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苗头

许文崇将车开到一处繁华的路段,这里应该算得上河清市的市中心了。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才刚刚9点钟,对于一家饭店来说,时间确实有些早了。

副驾驶上的韩忠,一个劲儿地打着瞌睡,时不时还发出低沉的呼噜声。距离饭店还有一段距离,许文崇不忍吵醒他,自己偷偷下了车,跟着手机上的导航穿梭在空旷的人行道上。

“已到达目的地。”手机里传出人工语音。

许文崇看了一眼墙上的门牌号,中山路108号,是这里没错了。他向后退了两步,抬起头来。一栋三层的建筑物映入他的眼底,如果不是门头上悬挂着“汇香居大酒楼”的招牌,他都会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许文崇看大门外面没有上锁,便尝试着推了一下,没承想,他还真进来了。来到里面,因为酒楼还没营业的缘故,大厅里绝大部分的射灯还是未开启的状态,就连最重要的吧台也没有人负责接待。

“有人吗?”

许文崇试着招呼服务员,可以屋内仍然是一片寂静。

“连个看门的都没有,这家店的老板心是真大啊。”他自言自语着继续向里面走去。

许文崇循着微弱的日光灯,一点点向内摸索,接连转了几圈,虽然没看到一个活人,但是这家店面一楼的整体架构,基本让他给摸清了。就当他刚准备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时,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个黄毛小子。

“你是干吗的。”

从穿着打扮上能够看出,这小子应该是店里的学徒,年纪也就20岁左右,跟许文崇说话的时候操着一副地痞无赖的口气,嘴巴里还叼了根快要燃尽的烟蒂。

“你好,我想见一下你们的老板。”许文崇也不跟他废话,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警官证。

“哦,警察啊,我还以为是小偷呢。”这小子漫不经心地看着许文崇。

“问你话呢,态度端正点。”许文崇呵斥道。

“哦,我们老板不在。”

“还有其他管事儿的吗?”

“后厨还有几个掌勺的师傅,要我帮你叫来嘛。”这小子的口气越来越嚣张。

“你们老板电话总有吧。”许文崇已经窝着火了。

“不知道。”

许文崇见过的流氓混混儿多了去了,这么不会说人话的还是第一次遇到。他也不跟这小子客气了,直接一套反关节,把这人骑在了身下。正当他准备从后腰处掏出手铐的时候,从楼梯上缓缓下来了一个男人。

“许队长,手底下的人不懂事,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

许文崇闻声扭过头去,借着阴暗的灯光扫视着此人。男人脚下踢踏着一双黑色皮鞋,身上是一件连体的灰色浴袍,头发明显刚用发胶梳理过,下来的过程中能看到多次的反光。他不慌不忙地来到许文崇身旁,接着从吧台的后面拿出一包烟。

“超子,你那眼睛是用来吃饭的吗?许警官都不认识?快给我滚蛋。”

男人这番话明显是故意说给你许文崇听的,许文崇倒也接招,顺势从何超的身上起来。何超起身简单地拍了拍身上的土,偷偷列了一眼许文崇便跑开了。

“你就是老板?”许文崇看着男人。

“是的,我叫李勇。”李勇拆开烟盒的塑料包装,从里面抽出两根递到许文崇面前。

“不用了,我不抽烟。”

“许队长,你衣服上的烟味是骗不了人的。”李勇又向前扬了扬手里的烟。

毕竟他是受害人的家属,许文崇也不好再三推辞,只好接过靠里的一支放在了嘴里。

“许队长,有什么事情吗?”李勇从口出吐出一个烟圈。

“这次来主要还是想了解下李昂的情况。”许文崇仔细观察着李勇的表情。

“小昂啊,虽然这孩子不是我亲生的,但一起也算生活了十来年了,我早就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了。这次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他命不好吧。”李勇说着就要掉眼泪。

“请节哀。”许文崇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不停泛着嘀咕。“你们有没有想过,李昂的死,是不是因为他得罪了什么人,或者说你们得罪了什么人,才被报复的。”

“应该不能吧,小昂在学校里虽然有些淘气,但也不能惹到什么亡命之徒。再说我们夫妻吧,本身就是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生意人,加上我们是开饭店的,轻易不会和外人

结梁子的。”

李勇说的这番话有理有据,逻辑清晰,但他说话时的眼神明显有些飘忽。即使许文崇不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单单凭借多年的办案经验,这点细微的表情变化也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最近有什么觉得奇怪的事情吗?”

“也没有。”李勇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如果你们还有什么觉得可疑的人或者事,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许文崇拿起吧台上面的签字笔和印有酒楼订餐电话的卡片,接着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了卡片的空白处。

“谢谢你,许队长,真是太费心了,我如果有了线索肯定第一时间联系你。”李勇诚恳地向许文崇连连作揖。

“没什么,这是我们警察应该做了,主要还是要你们家属配合。”许文崇将手中燃尽的烟头丢到地上踩灭,然后朝着门口走去。

“配合,肯定配合,你们一定要抓住这个畜生,为我们家的李昂偿命。”李勇紧跟在许文崇的身后。

“好了,李老板,留步吧,你穿得太少了,赶快进去吧。”

“那你慢点,我就不远送了。”李勇说完就回到了店内。

临近10点,路上的行人渐渐变多,许文崇按着来时的原路返回,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停车的附近。他没有立刻上车,而是跑到沿街的饮品店里,点了两杯冰美式和一杯珍珠奶茶。

片晌,许文崇提着商家提供的外卖袋回到车里。此时副驾驶上的韩忠依旧是酣睡不醒,这会儿他的口水都快要流到座椅上了。看着此番情景,许文崇不免有些心疼自己的车子。

心疼的同时,许文崇突然想到了一个坏点子。他没有着急叫醒韩忠,而是先把袋子里的一杯冰美式拿了出来,放在档杠旁边的杯托里。接着将另外一杯咖啡拿在手中,然后剩下的珍珠奶茶单独挂在后排座椅旁的挂钩上。

一切准备就绪,许文崇把手偷偷伸向韩忠的腰部,继而将他肚子附近贴身的衣物从裤子里拽出,把雪白的肚皮暴露在外面。随着许文崇拿着冰美式贴近韩忠的肚皮时,一声嘹亮的尖叫响彻四周。

“我的天,你干什么呢!”韩忠犹如一只受惊的小狗,拼命地抱住自己的肚子。

“哈哈哈,看你太累了,给你提提神儿。”许文崇的脸上洋溢着得逞的坏笑。

“哦,到了啊,走吧。”韩忠说着便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

眼看着韩忠就要去开车门,许文崇眼疾手快,一下拉住了他的肩膀。

“怎么了,不查了吗?”韩忠揉着有点水肿的眼眶问道。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都十点多了,我睡了那么久吗?”韩忠将手机屏幕打开,看了眼时间。

“喝口凉的,提提神吧。”许文崇把刚才捉弄他的咖啡递了过去。

“嘶,大冬天的不怕拉肚子吗?”韩忠才喝了一口,瞬间变得异常清醒。

“刚才看你睡得那么香,就没叫你。”许文崇也打开自己的那杯咖啡,缓缓喝下一小口。

“怎么样,还顺利吗?”

“跟你想得差不多,李勇的说辞明显和王娟事先商量过。刚才我就随便问了一句,他就像背课文一样,对答如流。”

“你说他们夫妻俩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不知道,或许跟李昂的死有关吧。”

“哎,要是李昂还能说话就好了。”

“或许真的可以呢。”许文崇满脸得意。

“对啊,我真是笨啊,如果想让这具尸体说话,那就要找专业人士。”

“时间差不多了,去看看咱们的吴法医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吧。”

许文崇调转车头,朝着区局进发。

河清市公安局西城分局。

许文崇和韩忠刚回到局里,还没和师父打个招呼,便忙不迭地跑到了法医室。

由于李昂的尸体表皮大面积碳化,处理起来非常麻烦。从昨天晚上将尸体拉到解剖室,吴法医就一直在忙活,到现在都没合眼。

“歇会吧。”许文崇把在外面买来的珍珠奶茶递到吴颖面前。

“没看见忙着呢嘛!”

一夜没睡的吴颖本来就肝火旺,现在又被许文崇的到来打搅了进度,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你这什么态度啊,我们就是买了东西来慰问一下,有必要那么大的脾气嘛。”

许文崇无缘无故被这么吼,心里也有些不悦。

“如果你想要准时拿到尸检报告的话,就别来烦我。”吴颖一直低着头忙着手头上的工作,连看都没看许文崇一眼。

此时站在旁边的韩忠被此番场景震慑得不敢吱声,甚至想要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走,韩忠,人家忙呢。”许文崇没好气地把话甩给吴颖,但是临出门之前还是将那杯珍珠奶茶放在了她的办公桌上。

“我们先走了,吴颖姐。”韩忠说完,见吴法医没有理他,赶快屁颠屁颠地溜走了。

走出法医室,韩忠终于松了口气,心里庆幸着吴颖和许文崇两人没有真的吵起来,要不然遭殃的准是自己。

“崇哥,要不要去给师父打个招呼?”韩忠看许文崇的表情比刚才缓和了一些,便提议去师父那报到。

“你去吧,我还有些别的工作要处理,记得帮我带个好。”许文崇朝他摆了摆手。

“哦,好的。”韩忠见状识趣地跑开了。

来到二楼,这一层都是刑侦大队的办公区域。韩忠也不用看门牌号,这里他太熟悉不过了。没走两步,便来到了大队长办公室门前,接着他两指微微弯曲,轻轻地叩响了屋门。

“请进。”屋内传出一句浑厚有力的男性声音。

“师父,我回来了。”韩忠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忠啊,进展怎么样啊。”徐从戎将手里的案卷放下。

“这不是专门来给您汇报了嘛。”韩忠不再拘束,直接坐到办公桌的对面。

“看样子不太顺利。”徐从戎的神态瞬间变得异常严肃。

“是的。”韩忠立刻又从椅子上站起来,模样是个认错的孩子。

“第一次办案子,出师不利很正常,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徐从戎安慰道。

“我感觉自己有些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光靠着学校里学的那些知识,就能轻而易举地把案子破了。”韩忠惭愧地低下了头。

“小忠,你知道我为什么放着那么多优秀的警校毕业生不要,单独从刑警大学挑了你吗?”

“因为我学习好?”韩忠问道。

“比你学习好的人多了去了,你还别说,你倒是对自己的认知蛮到位的,确实是自以为是。”徐从戎被他这话呛得有些无奈。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第一眼看见你小子的时候,就知道你这辈子一定是干刑警的料。”徐从戎骄傲地说道。

“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的为什么,要是有点骨气,就去把这个案子破了再回来找我。”徐从戎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可是我过来就是讨论案子的。”韩忠尴尬地挠了挠头。

“遇到什么瓶颈了吗?”徐从戎细心地问道。

“如果您办的一个案子里,所有涉及案件的人甚至是受害人的家属,都不跟您说实话怎么办?”韩忠认真地问着。

“记住,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是人就会犯错,而你要做的,就是找出他们谎言里的漏洞所在,然后死死地抓住它、咬死它,绝不松口。”

“记住了,师父。”韩忠立正站好,朝着徐从戎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多跟许文崇学着点,他虽然只比你大两岁,但是参加工作的时间和阅历要比你多得多。”徐从戎再次叮嘱着韩忠。

“知道了,师父。”韩忠高兴地跑出了办公室。

徐从戎看着韩忠跑走的身影,不免有些怀念当初自己刚加入警队的时光,由衷的感叹道:这小子的劲头儿可真像年轻时候的我,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我当初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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