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太子有疾

时间走了一炷香,苏懿号着太子的脉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也没有动。

她眉头蹙起,拧成了个死结,歪着头似有什么东西想不通。

太子神色柔和地问道:“易医官,可看出本宫是什么病了?”

苏懿却不先回答,先环视一周,见香炉里烟雾袅袅,立马起身走了过去,掀开炉盖抓了一小把香灰闻了闻,心下了然。

“千金难买的神涎香,平心静气,凝神助眠的上等香料。”她回过头,看向太子,“殿下怕是很久没睡过安稳觉了吧。”

太子揉了揉额头,似有些痛苦:“是啊,只有燃着这香才能小憩片刻,重新醒过来的时候也能清醒些。”

他一顿,问苏懿:“可是这香有什么问题?”

“香没什么问题。”苏懿摇头,“只是不该给太子殿下用。”

“哦?”太子看着她,“说说看。”

苏懿牵了牵嘴角:“俗语云:对症下药。这症状都没弄清楚,下的药能恰对病灶吗?”

不仅不对,反倒相反相克。她要知道是谁下的这个方子,非得把医书砸他脸上,让他好好背背什么叫六陈七情、四气五味、十八反、十九畏!

太子看着她,笑了笑:“看来易医官知道本宫得了什么病了?”

苏懿收了心思,微微颔首,回得含蓄:“不过普通风寒罢了。”

“可能治?”

“三个月时间,下官可保殿下恢复如初。”

这话让太子愣了一愣,旋即道:“你倒是第一个敢夸下海口的人。”

苏懿道:“太子这风寒不同旁人,须得专法专治。巧在下官偶得一本医书,上面恰有记载解法,只是耗时久些罢了。”

“本宫两年都忍过来了,自然不在乎再等三个月。”太子并没有太激动的样子,想来以前也曾无数次涌起过希望,也经历了无数次失望,到现在都有些麻木了。

苏懿打开药箱,取了个小药瓶出来,倒了两颗药丸子给太子。

太子一愣,有些错愕地看着她。

苏懿顿了一下,突地反应过来:“要不要派人来检查一下,没有毒的,我自己做的清心丹。”

她倒是忘记了,自己毕竟是宫外来人,东西也是来路不明,这要让太子有个好歹,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罢了,有毒更好,也算给大家腾地方了。”

太子豁然地笑了笑,接过那药丸送进嘴里,苏懿连忙给他端水过去,被他摆了摆手拒绝了。

唉!

苏懿瞧着太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说谁都难做啊。不仅是轩辕冽,就是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享受万千尊荣,坐拥人间富贵,却也过得连个平民都不如。

她又从药箱中取出纸笔:“我写一个方子,一会儿让人配齐磨成粉,替换掉这神涎香,虽暂不能根治,却能让您的发病时间延长一倍,也能让您……少受点苦了。”

这还刚说着,就见一太监进了宫来,半躬着身,恭敬地禀报着:“殿下,人已备好,是否现在送进来?”

太子看向苏懿,苏懿起身告辞:“那殿下,下官就先下去准备了。”

“嗯。”太子那乌青的脸上已经开始浮现不正常的红潮,却仍极力克制着,挥手道,“老李,送易医官出去。若易医官有什么需要,一应满足,不可怠慢,可懂了?”

侧立在一旁的李公公应声道:“喳。”

为了就近治疗,苏懿和若凤就被安排住在东宫的一处偏殿里。一回去,她就叫若凤去准备了个大桶,撒上花瓣香料,泡起热水澡起来。

靠在浴桶上,回想起太子的“病”,苏懿总算明白她问澹台明庭的时候他为何什么也不说了,也明白那些太医为何说什么的都有了。

澹台明庭嘛是不好说,而那些御医,一个可能他们压根儿就没看出来是什么病,二个可能有人看出来了,却不敢说实话。因为老实说,太子这病,不太光彩。

他不是得了病,而是一种叫“鸾凤散”的毒。

鸾凤散,听起来还听高大上是不是?

颠鸾倒凤、巫山云雨,说白了,其实就是一种――淫毒!

都说一夜春宵最销魂,却也有人无福消受美人恩。就像太子,中了鸾凤散之毒的人,每隔一个时辰就得与人交、合,一天十二个时辰,那就得十二次。

十二次是什么概念?

苏懿想了想,猛地摇头。

太子能这样挺过两年多,也真是不容易啊。这要跟他没个深仇大恨的,何必下这么毒的手,让人生不如死?

而这毒棘手的地方就在于,那毒素会跟随血液流到全身,你若想解毒,除非将整个身体的所有血液全部重新换一遍。

这当然不实际,所以只能用“笨办法”,一点一点逼出来,这也是她需要三个月那么久的原因。

而《毒经》上的一套解毒针法,用在太子身上,再合适不过。

在浴桶里泡了半天,直把自己泡得香喷喷的,她才满意地出来。

“嗯,舒服多了。”

在太子寝殿的时候,她和太子近距离地接触过,那“鸾凤散”之所以毒,是因为它会传播。太子中毒那么久了,现在就是连呼出口气息都带着催、情的毒素,虽影响不大,可那屋里还点着神涎香呢,那可是鸾凤散的催化剂啊。

这一点,不知道是那些御医没看出来而造成的误会,还是有心人刻意制造的巧合,这就耐人寻味了。

若凤给她取了烘得暖洋洋的长棉袍子给她穿上,又厚又暖,领口一圈白貂毛还软软的,舒服得让她想喟叹口气。

屋里很热和,她也就没再穿外衣,就那么靠在软榻上,蜷着两只白嫩嫩的脚丫子,由着若凤拿着帕子给她擦拭着头发。

她一边吃着小茶几上的点心,一边翻看着刚弄来的,太医院给太子下的药方。

药方有截然不同的两份,一份是治疗风寒的药物,是给外面人看的,也是给史书记载的。否则大周的后世子孙翻看祖先历史,结果看到祖先这么不光彩的事,那还得了。而她主要看的,是另一份。

乍一看,好像没什么错处。那些御医们在宫里混久了,最了解明泽保身的法则。用药中规中矩,不求能治好,但求不要在自己这里出什么差池,所以连药方都多以补身和滋养的偏多。

没看到自己想要看的东西,苏懿有些不满意,唤若凤道:“你去替我办件事。”

若凤道:“但请公子吩咐。”

苏懿让她附耳过来,小声交代几句。

若凤点头,表示明白。

“速去速回。”

若凤不敢耽搁,当即出了门去。

而也是凑巧,今日朝上没什么大事,轩辕棣早早处理完奏章,交与老皇帝复核之后,对他一向严厉的皇爷爷竟难得地夸赞了他两句。

两祖孙谈了会儿话,谈及久病的太子,老皇帝不免感慨。他见此自然连忙上表孝心,从千秋殿出来,便直奔东宫而来。

太子自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的,自家父王是个什么情况,他比谁都清楚。又听闻澹台明庭送了自家的良医官来给他父王看病,倒是笑了笑。

“哦?如琢倒是有心。”

说了也便说了,也没太放在心上。

这些年不管宫里的宫外的、大周的、还是其他小国的、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夫都请过来过,却无一人能解,也不差这一个了。

伺候太子的李公公见此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那位易医官还下了保证,说三个月定能治好太子殿下的病。”

跟着轩辕棣的大太监李成英是李公公收的干儿子,也算是父子俩伺候父子俩,那李公公偶尔也会透露点看似无关紧要的东西给轩辕棣。

可轩辕棣是何其聪明,听到这话当即脸色就变了。

他父王若是一直病着,他自然是个孝顺儿子,该请安、该服侍的时候,事必躬亲,义不容辞。

可若是他父王好了……

那他算什么?

谋划许久、忍耐许久的那些努力、那些苦心,岂不是全都功亏一篑?

所有想法不过一念之间,他很快恢复他皇长孙高贵优雅的姿态:“那易医官在哪儿,本王想见见。他若真能只好父王的病,本王定要重重的赏他。”

李公公唤了个小太监来,带轩辕棣过去。

一路上,轩辕棣都在想着让那易医官神不知、鬼不觉从宫里消失的方法。虽然在宫里让一个人不见是很简单的事,可毕竟涉及到他父王,若是问起他来,他也不好交代。

要不然,就只能借刀杀人了。

他心头如此想着,甚至已经下了狠心,若是那易医官能为他所用也便罢了,若是不能,那就只能让他早一点投向往生路了。

可所有想法在进门之后,就像被重锤狠狠一击,瞬间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粉嘟嘟的脸儿、白净净的脖儿、软绵绵的身儿,被包裹在宽大的袍子里,像只惹人疼爱的小狐狸。

她靠在软榻上就睡着了,长长的睫羽如同扑闪的蝶翼,一头墨发散开,更堪比上好的绸缎。相比较每一次见面都伶牙俐齿恨不得咬他一口的小野猫,现在她安静乖顺的模样,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轩辕棣简直是又惊又喜,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劲――这丫头怎么会在这儿?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她的身边,而脚下散落一地的纸张,他随意瞥了一眼,全是他父王的药方。

再看苏懿,才瞧见她手臂下也压了两张,说明她睡着之前应该正在看这些东西。

苏懿……

易医官……

澹台明庭送进来的……

轩辕棣瞪大一双眼睛。

难不成,来给他父王治病的不是旁人,就是苏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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