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离家出走

他走了。他——带着纯真、完美、善良的心愿,怀着一种对神圣爱情无限渴求、对新生活奋力追求,对事业无比热爱的执着,无声无息地离开了生活优厚的家庭,独自踏上一条未知的崎岖路径。

话说到这里,就该到收场的时候。然而,对一个失去青年人应有的简洁果断性格,经常婆婆妈妈惯了的我来说,总觉得前边所说马马虎虎,不够透彻,此刻收笔,实在欠妥。以我的水平,想造作一点别出心裁的结果,又成一道追命难题。思前想后,绞尽脑汁,总是无从下笔,眼看大功就要告成,此却成了一块心病。随之婚期一天一天地迫近,真能把人急死。俗话说:“人急智生。”急来急去,急得人灵光闪现,想起一件事来:

就在那天他要离去时,谈及此次离家出走,曾笑问我说:“关于此事,你能相信它确实存在吗?不认为是一场春梦吧?为了一个女人,竟然间撇下故土,抛离双亲,丢开弟妹,悄然出走,村中增些议论,家里添些担忧,良朋失却故友·······如此等等,都值得吗?你说我是不是个六亲不认的忤逆子呢?”

一连串的追问。对于毫无思想准备的我来说,想要有个满意答案,确是不可能的。但是,此毕竟是挚友间谈话,我也就推心置腹,含糊其辞地议论一通:“······不要说方才提的那些,就是你,在人心中实是一个捉摸不定、神通广大的谜一般的人物。要不是今天你奇迹般地出现,我竟疑心自己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人世间岂能有如此多才多艺的人存在?真乃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至于问的那些话,我相信绝非一场美梦,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小弟除了十二分羡慕,便是真诚地祝福:愿两人互敬互爱,白头偕老;用你的毕生所学,造福当地人民。至于刚才提及的‘不孝不义’,实在是想得太多。你此番经历,不光是爱情魅力所致,更重要的是为了解除那些缺医少药的偏僻山区人民的病痛,把你的作用发挥到极致。此番举动,分明是一个医者的美德驱使着你。要不,也不会草率做出这种自讨苦吃、自我牺牲的行动。论起这些,那里还有‘不孝不义’之说?我想这么长的时间,你绝不会与家里一信不通······”

“痛快。”我颠三倒四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话头,“兄弟真可谓是法眼独具,慧眼识人,上苍太眷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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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这大千世界,所交皆是知心知己。说真的,我本打算婚后偕她一同荣归故里,共度蜜月。一者表余虽遇佳人、未忘根本的赤子之心;二者在双亲面前来个‘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后忏悔,来他个一举两得。然而,如你所说,心里总觉得对不住双亲。闲暇之时,身不由己地作了一份万言家书,偷偷寄与老父。只不过有点太迟,估计比接亲的人早到不了多长时间,确实是对不住家中亲人呀!”

“能否把信中内容透露一下?”

“这有什么不行的?不过,时间有限,详谈恐怕来不及。要知详情,你就费点心思去问它吧!”他稍一停顿,用手指着带来的那些牛皮纸袋说,“是你不知,我又一陋习,凡是给人写信,总要先打草稿,略微修改,再行誊抄,故每写一信都留有底子。此虽家信,用不着如此周折,怎奈老父为人严谨,恐其见责,也就循仿旧例,誊写工整寄出。至于草稿带来与否,也不敢确定。你既有雅兴,就留神翻去吧。”

······

想到这里,我便怀着极大的猎奇心,重又把他带来的那些书信翻阅一遍,终于在一本厚塑皮日记本中,找一封寄给老父的信件。因为此信开头用的是拼音字母,中间断断续续,就像信手练字,以为是他误装误带,便丢在一旁,不予理睬。现在翻开,拼拼读读,开初很是费劲,到后来眉头舒展,心性陡长,激情大增,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就着昏黄的油灯,爬在炕桌上抄写起来:

父亲:

不孝子离家已半年有余。在这段漫长的日子里,您一定担了不少心,操了不少劳,实是孩儿生平最大的不该。苦思冥想,无有解脱的良策,只好挖空心思,写了一封迟到的“忏悔”信,乞求得到您的谅解和饶恕。望您看在父子情分上,看上一眼,儿心稍安。

儿此举完全出于意外,一时半会您也不能理解,也许会骂我没有半点良心,把双亲家小看得一钱不值。其实,在梦中我已回了不知多少次家。您既是严父,又是严师,如此深情,儿岂能忘记?第一个偈见的就是您,其次是慈爱的母亲,可爱的弟妹,就连花园都看了过遍,对药柜也不放心地翻动一番······说这些话,儿不是故作多情,信口雌黄,随意杜撰,博您同情。您也许会问,既然你有此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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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何不在出走前后,留下个信息,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其一,儿此去干的事情难以分心;其二就是肖红的事,实在教人有些担惊受怕;还有许多原由,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现在,我的事业已有了眉目,担心和后怕就不复存在,儿给您来一个详尽坦白,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全部倒净。

补说一句,儿的出走,多半是蒙您所赐。要不是您名声太大,您未来的儿媳妇是绝不会前来拜师,我也不会随她而去。这段姻缘,究其本源应该说是由您亲手所种。说到这里,您一定觉得吃惊,可事实的确如此,容闲时面谈。

三月二十八日,也就是省卫生系统考试后将及一月,我收到全县统考的夺魁者,也就是您将来的儿媳妇牡丹的李丽的来信。坦白说,我俩稀里糊涂的纸上谈兵已维持了一年之久,直到这封来信,却才道出真实身份,她家在林区,高中毕业,放弃高考,自发学医。她天资聪颖,勤奋努力,基础知识业已精熟,因没有临床经验,预后不明,看病用药畏首畏尾,放不开手脚,对特殊病症,往往是出力不讨好,深为苦恼。便四下打探,听说您在山区行医多年,临床经验丰富,口碑很好,决定上门拜师。后来改变主意,与我通信联系,孰料关系一发不可收拾。来信说要自办医疗站,独立难支,央我前去坐阵,助一臂之力。我自然是满口答应,便悄悄离家出走。

离去时我也曾想了许多许多,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亲。她心小慎微,经不得风吹草动,若知晓我的行踪,定要前来探望。因此,我就给您留个字条,让您暂时瞒着她。我想,您定会体谅儿的一片苦心,也相信她至今都不知此情······家事就不再多说,还是谈谈我出门后的经历吧。

四月一日,天气晴和。太阳在薄云里钻出钻进,光线柔和,暖暖的,令人舒适惬意;微风轻拂,带着微微凉意。我看此正是出行的绝好时机,便推出那辆骑了三年的“飞鸽”牌自行车,细心检查一番,就把自己最需要带的那些东西——早已整理好的一大捆书籍、两盒国画颜料、十四支画笔、使用了好几年的一把红色塑料凤尾梳、漱口搪瓷缸、牙刷牙膏、香皂毛巾都装在背包里,连同装有几件换洗衣服的尼龙网兜,捆扎在自行车行李架上。锁好房门,将钥匙放到大门坎下,四顾无人,便骑上车子,朝村口驶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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