之战之后,有些落寞的他就悄然离去了,周围他的族人们还在兴奋之中,甚至都没什么人注意到他的离开。也只有他的儿子,那个年约五旬、头发花白的人,还有最早给叶红蕖敬酒的那名老妇人,悄悄随着他的离去一同离开了。

白子规无奈地挑了挑眉,看着他们默默走进了一个大屋子当中。不过他一时也走不开身,只能尽量加快了一些讲故事的进度,在一旁拾遗补缺的叶红蕖也同样帮着他快速将故事完结。

完结之后,他又是一轮吃喝,最后在叶红蕖的掩护之下,他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溜了出去,到了那间大屋子之前。轻轻敲了敲门,在听到了可以进入的允许之后,他才推开门扉走了进去。

精神力扫过之时,他就已经知道了屋内是怎样的景象了,不过看见满屋子的青铜编钟乐器,他还是心中不由得有些震撼。这些礼器制作算得上很粗糙了,不过材料是绝对的不凡,用来打造法宝都是绰绰有余,况且礼器本就不是谁都有资格拥有的,更不用说如此全面。

“客多少也猜出一些什么了吧。”老者默默跪在了最前面满墙的灵牌面前,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停止,他侧过头来,看向白子规,“我们是高宗的后裔,老祖宗们虽然被迫离开,但是临死都是关心商朝的。因此,我想你带来的消息,无论好坏,他们都会想知道的。”

“可是,他们想必也跟我一样痛心呀!我们都是知道的,世上没有不灭的王朝,即便是禹皇基业都会有衰败的一天,高宗即位之前就已经看见了这样的趋势了。虽然他老人家力挽狂澜,将积弊涤荡一清,但是这种气运不会多的,我们都清楚。”

“可是即便如此,高祖的基业就这样毁了,终归还是接受不了啊。可恶的帝辛,他也配叫辛?我宰父不服,不服啊!”老头儿越说越激动,最终开始撕扯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将自己的白胡子一把把拽了下来,捶胸顿足,仰天大哭。

这竟然是武丁的后代?听他对“辛”字如此在意,他还是后母辛的后人?白子规闻言倒是一怔。他已经猜测到这些人的身份高贵了,但是从他们口中说出的话,还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他身边的两名亲属赶忙将他拦住。纠缠了一会儿之后,老头儿宰父算是冷静了下来。

“一时忘形,让客人见笑了。我已经没事了,客人不必担心。”恢复了冷静的老头儿平静地说道。

白子规刚才已然有些尴尬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此刻见告一段落,问候了几句之后,赶忙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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