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不容易生起火来,云溪每天都尽可能地保存火种,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就放些火绒进去,吹一吹,很快就能烧起火来。今天有小猫的存在,为了给它取暖,云溪多放了几根枯木枝。这个晚上,云溪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起来看一下那只猫是否还活着,看石灶的小火是否熄灭,还不忘给它补充一些水分。第二天的时候,小东西已经能够进食,云溪撕了些熏肉喂给它。到了晚上,云溪和沧月坐在石头灶前吃烤肉。它闻到了味道,从窝里滚了出来,滚到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走路,跌倒,爬起来,继续走。等它走到离自己30公分近的地方,云溪一把抓起来,放到自己腿上,又给它喂了些水,然后撕了些肉喂它。它趴在她的腿上,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沧月听见,跟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云溪:“呜噜呜噜。”她用人类的语言模仿,试图加入它们。一鱼一猫看过来,云溪面无表情:“我也会咕噜。”沧月忽然喊了声:“云溪。”乍一下听见自己的名字,心中竟涌起了一股上课被老师点名的紧张感。云溪伸手摸了摸沧月的头:“沧月。”沧月指了指她腿上的毛茸茸。云溪思索了会儿,问:“是让我给它也取个名吗?”沧月现在能听懂她的很多话,只是不太会表达,每次询问时,云溪都会放慢语速,尽量简短。沧月点了点头。云溪指了指它,又指了指沧月,说:“它是你捡回来的,你想让它叫什么名字?”沧月想了想,指着小圆潭。“水吗?那就叫‘淼淼’好了,反正它平时也爱‘喵喵’叫。”淼淼的进食量很大,几乎快抵得上沧月一顿的食量。要不是沧月偶尔会捕些新鲜的猎物回来,云溪简直不敢收留它。它是一只很乖巧、通人性的小动物,长有锋利的爪子,却从不对她们露爪子,每天都会给自己舔毛,舔得干干净净。平时她们吃什么,它就跟着吃什么。约莫是年龄稍小,特别活泼好动,溶洞里每一个角落都探索了个遍,锋利的四爪还能够飞檐走壁,在石壁上爬来爬去。但不让它碰的东西,比如储物洞中的食物,和它大声说一遍,它就会记住,之后再也不触碰。一开始,它和她们的作息不太一样。它是昼伏夜出的生物,晚上不睡觉,在溶洞里跑来跑去,还会磨爪子,会跑到她们的卧室,一屁股坐她们脸上,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或者喵喵叫,吵她们睡觉。沧月直接松开圈住云溪的尾巴,卷起它,甩一甩,甩到洞口去。白天它睡觉的时候,云溪就使劲磋磨它,看它要睡着了,就抓起来抱怀里揉几下,总之就不让它在白天睡觉,它困得眼神朦胧,走路都变得跌跌撞撞,晚上的时候,趴在她肩膀上,呼噜噜大睡。之后,它的作息便慢慢调整得和她们一样,昼出夜伏。几乎没怎么教过它,它看到云溪在水洞的浅水区排泄,自然而然学会了也在那里排泄。就和城市里那些看到主人上卫生间,也学会在卫生间排泄的聪明猫猫一样。沧月外出捕猎时,有它陪伴在身边,云溪觉得时间都没那么难熬了。它甚至会在沧月伏击巨翅鸟时,跟着趴在一旁,沧月扑上去时,它也箭一般冲出去,对着巨翅鸟来上几爪子。它和沧月一样,有着锋利的四爪,敏捷的身姿,是天生的狩猎者。暂时没有捕猎能力的,只有那个还在练习搭弓射箭的人类。云溪不敢使用弓箭,怕瞄不准,射伤自己人。她的速度也不够快,不能和她们一样,瞬间弹跳起来,趁巨翅鸟不备时扑上去撕咬。她能做的工作便只有处理食材,给她们烤肉、烤番薯吃。巨翅鸟的羽毛,云溪都收集了起来,她本想看看能不能做成衣服,但后来发现,这种大鸟的羽毛容易发臭腐烂。她捡了几根,用草木灰洗了洗,绑在细木棍上,做成了一个逗猫棒,没事的时候,逗逗猫,就当放松心情。在溶洞里关久了,云溪的心情偶尔会有些郁结,有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在,郁结的心绪,能得到一二分的疏解。大概知道自己是被她救活的,淼淼和她的关系特别亲密。晚上睡觉时,它喜欢贴着她打呼;白日里喜欢横躺在她脚边,蹭一蹭,打个滚,然后四脚朝天,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用清澈柔软的眼神看着她,期待她和它一块玩耍。云溪一颗冷硬的心肠,逐渐被它软化,总是会忍不住把它捞起来,放在自己的膝上。它也不跑,就乖乖地趴在她的膝盖上,打呼噜,舔毛发。身体还热乎乎的,像个小暖炉,像块小棉袄。云溪忍不住来回抚摸它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又忍不住亲了它耳尖两口,用脸颊蹭了蹭它的脸颊。沧月撞见,咕噜了几声。当晚,她模仿猫咪的模样,也在云溪身旁舒展身子,滚了一滚,结果一不小心滚下了草垫,“砰”一声,摔在了地上。她咕噜了一声,茫然了几秒,然后爬起来,回到草垫上,用清澈柔软的眼神看着云溪。云溪却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摔疼了吗?这么低,应该摔不疼吧。”第44章 *沧月咕噜了一声, 主动凑过去,用脸颊蹭了蹭云溪,就和云溪用脸颊蹭淼淼一样。云溪没有躲开, 也没有做出更多的举动,等她蹭完,就拉着她, 躺下睡觉。左手边是沧月, 右肩上是淼淼。淼淼更喜欢挨着云溪睡, 因为云溪身上始终是暖乎乎的, 而沧月还需要从它身上汲取温度。这两只动物,睡前都喜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双倍的噪音,双倍的干扰,云溪初时还不太习惯,听久了之后, 就觉得是双倍的催眠声了。*有了淼淼之后,云溪自我放空的时间明显减少许多。原本发呆的时间,她挪去和淼淼互动。沧月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云溪和淼淼互动的时候, 她会安静地趴在一旁, 看着她们,脸上若有所思。在此之前, 云溪从未看过沧月流露出思考的神情。虽然,很多时候,沧月都在依托动物的本能行事,但云溪知道, 沧月是有一定智力的。她懂得利用动物,懂得设陷阱埋伏, 会学习模仿其他动物,也看得懂人类的表情,能做出最简单的联想,哭是难过,笑是开心。只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抽象思维能力,无法进行深入地思考和猜想。加之心性纯粹懵懂,生活在荒岛之中,几乎不曾与灵长类动物交流,认知范围狭小,所思所虑就更少。“沧月。”云溪呼唤她的名字。沧月看向云溪。云溪问:“你在想什么呢?”沧月咕噜了几声,云溪听不懂,温声询问:“能用我的语言表达吗?”沧月没再咕噜,也没开口说人话,而是沉默地凑到云溪身边,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脸。她这是模仿云溪用脸颊蹭淼淼的行为。她大概觉得,这种行为是人类表达亲密的方式。云溪犹豫了会儿,没有推开。她隐约觉得,有了淼淼之后,沧月被她冷落了一些。并且,沧月感受到了那份冷落,对之进行了思考。能感受到人类的冷淡,那不稀奇,但对那份冷淡进行思考,则需要一些抽象的联想和思考。云溪有些好奇,从青春期到青年期,沧月的身体在发育,心智是否也随之增长?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她的大脑是否还在不断发育完善?就如同人类世界中,有一些研究表明,人的脑前额叶,在25岁左右才完成最后的成熟。云溪想到,沧月把她带回家以后,一直在频繁地学习,学习用火、学习使用工具,学习人类抽象的语言。她学会了很多人类的语言,尽管还不太能流畅表达,但已经能明白大概的意思。学习,对大脑而言,也是一种刺激行为。所以,沧月沉默的那个间隙,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云溪忽然有一种小朋友长大了的感觉。变得没那么容易猜到她的想法了。*平心而论,溶洞里头多出了一只毛茸茸,确实转移了云溪对沧月的一部分注意力。云溪出不去,在溶洞中,除了睡觉、练习射箭、做手工活,便只能观察沧月的一举一动,思考揣摩沧月的每一个行为,教沧月说话,与沧月沟通……她将所有的情感需求都投射在沧月身上,以至于眼睁睁看着自己如同沉入泥沼那般,越陷越深。为了适应环境的变化,身体和心理,总是能潜移默化地做出各种不可思议的改变和暗示。云溪分不清自己是真的对沧月产生了别样的感情,还是有意地去讨好顺从沧月,潜意识里暗示自己对沧月产生了更深的感情,以求获得沧月的庇佑。淼淼来到这里后,云溪得以长期接触到这个世界的另一个活物。于是她将自己的一部分感情和注意力,投射在它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