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县的一摊子说实话这么放弃也有些可惜,但没办法，秦湘现在忙不过来，没法再去找更合适的货源,等农村市场逐渐饱和，大家审美提升上去，再卖以前的款式就没那么赚钱了。
至于她现在卖的这些款式,拿到农村市场上是很难卖的上价钱去的。而且拿牛仔裤来说，这放农村大集上估计还得有人说不正经呢。
转出去也是无奈之举，能转出去，好歹也能继续帮着向阳红出一些货，后面如何，也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有人肯接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秦湘一听这事儿,就准备回县里处理了。
临走之前，秦湘给何副厂长打了一通电话,将她要将县里一摊子转出去的事儿说了一声。
何副厂长很是舍不得，“说实话跟你合作这几个月真是令人愉快的几个月啊。”
厂里每天都在生产衣服,可卖出去的却没多少。要不是这几个月秦湘进货量一直在增加,他们厂里仅凭着他们找的那些个体户,可能真得吃不上饭去。
现在秦湘不干这个,固然转出去，可她真没见到几个做买卖比秦湘更灵活的了。当然也有,可有本事的人也看不上这点利润。
秦湘无奈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人在省城，县城的一摊子也力有不逮，小米那边我后续还有其他的安排，他自己也不想在那儿呆着,只能转出去了。”
她跟米红军只有口头的合同，具体的劳动合同都没签订，而且米红军明显就是奔着他们兄妹俩来的，如今兄妹俩都不在县里，米红军不想在那儿呆着她也不想勉强。
她犹豫了一下，对何副厂长道，“何副厂长，咱们也这么熟了，有些话我不说您可能也清楚。市场在发展，居民的审美再提高，如果还是停滞不前，那被淘汰是早晚的事。我去杭城的时候有很多小厂也是面临这样的问题，一步步的走向没落。但咱们向阳红服装厂不是个小厂啊，如果还是不寻求一条创新跟上时代的路子，真的很难走远的。农村大集固然能消耗一部分，但也不长远啊。”
秦湘说的这些都是实话，何副厂长又何尝不知道，她叹息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一人又能改变的了什么呢？”
她自嘲道，“你不做了也好，现在还有人怀疑我拿了你什么好处呢。”
闻言秦湘有些无语。
不敢说向阳红服装厂的领导都是占着茅坑不干事儿的人。
但何副厂长真的是一心一意的为了向阳红发展而努力的。其他人她真没看出来是为了厂子的发展而努力。
只可惜她一人努力没用，厂里那么多领导呢。
秦湘跟何副厂长又说了会儿话，正打算挂电话，何副厂长突然道，“你那边招人吗？”
秦湘一愣，“怎么，您想跳槽过来我这儿，您来我肯定高兴，但目前没有合适您的岗位，等我做大了，说什么我得把您挖来。”
何副厂长哭笑不得，“不是我，是我侄女，小姑娘也可怜，我哥家里孩子多，她毕了业也没考上大学，这不想找工作也没合适的。倒是求我想进服装厂，但厂里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如果你那缺人，能不能让她去试试，今年十七，长的虽然不是顶漂亮，但是一张嘴能说会道，我觉得应该适合你那边。”
她说完又觉得不好，有点携恩求报的意味，便添了句，“当然，如果试着人不行你也可以给退回来。”
秦湘一想，也行，便说道，“行，正好我刚招了俩店员，让她来了一起跟着学习一下，半个月试用期，如果考核合格就留下，水平不行我就直接给退回去了。”
何副厂长高兴道，“行，你给我地址，我明天就让人过去。”
“行，让人来吧。”
挂了电话，秦湘还真有些期待，何副厂长不是个乱来的人，既然能在众多侄子侄女中被何副厂长看中，那想必应该是个很优秀的姑娘吧。
这年月能上学的不多，可考不上大学的也多，很显然这姑娘没考上大学也没再打算上中专，只能自谋出路了。
回到店里秦湘跟秦洋说了一下这事儿，然后便收拾东西马不停蹄的回了清水县。
当然，她可是个爱学习的好学生，上车都得带着学习的资料，哪怕长途车晃晃悠悠，秦湘也忍耐着抓紧时间的学习。
学习不等人。
义高分进入学校和卡着线进入学校是不一样的。
这些天她也想了很多，拿着很高的分数，跟省城或者隔壁副省会的大学谈条件，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一路学习，到了县里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米红军在车站接她，看到她的时候高兴坏了，“湘湘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秦湘随口道，“怎么几天不见想我了。”
没想到米红军还真害羞了，脸都红了，秦湘便不再逗他，“走吧，先回去再说。”
但在路上米红军就把对方的事儿说了说。
想买这摊子的人也不是别人，就是之前秦湘遇到的赵明赵亮这兄弟俩。
这兄弟俩通过自己的路子拿到一批货卖了尝到甜头，想要再去进货的时候，县里的服装厂却给他们涨价了。
无奈之下他们又去其他的厂里进货，但其他厂子他们没人脉，因为本金有限，价格又谈不下来，这几个月一直因为这事儿着急上火。
正在这时候米红军放出风去要卖了这一摊子，而且要千块钱。
当然手中的货是要另算的。
但这也足够很多人动心了。
只是动心跟能买的起是另外一回事儿。
那些个体户虽然靠着赶集卖东西也赚了一些钱，但是，这些利润跟千块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了。
所以心动的人不少，问了价格之后就有些放弃了。
还有人背地里觉得秦湘要价太贵了，不过是一条进货的路子，怎么就这么贵。
但米红军现在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反问，“不就这么条路子，那你自己去进货来卖利润岂不是更高？一件衣服利润是不多，但是数量大了呢？看不上就自己去找。”
目前情况来看，国营厂子还是看不上个体散户，当然进货量足够大的话人家肯定也卖给你，可赶集的个体户，哪有那么多本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积攒起来的。
也就是秦湘运气好，正好碰上了向阳红的事儿赌了一把，不然她还得靠着赶集卖袜子积攒资金呢。
秦湘这一摊子，看似只有向阳红这一个供货商，其实也不然，何副厂长作为厂里的主管销售的，也认识几个人，还真就给牵线搭桥了一家，价格也能给优惠，款式也能补充的。
清水县那么多大集，秦湘手底下那么些个个体户，一人哪怕批发五六十件，一次都能拿上千件了，一件衣服一块钱利润，一次都能上千块了。
回本很快。只是凑足这笔钱不容易，秦湘不会因为那点旧情让人赊账的，人情没到那份上。
情况说清楚了，秦湘也明白了，“行，他们现在是不是在县里？等会儿你去跟他们说一声，晚上我请他们吃饭。”
米红军惊讶，“这么着急？要不明天再谈，都这么晚了，你先休息休息。”
秦湘摇头，“休息什么呀，赶紧定下来是正经，转让的协议我都写好了，也跟向阳红那边谈好了，只要他们签了字交了钱，我还得带他们过去走一趟，跟何副厂长认识一下。回来再没几天我就要预考了。现在就是抢时间。”
要不是参加高考，她也不用这么着急。
但没办法，这年月大学生太吃香了，就是到了几十年后学历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她可不想因为个毕业证让人说着是个没文化的老板。
总之，格调一定要高起来，在气势上就不能输。
她都这么说了，米红军也没法说其他的了，“行，你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咱去后头的饭店吃饭，回来也方便。”
半路上两人分道扬镳，秦湘回去赶紧换了衣服又洗了把脸，而后便准备出门赴约了。
没想到她自觉动作快，赵明赵亮熊兄弟俩速度更快，秦湘到那儿的时候个人已经在那儿等着她了。
看见秦湘，兄弟俩面露惊艳。
之前秦湘去赶集的时候是大冷天的，身上穿着最普通的棉衣，褂子穿的就是向阳红生产的衣服，虽然漂亮，但也不如眼前令人惊艳。
秦湘不是个亏待自己的性子，自家店里有好看的衣服绝对不可能再穿以前吐了吧唧的衣服的。所以今天她特意穿了一件红裙子，紧跟时尚，配上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一进门就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至少赵明赵亮看来是挪不开眼了。
然而再一想秦湘如今的本事，两兄弟就只有佩服的份儿了。
人家年纪比他们小，可本事比他们大。
别的不说，光清水县这一摊子，这几个月就不少赚了。
要不然人家有本钱去省城开门店了？
县里的买卖人家都看不上了。
相比较而言，他们就差的太多了。
赵明赵亮两兄弟心情复杂，也庆幸当初人家找上他们商量价格的时候没有背信弃义，不然这次可能还轮不到他们。
秦湘过去，“抱歉，我来晚了。”
秦湘过去坐下，便让小米拿菜单子给赵明兄弟点菜，“多点几个，别客气，我请客。”
“随便吃点就好了。”
人在跟前坐着了，赵明赵亮有些拘谨，人家有钱请客他们也不好就随口点菜。
见他们不点菜，秦湘便让小米点菜了，点菜的功夫秦湘也不浪费时间，主要她时间紧，谈完回去她还得回去学习呢，“我们的条件小米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吧？”
赵明点头，“已经说了，千转让费，另外现有的衣服价钱另算。”
“是，不过我们现有库存的价格如果你们不想要，我自己想办法解决，如果你们要的话，一件衣服我抽五毛，算作我进货的运输费用和管理费用。进货的厂子我会带你们走一趟，这边进货的个体户我也会让小米召集提来跟他们谈一下。”
赵明赵亮对视一眼，都很心动，秦湘那些衣服进价多少他们不知道，但是跟着干的那些个体户多多少少是都赚到了钱的。
秦湘又问米红军，“咱们衣服现在还有多少？”
“主要大汗衫和裤子衬衫为主，一共还有四百十五件。”米红军说，“因为知道要转让，所以这几天我就还没去进货。”
秦湘一听便明白了，便对赵明道，“你也听到了，还有四百多件，算下来的话也得两千多块钱，不过这几天下面个体户也会过来拿货，我的建议是你们直接付转让费的，这些衣服等他们拿完货，剩下多少去再自己处理，你们觉得怎么样。”
原本她是想着将挤压的货一起出了，但现在一想不太现实，两千多块钱对现在的她来说的确不多，但对赵明赵亮可能不是。
别说两千块，一千块都是巨款。
更何况还有千块的转让费呢，不便宜了。
赵明赵亮听见四百多件的时候也犹豫了，但秦湘这样一提议反而没了顾虑，他们来之前是东拼西凑的凑了四千来块钱，就打算交了千块后用剩下的钱进第一批货物的。
现在不管秦湘手里的存货，他们从厂家直接拿货就能一件便宜五毛钱了。
赵明点头，“行，那就这样吧。”
秦湘点头，她就喜欢跟痛快人谈生意，很显然在来之前这兄弟俩就已经商量好了。
所以秦湘也不多话，趁着饭菜没上来直接拿出了她写的转让协议，一式份，她都已经签好了名字，她推过去，“你们看看，如果没问题就可以签字了。我希望越快处理完越好，我还赶时间。”
一听这话赵明赵亮都有些紧张了，赵明伸手拿过去从头到尾不漏一个细节的看了一遍，说实话，特别详细，让他们也很震撼。
原来协议还能这么写，条款涉及个体户也涉及他们，让方都有了保障。
秦湘解释道，“协议我们双方一方一份，至于第份，因为涉及订货的个体户，我的想法是让他们推选一个人保管，等协议生效，我和他们的供需关系自此结束，除了供货的价格有一年的时间要求，其他的你们如何合作，你们可以自己商议，我就不会参与了。”
米红军知道秦湘要速战速决，这两天出去的时候就跟那些个体户说了，让明天来提货，正好能够及时处理。
秦湘想了想又道，“另外，咱们既然坐在一起那也是朋友，有些话我也说说我的看法，你们可以听听就算，也可以回去想想。”
“您说。”
秦湘：“农村市场的确很大，但是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现在进城务工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回去的时候势必会带回去城市里的新鲜玩意儿，其中就会包括服装。而且农村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大家生活条件好了。条件好了，大家就会追求更好的东西。我的想法是，你们接手后也不必把进货渠道只盯在这么两家上，你们也该放长远一些，去找更多的供货商，最好是能与时俱进的。”
赵明一愣，“你的意思是说，如今卖的这些衣服款式会落伍？”
“是啊。”秦湘笑了起来，“你想想如今卖的衣服款式，再想想几年前大家穿衣的习惯，变化大吗？”
大，怎么不大。
那十年的时候一大家子一年分不了一点布票，衣服补丁摞补丁，就是现在大家衣服也是补了又补，还不是因为衣服不便宜。但变化也很大，现在因为不要票，大家买衣服的频率高了，不少年轻人慢慢的向城里人的审美靠拢了。
秦湘也不是为了赚钱什么都不管的人，趁着没签字儿什么都说清楚，别以后生意不行了，又觉得亏了。
做生意双方都满意最好，实在不行她直接撤了不干了，顶多是有些对不住何副厂长那里罢了。向阳红服装厂的发展也不是她一个人进货就能解决的，走向没落是早晚的事儿。
赵明赵亮兄弟俩听的认真，也明白秦湘的好意，思考半晌，还是签了字。
“您的建议我们明白了，我们会好好想想的。”
他们孤注一掷也让父母豁出去老脸借了那么些钱，他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们可以用眼下的资金打开局面，而后有了资本后也能去跟其他服装厂谈条件，谈价格，他们不信就做不好这个市场。
他们松了口气，秦湘也松了口气，她伸手道，“合作愉快。”
赵明心中激动，“合作愉快。”
这时候老板上了饭菜，秦湘也不含糊，虽然不喝酒，但是要了一些汽水，以汽水代酒跟合作伙伴干了一杯。
饭后各自离去，秦湘和米红军拐个弯就能到家。
见秦湘又摸出课本学习，米红军佩服不已，“湘湘姐，你可真努力。”
秦湘笑道，“我这算什么，比我勤奋的人多了去了。”
想想后世那些大佬，有几个不勤奋的，在这样好的环境下，如果不抓住机会那才是浪费时机。
说实在的要不是哥对学习深恶痛绝，她都想劝哥也去拿个证了。只是哥对学习很头疼，总得让他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再安排也不迟，考不上大学不要紧，不是还有夜大吗。
这么想着见米红军还看着她，秦湘突然问道，“小米，我记得你也初中毕业了？”
“其实没毕业。”米红军有些不好意思，“初中读了一年半就退学了。”
秦湘有些可惜，“你也知道我在省城开了店，离不开人，然后我请了好几个店员，他们最差的也是初中毕业。”
米红军的脸瞬间白了，湘湘姐这是嫌弃他没文化了？
秦湘道，“但在我看来，你才是我的最初的嫡系，我是很看好你的，等我上大学之后也得有人看着店还有进货。在进货这方便哥已经有了一次经验，到时候再带个人过去就行，但店里得有人看着。我看好你，但是你如果本身能力不如那几个姑娘，你觉得能服众吗？”
闻言米红军直接坐直了，“湘湘姐，你说，我该怎么做。”
看他紧张了，秦湘满意的笑了，这傻孩子还是年龄小啊，可以培养。
秦湘欣慰道，“你年纪也不大，到了省城我给你报个夜大，晚上去上补习班吧，”
“就这么定了。”秦湘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愉快的回屋睡觉了。
米红军坐在那儿如遭雷劈。
为什么，抱了大腿了还要学习呢？
米红军搞不懂了。：，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