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窃警

鲛珠乃是修为极高的鲛人在月圆之夜对月而泣,与普通鲛人落泪形成的珍珠不同,那样的珍珠唤做“鲛人泪”,是未曾吸纳天地月华的普通珍珠。

而鲛珠则更为珍贵,千百年来才可能得一颗,且非所有鲛珠都能完美,常有得来也无甚大用的废珠,与普通鲛人泪无异,不过只余精美,堪堪做个鲛珠里的花瓶。

女王闻言眉目一凛,面色复杂地瞧了一眼时静,见时静亦是面露惊诧,蹙眉颔首,方转身开门出去应答。

那鲛人宫人声音不小,四下殿宇里的人都听见了这句失窃的急报,正在对面补眠的慧文推门出来,就与面色不虞的女王打了个照面。

时静病卧难起,慧文,锦书等人可是身子骨健全,满鲛人国就只有他们是外来客,难免不叫人起疑。却碍于天族云停君屠杀妖邪恶兽的恩义,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他们关起来等待查证,女王心下计较,道:“鲛珠失窃,神君可愿一同前往查看?”www.九九^九)xs(.co^m

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几人一路行至内宫宝库,面面相觑,无不心惊。

宝库石门完好无损,石门上的大锁为了安全起见,设有九连石环为机关,混加灵法,环环相扣。若非是一早知晓解法之人,光研究这锁头就得费上好几个时辰,更别说锁中加了咒术,一旦解错,或是强行毁锁破门,便会触发警报,石锁越锁越紧不说,更是爆发耀眼白光,整个宫殿无人不晓。

此般防备,按理说轻易便能抓住贼人。

而此刻石门紧闭,石环锁更是完整如初,连被人擅动过的痕迹都没有。

女王心中有疑,但到底是丢了宝贝,又不敢轻易放松心情,亲自上前解开石环锁。她身影刻意挡住身后众人的视线,只能听见石环相触时的脆响。

石门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露出鲛人国最为珍贵的宝库,如石门一般,宝库内部也是齐整如初,不像是失窃了的样子。

女王也不曾多看四周,直直向正中一处石台走去。那石台外表看似顽石,却能从侧身缺口处窥见紫晶流光,一看便知是神物。

台上置一盏水晶灯,光晕中浮着一个极尽精巧的琉璃盒。

鲛人国脱离三界,自治而生,更有南海鲛绡闻名遐迩,常有好物之人往来求购,连带着整个鲛人国都富足起来。

女王深吸一口气,抬手取下琉璃盒,托在掌中,打开来看。

宝库之中一时盈满鲛珠的莹白光芒,温和,柔润,那是上上佳品的珍珠饱揽月华的光芒。众人都是修为不低的神仙,如何感知不到那鲛珠散发出来的至精至纯的无上灵力。

锦书心下暗暗抽气,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在古籍中读了那么多,真正见到时仍是震惊不已。

他与慧文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震撼。

鲛珠仍在此处,分明未曾失窃。

女王定了心,合上琉璃盒,转头看向来报此事的宫人。

那宫人被女王一看,鱼尾都不住抖动起来,哆哆嗦嗦道:“这,分明是有示警的呀…”

“女王息怒。”锦书打圆场道,“好在鲛珠未曾失窃,也算是虚惊一场。这位小,呃,小仙官也是警惕,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时静是病人,不能无人照料,若凡便不曾同众人一同前去。她在时静房中静坐,伤患已经又睡了过去,过了许久,才有人推门进来。

若凡闻声抬头去看,便见到慧文与锦书走了进来,她回身瞧了一眼尚在熟睡的时静,立起一指在唇前,三人转去了外室。

“怎样?可抓住贼人了?”若凡轻声问。

“还贼人呢。”慧文道,“虚惊一场,那鲛珠好好的在那,根本未曾丢失。”

锦书拍了拍若凡的手背:“是他们看守鲛珠的宫人失误,将其他的光亮误当作了示警。”

若凡道:“那就好,我见他们要你二人同去,还以为她怀疑了咱们。”

锦书道:“在所难免,毕竟咱们是外族人,不怀疑咱们才要奇怪。”

慧文隔过屏风看去,里间床榻上安静得很,问道:“这小子如何?”

若凡轻浅叹息:“方才醒了片刻,如今又睡。我同他聊了两句,感觉精神还好,可不知怎的,我总觉得阿静心中有事,整个人都好像被巨石压着,纵使身上舒服了也轻快不起来。”

慧文想起时静初醒那日问他的问题,点点头道:“他是有心事,也不知是不是与那圣使生了龃龉。”

锦书一下子抓住了关键:“圣使?”

“檀南圣使。”慧文道,“刚从清都回来那日,这小子跑回碧云天去,张口闭口就同你父亲说他与一男子私定了终身,正是这位檀南圣使。”

若凡眉间微蹙:“妖族人,还是一男子,这怎么能行。”

锦书倒是恍然大悟一般,轻笑出声来:“我说怎么动不动就往妖界跑呢,合着里头还有这种关窍。”

慧文知晓锦书在清都供职,轻哼一声:“怎么?天君老儿还叫人成日里盯着时静行踪不成?”

“天君心里也是放不下。”锦书道,“六万年前是天君对那细作盲目信任,才导致那般惨烈结果,连兄长也…罢了,天君自己惦记着,自然也怕咱们惦记着。“

“他独断专行久了,平日里多疑多心个没完没了,到了正经时候却又对人家信的要死要活。”慧文毫不顾忌道,“得亏我跑得快,要不非要叫他气死在清都,修为再高也能折了寿。”

若凡道:“可若是阿静寻到了倾心人,怎么又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慧文道:“小儿女这样的事多了,今日哭,明日笑。没说开的时候针尖对麦芒,说开了便是甜腻似蜜糖,不必咱们做长辈的多操这份心。”

锦书道:“神君挺有经验?”

慧文一时失语,叫人堵了个正着。

自那日之后,一连几日过去,时静的身子养的大好,人也精神起来。

就是心思依旧沉重,多有郁结。

几人在房中闲聊之际,只听得屋外又是一阵嘈杂。

锦书推门出去,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一个鲛人抬手行礼,回道:“是宝库,鲛珠又失窃了。”

慧文在里间闻言一愣:“又失窃了?”

那鲛人道:“女王已经过去了。”

锦书问道:“可需要我等到场?”

那鲛人未曾得到命令,一时答不上来,却想着上次都叫这几个天族人一同去查看了,这次应该也没个不叫他们的理由。便道:“应是要的。”

锦书颔首,回身看去,慧文等人已经从内室中绕了出来,听到了这句,便不再多话,同这位鲛人一同往宝库的方向去了。

时静此番已然能够起身,若凡便也不必留在房间看顾,便是一行四人,都到了现场。

女王正打算开石环锁,见他们到了,无心寒暄,只颔首以示礼数。

还是同上次一般无二,石环锁无痕迹,宝库内亦是无痕迹,任是谁来看,也绝无失窃之像。

一次偶然,两次便叫人心生烦躁。

女王眉目间俱是冷意,自觉被戏耍了一般恼怒,还是当着四个天族人,当着时静的面,更是令人心生不满。

她一怒之下,罚了那位送来急报的宫人。

可说来实在太过稀奇,鲛珠失窃的示警在往后几日中又报了两次,可每每兴师动众前去查看,那鲛珠都是好好的呆在琉璃盒里,与第一次查探一般无二。

女王再也难以忍受,将这几日里提出错误预警的宫人轮着罚了一遍,一时间宫内人心惶惶,谁也不敢贸然去触女王的霉头。

时静自那日离开檀南丘,到今日也有不少时日,他心中惦念,却又不敢做些什么。伤病难支的日子里无力多思,稍微有些力气,便时常想起怀玉。

长风君来信询问,他回信时一时晃了神,待到反应过来,那信纸上前半段是写给祖父的家书,后半张纸上竟在无意之间勾勒出了一张怀玉的小像。

他画的极其简略,却仍能看出怀玉面庞。

心中酸软难当,时静提笔静立,久到笔尖上的墨滴都落到了信纸上,晕开了一大片黑渍。时静慌忙将信纸旧起,好在那墨滴不曾落在怀玉脸上。

“阿静?”若凡在门外道,“我们进来了?”

时静放下笔,轻咳一声,应了。

若凡推门进来,身后跟着锦书,她道:“咱们不日就要回去了,在这里也够久了。哎?这是在给父亲写信吗?”

时静下意识要挡,却不如若凡眼尖,一时间竟生了些许羞意,面皮薄起来便觉得像火烧一般。

“这是?”若凡道,“这就是那位圣使吗?”

时静抿唇:“嗯。”

若凡赞道:“这相貌生的真好,虽则是随意画就的小像,也能瞧出非比寻常的好看来。”

锦书看着时静的脑袋越来越低,笑道:“难得见你害羞成这样,离了南海,你是要回家去,还是直接到檀南丘?”

时静沉默片刻,眼睛盯着信纸上的墨点,连怀玉的小像都不敢多看一眼。

“回碧云天。”

然而,在时静等人与鲛人女王辞行,离开南海数日之后。一个宫人连滚带爬的扑进宫室,面色惨白:“陛!陛下!鲛珠失窃了!这回真的失窃了!”

女王心有不耐,但见他如此,还是前去检视。

却不想这一回,她打开那只精巧别致的琉璃盒,宝库之内却再未盈满鲛珠灵光。

盒内空空如也,别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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