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因为身体的异常,白榆回到酒店的第一时间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门里。

把自己锁起来之前,她把挂在脖子上的机甲球摘了下来,请江魏帮她保管一晚上。

江魏受宠若惊,又有些疑惑:“可以是可以。但是为什么……?”有什么事是不能带着机甲球做的吗?

“你就别问了。”白榆捋捋头发,语气中难得浮现出几分急躁,“总之,你千万别带着任何一个机甲球出现在我房间里。”

说完她就把门锁上了。

刚关上门,白榆就有些无力地走几步倒在床上。室内的灯光被她调整成睡眠模式,但光线透过她微阖的双目时还是有些刺眼。前所未有的酸胀感从她每一根骨头的缝隙中钻出来。胃空空的,大脑却有一股令人恶心的混沌感……她甚至有点想吐。

为什么?

以前最多只是感觉饿得不能忍受。她从来没有过这么不适的反应。

她抱着枕头,下意识蜷缩成一团。突然,床头的灯被人打开了。白榆狠狠皱眉,迷茫地睁开眼——

是费伦。

他穿着一件棕色的风衣,风衣下是雪白的制服衬衫。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格外清透,让人发不起脾气来。

“殿下。”他脸上浮现着浅浅的担忧,“您怎么了?”

白榆的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挣扎着坐起,用力揉着自己的眉心道:“没什么,就是又累又饿。我让你带的东西带了吗?”

费伦点点头,从床角提起一个黑色的箱子,把它放在床对面的书架上展开。里面是三颗饱满的虫晶。个头不小,且隐隐闪动着猩红的光芒。

白榆还没来得及让他出去,她的精神体就自主突破了精神空间的桎梏,冲出来往那几颗虫晶上扑。“咔嚓”、“咔嚓”、“咔嚓”,银白色的龙崽表现出令人瞠目结舌的绝佳牙口,硬生生把虫晶给嚼碎咽进了肚子里。

“…………”

白榆眼神不善地盯着白龙幼崽,在它把最后一块虫晶吞吃入腹的瞬间揪住它的后颈,像提一只猫那样把它提了起来。

“我有没有说过,没有我允许,你不准随便乱啃东西?”

龙崽扑着翅膀在空中摇摇晃晃,咿咿叫着,主打一个死性不改。

重点是,白榆能和它无障碍沟通,所以听得出它喊的是“饿饿,还要!”。

“……”其实她也挺饿的。呜。

就在这时候,白榆听见了一声压抑着的低笑。果然,是目睹了她教训精神体的费伦。

“虫晶的话,我这里暂时没有了。但如果您需要进食,我可以马上帮您致电酒店的厨房订餐。以防万一,我还准备了这个。”费伦拿出了另一个盒子,“这是能量胶,能快速补充糖原、维生素、矿物质和电解质。我给您准备了香橙味和苹果味的。”

白榆拿起一个果冻样的能量胶吸了吸。味道一般,就是正常的水果口味。不过香橙和苹果都是她喜欢的水果,吃

起来倒也不痛苦。

“谢谢。”她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饥饿感被短暂地安抚下来,甚至有些感动,“我现在好多了。”

“那厨房的订餐还需要吗?”

“需要。给我订双人份的吧。”

这是个豪华酒店,但承包人是机甲大赛的主办方,来这里下榻的选手很多都是军校背景的机甲师和单兵,所以酒店的饮食不走华而不实的路线,而是在保证味道的同时更要保证数量,务必要让每个参赛选手吃饱。白榆订个双人份的餐,菜盘子基本能摆满一大桌。

费伦神情平和地联系酒店订餐。很快,厨房派来两个穿着黑白制服的侍者,毕恭毕敬地把餐车推进她的套房。从把那些餐盘快速摆好到安静地推走车、关上门,他们甚至不敢抬头往白榆的方向瞄一眼。

白榆抬头看费伦:“你要不要一起吃?”

费伦微笑了一下,眼下一滴小小的泪痣更显得他眉眼精致:“不用了,谢谢。”

白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一直心情很好的样子。

白榆不再说什么,捡起餐具开始干饭。刚刚被她“教育”过的龙崽不敢来桌边跟她抢吃的,可怜巴巴地对着费伦卖萌,嘴里嗷嗷呜呜地发出些意义不明的叫声。费伦把它抱到自己膝盖上,对那双金色的竖瞳毫无畏惧,他伸手轻轻地摩挲它的下巴,看着那只身披月光的银白色小龙享受得微微眯起眼睛。

……不知为什么,他撸龙的手法居然透着一丝熟练。

很快,桌上的餐盘都空了。

而白榆也眯上双眼,脑袋开始一点一点地打摆子。

费伦重新唤来侍者把房间收拾好,出去之前祝白榆晚安。

可惜,她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好。那股莫名的酸胀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她的骨头像是被人掰断了碾碎了丢进熔炉里捶打,浑身的血液像是灌入了岩浆,痛的让人发抖。

等她挣扎着从昏沉的梦境中醒过来,那疼痛似乎变得可以耐受了。她吸吸鼻子,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茧蛹,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困惑。

她这是……生病了?

大概是重感冒吧。毕竟她昨天刚在冰原里打了一场比赛。

可她已经很久没有生过这样重的病——自从来到这个人人“体质非凡”的星际时代后,她最多就是被饥饿和疲惫折磨,什么感冒高烧,在没受重伤的前提下她根本没遇见过。

滴滴,她腕上的光脑在闪烁。

【费伦:您醒了吗,感觉好一些了吗?】

白榆沉默了两秒,费力地抬手打字:“还行。但是我好像感冒了。你那里有感冒药吗?”

她的秘书好像也被“感冒”两个字给震慑住了,久久没有回复。

就在白榆快再次睡过去的时候,光脑又闪了一下。

【费伦:麻烦您回答我一些问题。您是否有发热、浑身疼痛、躁动不安的感觉?】

白榆回了一个“是”。

【费伦:

您以前经历过易感期吗?】

啊?

什么期?

白榆眨眨眼,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易感期不是Alpha才有的么?哦她现在就是A……但?_[(,易感期?易感期的Alpha不是应该表现的非常暴躁、四处找人打架吗?会像她一样痛的半死不活吗?

费伦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贴心的发来信息解释道:“第一次经历易感期的Alpha基本都会出现高热、浑身疼痛的现象。这是正常的。”

白榆:“……”

她一个Alpha的常识储备量居然还不如费伦这个Beta。

白榆叹气,忍受着身体的灼热痛感,开始用光脑搜索关键词,“第一次易感期”。

这是个魔鬼话题。星网上铁骨铮铮的Alpha们纷纷表示,第一次易感期真是痛死人了。有直接高烧烧进医院的,还有因为发热把脑子里的保险丝烧断了、意外暴走后因为破坏公物被逮进局子的。现在已经成熟的Alpha们纷纷表示,抑制剂简直是ab社会的天才发明,以上种种症状在注射抑制剂后能缓解大半,总的来说就一个字,忍。

“忍到你找到自己的mega为止!”

“缓解易感期只有两种途径。注射抑制剂,以及找自己的mega贴贴。就算不能深入标记,自家O只要释放一些信息素,就能让你不那么难受。”

“但是。千万不能以易感期为借口去骚扰mega——如果你还想保留自己后半生的择偶权的话。”

白榆:“…………”

她心情复杂地关掉星网,给费伦发信息:“麻烦你把退烧药和抑制剂都带来吧。”

这俩玩意儿里有一个管用就行。

费伦回复道:“我建议您还是去找一找专业的医生。以防您对抑制剂中的某些成分过敏。这个概率虽然很低,但不得不注意。”

白榆下意识想要拒绝。她现在不想看见任何自称医生的生物出现在她面前。

或许这就是易感期带来的影响——总之,她现在对一些事物的存在很不耐烦。

于是她垂眸摁灭了光脑,披着被子走下床。她记得酒店的房间里都有紧急医疗箱,里面应该有最常用的抑制剂……

这时,墙上的屏幕突然显示,有人在门外申请拜访。

来得这么快?

白榆赤着脚走过去,却发现屏幕显示的人影并不是费伦或是什么医生。

来的人有两个,都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军装,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军帽下的面孔年轻而英俊。一个是她之前见过的楚锡,一个是陌生面孔,雾霾灰的发色,神采飞扬,唇珠含笑。看肩章都是第二军团的人。两人手中各提着一个分量不小的白色金属箱。

白榆摁下通话键,隔着门问:“你们有什么事?”

开口的是那个陌生面孔。

“您好,皇女殿下。我是第二军团的副指挥梵修。”对方的声音传过来,“昨天我们

收到消息,您的秘书紧急征购虫晶。我们恰好在附近休假,手上有不少存货闲置,顺道给您送来看看。”

虫晶不是一般的资源,费伦如果要紧急购买,也只能找那几个信息渠道,基本是绕不开各大军团的。

但是白榆不太信他们口中的“恰好”、“顺道”这类字眼。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不至于眼皮子浅到因为缺几块虫晶就吃人家的贿赂。

“我已经买到合适的虫晶了,谢谢。”

“欸,皇女殿下,您先别忙着拒绝——我们不要钱的!”那个名叫梵修的青年有些着急地勾过楚锡的肩膀,把他往前推了推,“这是楚锡给您的‘赔礼’!”

嗯?

好像是有这回事。她还让他打钱来着,但之后对方一直保持沉默,她也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毕竟她自从新年宴会后真的忙得焦头烂额。

而梵修还在滔滔不绝:“是这样的,自从那天和您见过面之后,其实楚锡心里一直非常内疚。他也想过用金钱来做赔礼,但总感觉诚意不够。所以他——”

“这些都是我亲手剖出的高等级虫晶,殿下。”楚锡出言打断梵修,然后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为帝国的皇女殿下献上我忠诚的歉意。希望我们之间的误会就就此冰释。”

他们站在走廊里,军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半张脸。楚锡的表情很难辨认是不是诚恳,但他的态度毫无疑问,非常认真。

于是门打开了一条缝。

“你们把箱子放进来就行。”白榆用有些沙哑的嗓音说道。

多余的寒暄就不必了。虫晶是可以要的。

她抬头,正好和楚锡那双翠绿色的眼眸对视。

那双眼睛……琉璃一般倒映着她的影子。清冷温柔,仿佛可以抚平一切痛苦忧伤。她见过这种绿。她的窗边就有这一抹绿。每次用餐的时候她都喜欢朝着窗外眺望。那娇嫩欲滴的绿色光芒会穿过庭院,繁盛的春意会落入她的杯中,然后她就会任由自己的目光漂沉在碧绿里,因为这会让她心旷神怡……

停!住脑!

白榆忍不住狠狠摁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呼唤自己的理智。

而楚锡似乎也愣住了。白榆清楚的看到他那张镇定的、完美的“面具”逐渐破碎。呼吸频率也不稳定起来。

一旁的梵修本来打算说什么,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他嗅到了从房间内传出的淡淡玫瑰味——不对,更准确的说是沾染着焦味的玫瑰,里面还有点血和硝烟的味道。总之,闻起来就非常危险!

皇女殿下居然在易感期?

他马上判断出现在不是谈事情的好时机。刚想说声“告辞”然后把身边的楚锡拉走,突然,楚锡往前迈进一步,握住白榆有些发烫的手腕把她拉进房间里,然后转身哐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梵修大惊:“喂,你们——”

白榆也愣住了。但下一秒,她毫不费力地把自己的手腕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来,因为她发现对方似乎也相当失态——对面的青年伸手捂住自己的后颈,后退两步,背重重地砸在门上,然后一点点向下滑落。他呼吸沉重地躬起身,腰腹甚至微微蜷缩起来。

忽然,白榆的鼻子动了动。

她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

乍一闻似被冰封的海洋,随后又缓缓渗出缠绵透骨的鸢尾香气。万般疏离之中流露出一点属于花朵的馥郁,像是一个温柔、矛盾又危险的陷阱。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白榆有些迟疑地说。

只见楚锡肩部的颤抖突然停住了一瞬。他微微抬头,额头上渗出晶莹的汗珠,嘴唇湿红,目光却像是要杀人一样。

他似乎很痛。

但白榆突然就感觉不那么痛了……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牙有点痒痒,口腔里开始蔓延出更多口水……

老天啊!

刚复习完Alpha易感期资料的白榆内心尖叫。

这不会是个mega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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