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魏失其鹿
荀氏当代备受期望的美玉文若，被誉为王佐之才的颍川荀彧，自从游历了荆襄之地后便回了趟颍阴县的老家，谢绝了家族打算为他备好举孝廉的财资，而是默默北上，朝青州而来。
不论放在哪里，只需要报上自己的名号，荀彧绝对都会被各地的权贵奉为幕后的座上宾。
只不过今天，东平陵县的府衙外，他却心甘情愿地等候在那里，身旁还跟着位面相不善的汉子。
“族兄！”荀幽领着郭嘉快步走出府衙，热情地迎上那位一年多不见的族兄。
荆襄之地的经历，虽然没让荀彧脸上的坚毅减少几分，不过看得出来，多了许多风尘带来的沧桑。
“我已经请人去喊主公了，如今白毦营新立，主公的心思重心大多集中在那里，族兄随我稍待片刻，正好来尝尝我济南的许多特色。”
在济南百姓眼里看来神秘莫测的荀郡丞竟然绕到荀彧背后，推起这位族兄的身体，真情毕露道：“这次来济南，族兄应该是打算做点什么的吧。”
荀彧自然只知道这位族弟对心思的察觉很敏锐，将胡闹的荀幽拉到一边，两人肩并肩向府衙内走去，没什么犹豫，点头笑道：“嗯，玄德公与你在济南近一年的政绩，我看在眼里，传言或许会夸大其词，但乡野田垄间安全乐业的百姓，他们口中的话肯定做不得假。不群，你做得很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总算体会到这其中的道理了。”
又嘘寒问暖了一番，荀彧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那个子高了许多，皮肤也黝黑了些的郭嘉身上，他忍不住笑道：“奉孝？还真是你啊，当初成日顶着一副病秧子的模样，看来跟着行军那么些日子，至少身子骨硬朗了许多，不过切记日后对酒水女色还是得节制。”
熟悉的教唆话语回荡在耳畔，郭嘉本能地点点头。
对这个经文政略无一不强过自己的荀彧，从头一次见面的那回，他就打心眼里佩服。
这种醇儒之风，让他就算想反驳，肚子里也尽是一些苍白无力的理由。
“文若哥你就别笑话我了，在洛阳先是整天被王越鞭挞，来济南后又要被你弟弟整日发配到田间安排那些流民耕种田地，我就算再怎么一副病秧子的身体，也得被逼得健壮起来啊。”郭嘉走到荀彧的左手边，忍不住吐起苦水。
瞧见过去的阳翟浪子如今一副改邪归正的模样，荀彧哑然失笑，接着他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在进入府衙落座后，连忙将那个从刚才起就一直跟在他身后沉默寡言的汉子拉到荀幽郭嘉的眼前。
看到族兄身旁壮士的精壮模样，荀幽眼前一亮，忍不住问道：“族兄，这位壮士是？如此体格，加上藏匿起来的不俗气势，想必进到军营里，翼德兄肯定会很乐意又有个新的切磋对手的。”
那汉子连忙抱拳行礼道：“某乃是义阳人魏延魏文长，因荀先生途径家乡被贼寇刁难，某出面相救后听说了荀先生的志向打算，便想跟随荀先生一并来见见闻名已久的济南相与吉乡候，没有提前打招呼就突然叨扰，还请吉乡候勿怪。”
荀幽听到了这汉子自报家门，眉毛一挑，摆摆手道：“文长无需多礼，唤我不群就好，你既然与我族兄交好，那便是一家人，想必文长肯定有一身不错的武艺，今日且在城中吃些酒水，明日想必主公肯定会带文长去军营里瞧瞧，那里面藏龙卧虎，文长免不了会找到许多对手。”
原本就对济南一副欣欣向荣面貌颇有好感的魏延，此刻听到了荀幽的话，顿时心神往之，狠狠点头道：“早就听说济南相的二弟三弟皆有万夫不当之勇，陈留典韦亦是在广宗城下大出风头，某可得好好向诸位将军讨教一番。”
看到魏延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荀幽的心情愈发不错。
自己这位族兄的运气也真是没谁了，当初在阳翟偶遇戏志才，如今又在义阳附近结识魏文长，与戏志才之间生出了份不错的交情，现在又得魏延的投靠，‘王佐之才’四个字还真是体现在方方面面。
荀幽几人落座没多久，刚得知了荀彧到访的消息，从城外军营匆匆驾马回来的刘备气喘吁吁地跑入府衙。
他见到了熟悉的面庞，拉着荀彧的手，喘气道：“文……文若啊，啊……刚刚在军营里看二弟三弟操练士卒，若有什么需要，千万不要客气，我这就命人去与你安排周全。”
今日原本稍微有些冷清的府衙，在刘备还有在外看护的典韦到来后，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下人们不断捧来温热的酒水还有佐酒的佳肴，荀彧喝了几杯温酒暖了暖身子后，又吃了几口新鲜的炒菜，饶是平常对口腹之欲没什么特别要求的他也忍不住眼前一亮。
因为刘备在场的缘故，魏延还刻意保持着最后的矜持，否则盘子里那鲜美的酱汁，他估计恨不得端起来舔得一干二净。
“文长倒是好胃口，听说文长在贼寇手下护得文若周全，一身本事庸碌在家乡岂不浪费？既然胸中有抱负，明日便与我同去军营，最近军中来了个太史子义，文长年纪与子义相差不大，倒是能相互切磋切磋。”刘备已经有些微醺，对荀彧打算落脚济南的想法，他自然举双手双脚赞成，连同随行的魏延一并爱屋及乌，更别提魏延本身就莫名地让他很有好感。
“蒙济南相如此看中，延日后定当于军营中努力奋发，日后于战场上以报济南相今日之赏识恩情。”魏延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纳头便拜。
在义阳家乡那个地方，他不过是空有几分蛮力武勇，被乡里人视作没脑子的莽夫，何曾受到过今日的优渥待遇？
刘备微笑着示意魏延起身后，将目光看向荀彧的方向，他没来由多了几分头疼与惆怅，这是他第一次对麾下人才过多产生了苦恼，以他现在的身份如何给荀彧分配一个恰到好处的官位是个问题。
心思细腻的荀幽自然看出了刘备的迟疑，头一次打这么富裕的仗，刘备会苦恼倒也正常。
“这两日我便先带着族兄逛逛济南，主公应该不会这么着急就给族兄安排活计干吧？”荀幽恰到好处地给刘备架起一方台阶。
见自己的郡丞如此懂事，刘备满脸堆笑地耍起了拖字诀，“不群，你与文若兄弟二人许久不见，当要多多笼络感情，不过游玩几日后当要赶紧回来府衙，不日就将春分，郡里免不了又得忙活起来了。”
一时间，这炉火旺盛的温暖小屋中，气氛其乐融融。
荀幽眯起眼睛，望着窗外下起的小雪，心情一如屋中的炉火般暖暖的。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魏失其鹿，司马取而代之。
这头心向大汉的天鹿，这一世，终究在奔向曹操前，被他给截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