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换脸

齐欢阁是整个李府宅院里地势最高的,依据山势地形错落栽种数棵桃李杏树,紫藤青萝如瀑布一样从院墙上倾泻而下,山花烂漫,芳草幽幽,众人拾级而上,空气之中飘着一股沁甜的芳香。

离白姨娘的居室越近,那股好闻的香味愈加浓烈了起来,黎岸抽了抽鼻子,也没觉察出什么端倪,只悄悄地和温情细语道,这香气有些不自然,也许是为了遮掩什么东西的气味,让她小心些。

与屋外宁静安好的氛围截然相反,温情刚踏进白姨娘居室的门槛,就听见一个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孩子…我的孩子!你去哪了?你快回来呀,回到娘身边来,娘对不住你!元阳哥,元阳哥,你在哪?”

随后传来了李元阳低声的絮语,帐幔里女子的哭声才渐渐地止住了。

温情低声说道:“我们来的时间巧了,怕是白姨娘刚醒过来吧。”

李元阳抬头看见他们进来,叫了一个黄脸上带着点点雀斑的丫鬟进来:“芷芬,你带二殿下和温姑娘他们先去偏厅喝茶,我随后就来。”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温情他们还没有见到白姨娘便告退了,走之前,温情眼尖地看见一只手从层层厚重的帐幔里伸了出来,这手纤细精巧地就像是一件被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只是颜色不大好看,苍白中带着暗淡的黄色,就像快枯萎的玉兰花,指甲上点着鲜红的凤仙花汁,想来就是白翠兮的手。手里攥着什么东西,瞧着像是一条陈旧褪色的红绸带。

温情一边走,一边思索,白翠兮的居室里样样都是世间难寻的珍宝,她紧紧地抓着红绸带做什么?

芷芬给每人倒了杯茶,然后就退了下去和温情带来的樱桃嘀嘀咕咕了。

温情看了眼茶,水已经不烫了,茶叶并没有冲泡开,她摇了摇头,有些怜悯这个叫芷芬的丫鬟了。她看上去既无鲜亮的颜色,脑子也不够活泛,偏偏还有些野心,白翠兮把她提成一等丫鬟带在身边,是助她还是害他呢?

像白翠兮这样的美人,应不会避忌有容貌出众的丫鬟环绕在身边,她和芷芬的关系颇令人寻味。

她抬头望向李长阳,官员鬼正附在他的耳边不知说些什么,李长阳眉头紧锁,也看了过来,和温情的眼神对了个正着,还好这时李元阳走进屋内,和众人打招呼打破了两人的尴尬。

李元阳也无心做些虚伪的礼节,直奔主题,和李长阳说道:“二弟,万幸有你在此。方才翠兮央求我找出害她小产的罪魁祸首,可我白日要忙父亲交给我的各地政务,晚上又要安慰翠兮,实在分身乏术。这件事我只能交给你去办了。”

李长阳似乎欲言又止,片刻后才说道:“大哥,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干的。”

李元阳的剑眉渐渐地拧了起来:“是谁?”

李长阳看向了屋外正和樱桃打闹发出阵阵说笑声的芷芬:“大哥心里也明白的吧?查一查大嫂最近身边可有添置什么新物,又是哪个进上的就知,”他苦涩地笑了笑:“大哥可还记得我不见那几日,阮香都在做什么吗?”

李元阳当然记得,那个丫鬟整日里以泪洗面,双眼都哭肿了,没有一个晚上睡过好觉。芷芬却不去照顾病重的翠兮,还在屋外和别的丫鬟说笑,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她,可当他说出怀疑时,白翠兮总会用手掩住他的唇不让他说下去。

“芷芬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相处如姐妹,她怎么害我?”

他用拳重重地敲了一下茶桌,上好的黄洋梨木发出沉闷的声音:“多谢二弟,我明白了。”话音刚落,就走出了门,和屋外的芷芬说了几句话,芷芬的脸一下子迸发出奇异的光彩,似乎多年的心愿终于达成的满足,李元阳携了芷芬的手,两人一齐往齐欢阁外走去。

温情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向李长阳低声问道:“那害白姨娘流产的凶手就是芷芬?”

李长阳点了点头:“是方才朱衣绯告诉我的,芷芬的腰上佩着的香囊里塞满了活血的药草,这种药草的香气和大嫂的梳妆台上放的丝巾气味如出一辙。朱衣绯以前经手过一个豪门望族的案子里,侧室害正室小产的正是这种常见的药草,只要孕妇闻到这种气味,就会恶心欲呕,三个月内,胎儿必定会流产。不过,大嫂发病却比常人要快得多。”

温情接口说道:“因为她怀的不是正常的孩子,所以轻轻刺激就立刻小产了。”

李长阳语气沉重地说道:“与其说不是正常的胎儿,不如说大嫂本身就不正常。朱衣绯还告诉我,大嫂的容貌和当年王府落水的宠妾芳萤如出一辙,相似地就像是同一个人一般。唉,我李家到底做了什么孽?难道天不佑我朝吗?”

“果真?朱衣绯,当年的悬案发生在哪一年?”

朱衣绯拱了拱手答道:“十八年前。”

李长阳明白温情想问什么,想了想说道:“我大哥二十四岁,大嫂约莫在二十岁,所以这事才透着古怪。朱衣绯,你就且留在此处,继续查探下去。不管老天爷是不是看不顺我李家,我已决定就算身死,也要化解这重重危机。”

白翠兮小产一案很快就水落石出了,大丫鬟芷芬被判流放塞外,即日出行,临行前,关押重犯的天牢迎来一个裹着黑袍的雪白皮肤的女人。

她命人打开了关押芷芬的牢房,矮身钻了进去,静静地和缩在一角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那团东西对视着。那团东西睁开了两只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不是尊贵的未来太子妃吗?来看我这个阶下囚做什么?”

白翠兮慢慢踱步到芷芬的身前,蹲下身问道:“我知道你不满我即将升上太子妃,我也知道这个位子应该是属于你的,可你为什么要害了我的孩子?”

芷芬扯了扯嘴角,细小的眼睛里射出恶毒的光:“原来你还记得啊,你这个怪物,你这张脸分明是我的。十年前你活生生地剥去了我的皮,给我换上了现在这副鬼样子。你根本不是人,你是怪物!我要向大殿下揭发你!”

说完,她恶狠狠地啐了面前的女人的一口,白翠兮眼睫轻轻一颤,流露出哀怨受伤的模样,即使身处这个暗不见天日的牢房,她的美丽依然如玉璧一样毫无瑕疵,任是噬人的野兽看了都忍不住为之流泪。

“可是我真心待你,拿你当我最好的朋友和姐妹看待啊。”白翠兮抖了抖一方碧绿的丝绢,慢条斯理地把脸上的污渍擦去,小声地说道:“更何况,我记得是你提出要和我交换容貌的。”

芷芬闭上眼,她永远忘不了那一日,从那一日起,她的一生就急转直下了,从繁花到落成灰烬,如果能改变人生的话,她多想回到那一天。

芷芬从记事起,就一直跟着爹爹在山上打猎为生,她当时年纪还小,容貌也未长开,每日在山野里追兔子,又或是被野猪追,灰头土脸的,爹爹笑说他们家这是养了一只小猪仔。

那一日,有贵人包下了整座山打猎,她和爹爹独居山上,没人来通知他们搬走,爹爹照常出门去狩猎,可芷芬再也没见到他走回家。

她饥渴难耐,月上中天时,忘了爹爹的告诫,提了盏灯,独自去找爹爹,没想到在一条小溪边发现了爹爹的尸体。他的胸口处插了好几支箭,血几乎都要流干了。

她拔下了箭,大哭了起来,哭完后,她抹了抹泪,决心安葬爹爹,却忽然听见草叶窸窣的声音,是野兽还是人?她无暇考虑,把那几支箭搭在箭弓上,往草叶颤动处一齐射,随后就听到了箭头钻进皮肉里发出的“噗噗”声,还有一声极轻微的惨叫。

一个漂亮的少年从她射过的草丛里滚了出来,他看了她一眼,就歪了头,芷芬探了探他的气息,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快就死了?

她怕极了,连爹爹的尸首也顾不得考虑,借着月光就跑下了山。

下了山后,她向相熟的好友翠花家借宿了一晚,翠花对她说,今日是有个侯爷在附近打猎,来时匆忙,还没来记得及通知他家。还有一桩趣事,侍奉侯爷的一个李姓武户,他家宝贝的小子似乎是跑迷路了,久久还没下山,众人都在找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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