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仙缘

见宁波也淘汰回来,王虎靠过来,小声说道:“这升仙盘准不准啊,怎么每个人都没有仙缘,连我王虎都没有……咦,对了,宁波,你不是说许多年前就遇见过仙人问路吗,按理说,你应该有仙缘才对!”

“那算什么仙缘啊。”宁波心中苦笑,然后暗想,他何止遇到过仙人问路,他还遇到过……,不过,此时突然想到张谭的话,那石壁下露出的两个大脚丫子,顿时浮现在了脑海里,再也挥之不去了。

没有仙缘,这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呢?就算万一有了仙缘,去求仙学艺,恐怕也没之前想象得那么好吧,那张谭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然后再看前面这个柯仙师,对村民们一向尊敬的福首都是爱答不理,有点目中无人的样子,如果仙门里都是这样的人,恐怕也不是什么温馨轻松的所在。

这算是没有仙缘的自我安慰吗?宁波又对自己摇摇头,应该算是自我安慰,不过,确实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失落。

很快,最后一个适龄的也按过升仙盘了,还是一样的白色光芒,这意味着,这个村一个有仙缘的人都没有。

村民们又轰然议论了起来,既然如此,今天这升仙榜,岂不是白折腾了。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有学仙资质的人,本来就是千不足一,甚至可能万不足一的,”柯仙师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他沉吟道:“不过……这次我可是带着人数任务来的,也不能空手而回。”

他环顾了一下,指着福首的儿子说:

“你可以带上,过来吧。”

福首儿子大喜,连忙跑了过去,而福首更是喜出望外,连忙喊着儿子赶快谢过柯仙师。

柯仙师又看了几个人,目光经过宁波时,他停下来了:

“你过来。”

宁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宁波?”王虎大叫。

“那不是宁海家的小儿子吗,他怎么就选上了呢?”

“仙师,这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家儿子不行……”

福首的儿子被选上,大家就算有意见,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宁海的儿子就不一样了,大家平起平坐都是穷苦百姓,都是一样没有仙缘,凭什么就是他而不是自家孩子?

福首眼看事态有点不对,连忙对柯仙师使眼色。

“我给大家解释一下,”柯仙师也觉得不说清楚的话不太好:“这有修仙资质的人呢,既然很可能万不足一,我们根本不奢望能遇到,但是本次我们是急缺弟子,所以就算没有资质的人,我们也特地煞费苦心,准备了洗尘大会。”

洗尘大会?村民们都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词。

柯仙师接着说道:“可是洗尘大会,是这升仙盘白光发弱光的人才容易洗尘成功,白光太强的人,去了也是白去,浪费资源,刚才这……”

柯仙师本来想说福首的儿子,又觉得不太对,转向宁波,说:“刚才这位小兄弟,是这里唯一发弱光的一个,勉强可以去参加洗尘大会,其他人则根本免谈了!”

说完,也不待大家反应,他向着福首示意了一下后,就走开了,由福首家的一个下人带路,去福首家休息喝茶去了。

福首自然明白,他的儿子在升仙盘上的白光可没有太弱,到底怎么选上的,柯仙师让他自己去解释处理了,首先就需要好好安抚一下村民。

不过事态没有福首想象得那么严重,村民本来主要是对宁波被选上颇有意见,现在听到了合理的理由,确实宁波去测的时候光芒最少,知道事情只能是如此了,没等福首说上几句好话,就三三两两陆续走开了。

“仙师,那我们是哪天启程呢?”在福首家里,宁波问柯仙师。

“哪天?没有哪天,就今天,你们两个回去准备下衣物,一个时辰后我们就走。”

“一个时辰?”宁波很惊讶:“那去了仙门之后,什……什么时候能回来?”

“还没去就想着回家?”柯仙师此时有点鄙视的意思了,但还是回答:“一般新弟子三年后可以出山门。”

“啊……三年?”

“怎么,你不愿意?”柯仙师眉毛一挑。

福首在旁边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怎么有不愿意的呢,宁波你快回去跟你爹娘说一声去,不要耽误了!”

半个时辰之后,宁波却在家中,挨了他爹的一个耳光。

宁波自从被柯仙师点名选中以后,就开始思绪乱飞了。

要知道,明天就是他原定跟王虎启程的日子,按照计划,他将与王虎在途中就分道扬镳,他先去天马山挖到银子,然后再去那城中跟王虎汇合,到时候看看银子有多少,如果银子少的话,说不得只好再让王虎帮忙,让他姑母家给自己介绍个什么小生意送货卖货之类的,等回家就说赚到银子了。如果银子很多的话,也没啥好办法,到时候就说自己在什么山洞和崖下捡到财宝了,反正生米煮成熟饭,爹娘也不可能不要银子,最多担忧一段时间。

到时候新的大船,新的渔网,新的大瓦房,漂亮的新媳妇……

现在却一切都改变了,今天就要去仙门,去了之后就要三年才能回来……宁波有点犹豫了,一个是怕那银子夜长梦多,另一个就是那石壁下的两个脚丫,一直在他脑海里晃动。

他潜意识里感觉到去仙门并非一件什么大美事。

本来听了王虎飞奔过来提前报喜的宁海,正欣喜若狂呢,却看着随后回来的宁波支支吾吾地说什么在家捕鱼也挺好的我还没想好之类的话,问他为什么,又说不出来什么原因,宁海最受不了有人是这种有话不说婆婆妈妈的模样,脾气冲上来就打了宁波。

“你打孩子干什么!”宁波的娘赶紧过来护着。

“我宁海的儿子是这么没出息吗,我要你在家捕鱼干啥!这可是上面神仙格外开恩的恩榜!有天大的机会在你面前,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这一巴掌,倒是打醒了宁波,原本纷乱的心突然沉静了下来,他想,事已至此,其实要点只有一个,那就是要不要放弃这次机会,是不是想直接不去?

扪心自问,他没有这个勇气放弃。

哪怕未来的路再艰险,再怎么充满未知,眼下直接让自己放弃这可决定他一生的机会,他还是不愿意。

既然如此,那还需要再想吗。

宁波想起了奶奶临死前拉着他手说的话:

“宁波,你是我最小的孙子,你的性格我了解,我说一句话你可要记住,做事呢,看大方向,只要大方向是对的,那么不管路上遇到多少错路弯路,遇到多少山头,停了多少次,都不要怀疑,只管继续、大胆地往前走,往前跨过去……”

宁波二话不说,收拾东西,告别了爹娘,出了家门,宁波知道三个家人一定站着门口目送他,他没敢回头,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就怕哭出来给家里丢脸。

宁波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一张娘给他路上带着的平安符,是早上刚用红布缝好的,现在还带着点体温。

去了福首家,那福首儿子还没准备好,他要带的东西还蛮多,衣物就有七八套,鞋帽油伞丝被,甚至还有茶叶,银两当然也带了不少。宁波就不一样了,带的基本都是吃的,龟粿,枫亭糕,桂圆干之类的,最特别的就是一堆刚刚煮熟的鸡蛋。

柯仙师看了宁波带的东西,神秘一笑:“不用带这么多吃的,我们很快就到了。”

宁波觉得有些尴尬,正不知道说什么时,有人进来拜访柯仙师了,这算是帮宁波解决了难题。

来人宁波也认识,居然就是那村西头的王篾匠,而他的儿子王大柱,则跟在他身后,脸上的泪痕似乎还能隐隐看见。

王篾匠说了两句客套话后,就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示意柯仙师借一步说话。两人走到门外,小声说着什么,宁波看得很清楚,不一会儿后,王篾匠把一小袋沉甸甸的东西递给了柯仙师,柯仙师也没推辞,微微点了点头,放入了怀内。

一刻钟后,一朵偌大的白云在东岭渔村福首家院子里腾空而起,往西边而去,上面隐约可以看到站着四个或高或矮的人影,在不少人的喊叫声下,村民们纷纷走出屋门,惊讶而羡慕地望着。有的妇人一开始就等在福首家门外虔诚地望着,现在看见了仙云,纷纷跪拜,长时间未起。

而在空中的宁波,回望家乡,耳畔仿佛听到了有孩童在唱着渔村童谣:

“天乌乌,要落雨,海龙王,要娶女,龟吹笙,鳖拍鼓,水鸡扛轿目凸凸,草螳送嫁穿绿裤,虾蛄担盘勒腹肚,火萤举灯来照路,蜻蜓拉旗喊辛苦,毛蟹牵马走横步,鱼兵虾将来保护,为着龙王要娶女,鱼虾水卒真劳苦,待到海底开兵库,众怪皆得神…仙…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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