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老爷,您真的要帮我?”
“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官老爷,谁告诉你的?”
周大勇道:“大官老爷住的这个院子是王村头的院子,王村头是村里的大户,跟二老爷有亲,大官老爷借了他的院子,王村头就住进了孟府,我是听家里下人说闲话才知道王家住了一个大官。”
“孟大老爷死了,难道村里人从来没怀疑过二老爷吗?”
“大老爷死的时候是中秋,二老爷一家都不在府里,全去县城看灯了。”
话已至此,该盘问的已经问得差不多了。
余蘅道:“孟四小姐既然要与人私奔,你可知他们要往哪里逃?”
“草民不知,但他们肯定还没有跑远。”
“妃焰,去找到这位四小姐。”余蘅道,“听说孟二老爷是个大义灭亲的,这下很该看看他该如何处置自己的亲女儿。”
周大勇道:“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我姓余。”
“余大人,您与夫人都是菩萨心肠,可惜我如今腿断了,否则定要给你们好好磕头,拜谢你们的恩情。”
江宛道:“磕头就不必了,要办好这件事,还需要你的帮助。”
听江宛这意思,倒是要留下和他们一起商议,可是如今都快过丑时了,路上本就难睡个安稳觉,马车里睡了又会头疼。
余蘅眉头微皱。
不行,要让她回去睡觉。
余蘅咳了一声:“江宛,我有话和你说。”
江宛:“你说吧。”
余蘅压低声音:“出去说。”
江宛以为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可是外面太冷,她不想出去,就小声说:“要不,你小点声,让他们都听不见。”
余蘅一看她就是懒得动弹,于是对妃焰伸手:“斗篷。”
又低头对江宛道:“站起来。”
江宛站起来,妃焰把斗篷递给他,余蘅展开斗篷,把江宛一裹:“回去睡觉。”
“我……”
“回去睡觉。”余蘅定定望着她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模糊出温柔的阴影。
江宛心里的愧疚感莫名咕嘟咕嘟往上泛,好像她现在不回去睡觉,就对不起余蘅似的。
“那我回去了。”江宛低头拉紧斗篷,转身往门口撞,妃焰眼疾手快拉开门,让江宛出去。
江宛走到自己的房门口,见门开着,抚浓穿好了衣服正在等她。
“你怎么也醒了。”江宛跨进屋里,头也没回,顺手把门朝后一关。
吃了个闭门羹的余蘅:“……”
好吧,能回去睡就好,至于斗篷,就明早再问她要吧。
更深霜起,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辰。
余蘅抬头看去,漫天星斗,伸手可摘,周遭静谧非常,江宛应该能睡个好觉,再做个有星有月的梦。
余蘅回到屋里,面色清冷许多。
周大勇看屋里护卫进出了一通,知道他们估计是去找四小姐的:“大人,你真能抓住四小姐吗?”
“若他们有一晚上的时间,却连个小丫头也抓不住,那不如也去跳河,”余蘅道,“可这丫头抓回来有用没用,还不一定。”
周大勇一时大急,但触及余蘅冰冷的视线,便如冰雪侵体,猛地清醒。
是啊,这官老爷如此年轻,恐怕未必有多大的本事,虽说官夫人刚才说着大官比县令厉害,但恐怕也厉害不到哪里去,要替小姐伸冤,要把二老爷夫妻送进大牢,谈何容易。
“你受了刑却没死,他们拷问你,是想知道什么?”余蘅道,“若是你还有所隐瞒,谁都帮不了你。”
“二老爷要买毒药,在村里可不行,肯定要去县城,二老爷夫妻生了二小姐和四小姐,二小姐嫁的那户人家姓陈,她婆婆陈婆子是县城妙手医馆的少东家的姑姑,所以我觉得这妙手医馆肯定给二老爷卖了毒药。”
周大勇抬头观察余蘅的表情,继续道:“就算二小姐嫁到了陈家,但她婆婆也没道理帮着儿媳妇害娘家大伯,有良心的人做不出这种事,没良心的人也不会平白无故做这种事,二老爷肯定许了婆家什么好处,可怪就怪在这里,赵家经营医馆,在县城也算不错的人家,陈家虽比赵家差一截,但跟孟家比,也还是强得多,我就在陈家门口蹲了三天。”
说到这里,周大勇脸上出现一道冷笑:“听两个碎嘴婆娘扯闲话,我才晓得赵家虽然有个聪明的少东家,但这少东家还有两个傻子哥哥,一个傻得听不懂人话,那活儿也没用,家里给买了个媳妇,另一个傻得轻些,估计能留下孩子,与三小姐同年,都是十五岁。”
说到这里,孟二老爷许给赵家的好处已经非常明白,就是死了爹娘,再没依靠的孟三小姐。
“可现在,这个好处死了。”余蘅道。
孟四小姐挑这个时候私奔,该不会是她爹娘见三小姐死了,所以要把她推出去填赵家那个火坑吧。
他对妃焰使了个眼色。
妃焰立刻派人去县里寻那开医馆的赵家和孟家的姻亲陈家,顺道还把黄步严叫醒,带他一起去了县衙。
说起黄步严这个倒霉蛋,因他还是戴罪之身,所以被孙羿严密地看管着,就怕这个老小子钻空子溜了,吃喝拉撒睡,俩人都在一起,黄步严自己也识趣,躲在马车里一声不吭,让干嘛就干嘛,半点不给人添麻烦。
既然准备管这事儿,亮身份是最简单的,而余蘅的身份不能用,就只能指望途经此地的殿前太尉之子兼粮草押运官孙羿,还有兵部六品书令兼督运官黄步严。
其实黄步严就够用了。
知县不过七品官,且不说黄步严品级比他高,就单说黄步严是京官这一条,就够那知县吓破胆子了。
其实这周大勇若是只想报仇,事情反倒容易,悄悄去把孟二老爷拷问一番,若不无辜,杀了就是,可这周大勇偏要伸冤,既然要伸冤,就不得不麻烦一些。
不光如此,他还得考虑江宛。
江宛心软,大概不会喜欢行事狠辣的人。
余蘅颇觉苦恼,干脆决定什么都不想了,明日就让黄步严先把知县带来,等江宛起来了,余事都依江宛的意思办。
想到这里,余蘅伸了个懒腰,他也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