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心魔

傅清宁小脸一白,踉跄两步,险些没站稳。

高氏是被逼急了,她知道。

人被逼到绝路上,什么不敢说,什么不敢做?

她本不应该把高氏的话放在心上的。

可是那一句害死亲娘,让她一颗心如坠冰窖。

就像当年那样――克父母,克兄弟,克夫克子,天煞孤星的命格。

那几乎成了她的心魔,终日萦绕在她耳边,经久不散。

哪怕是徐嘉衍把她接回京城养起来,她也始终没能彻底放下。

“你胡说……你胡说!”

傅清宁的模样实在吓人。

不是因为这些天一直安静乖顺的小姑娘突然歇斯底里,更不是因为她惨白的小脸上嵌着一双猩红的目,而是因她这样的状态,俨然是被魇住了!

陆氏心道不好,忙把人往怀里带,死死的搂着,一下下的顺着她的背。

高氏这话杀人诛心,十几岁的小姑娘如何听得?

她发了狠,叫左右:“还不把这疯妇给我扣住,堵了她的嘴!倒听她这样满口胡言!”

云枝等人依言上去拿人,徐嘉衍却比她们动作都要更快。

他本来就在高氏试图接近陆氏与傅清宁的时候拦在高氏身上,待到高氏那番话出口,他已经变了脸色。

等发觉傅清宁被这话刺激到,他终于抬腿,一脚正好踹在高氏小腹上。

他自幼习武,一身好武艺,这个年纪的少年郎最是身强体壮,高氏如何承受得住。

她吃痛,捂着小腹跌坐在地上。

云枝见状忙上来取帕子堵了高氏的嘴。

院中一时之间只能听见高氏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的叫骂声,还有傅清宁似乎连放声大哭都不敢的抽泣声。

陆氏心疼小姑娘,连裴子端都看不下去。

傅简知道高氏被逼到穷途末路,口不择言。

方才还想要维护高氏最后一次,现在肯定是不可能善了了。

他壮着胆子想去安慰傅清宁。

徐嘉衍眯着眼挡下他:“傅二老爷,你最好还是不要靠近表妹身边,免得再刺激到她。”

傅简面色一沉:“我是她亲……”

“够了!”

陆氏拔高了音调,可她呵斥那一声,怀里的小人儿越发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就要躲。

傅清宁喃喃,说的又都是我没有,不是我这类的话。

陆氏不知小姑娘怎会有这样厉害的心魔,心肠都要被揉碎了:“阿宁,阿宁?好孩子,看看我,没事了,不是你,舅母知道,我们阿宁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你没有做过,自然跟你没有关系的。”

只是这样的安抚,似无用功。

傅清宁甚至都未必能听得清楚她在说什么。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被心魔魇住,不及时让她神思清明,恐怕要大病一场,很是伤身,且这样的事情,有一就会有二,非得一次释然,往后才能彻底好起来。

徐嘉衍他……有经验。

他横下心来,缓步靠过去。

裴子端此时也已经护在了陆氏身旁,见他目光始终定格在傅清宁身上,侧步让了让。徐嘉衍站定下来,叫了声伯母:“让我试试吧。”

陆氏养了他这么多年,晓得他从来谋定而后动,更是个难得的少年老成,一贯稳重,最让人放心也安心的孩子。

傅清宁这幅模样,她瞧着都觉得吓人,也的确从没遇见过。

可徐嘉衍一脸笃定,胸有成竹。

陆氏便松开了手,说了声好。

徐嘉衍深吸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两只手一左一右握上傅清宁单薄瘦弱的肩头,迫使她面对着自己。

但小姑娘始终低垂着头,他自上而下俯视着,只能隐约看见她长卷而浓密的睫毛轻颤着,在她脸上扫出一片阴翳,他沉声,音色比平日里更加清冷:“傅清宁,抬头,看着我。”

这种语气哪里是安抚人,分明更像是威胁。

陆氏身形一动,裴子端先一步按在她手腕上,摇了摇头:“姑母,信他。”

而那头傅清宁竟真的依言缓缓抬头,等触及徐嘉衍那双清冽的眸,不含一丝温度的漠然的脸,肩头瑟缩,下意识想跑,但又生生忍住了。

她朱唇微启,说了句什么话。

陆氏和裴子端等人站的那样近,却都没能听真切。

只有与她面对面站立着的徐嘉衍,听了个一清二楚――子衍哥哥。

徐嘉衍心头大颤,钳着她肩膀的双手也跟着抖了下。

好在他能迅速稳住心神:“是你克死了你母亲吗?”

“我没有!你胡说!”这句话刺激的傅清宁发作起来,猛然要挣开徐嘉衍的控制。

她动作来的又猛又快,虽说没有什么体力,但小姑娘家挠人很有一套。

徐嘉衍一时吃痛,左手贴着手腕下两寸的地方被抓出一条血痕。

陆氏养大他,当然也心疼:“衍哥儿……”

他却说没事,咬着牙又把人给按住:“对,你没有,你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你母亲也是这样想的!”

他说的郑重,也拔高了音调:“所以傅清宁,你父母与兄长在天之灵,他们在看着你,他们会护着你!是谁说你克死你母亲,害了你母亲,是谁?”

傅清宁现在的状态大概看不真切眼前的任何人。

但是她能够凭着本能记起方才是谁那样骂了她。

于是她顺势道:“高氏――高氏害我!”

徐嘉衍暗暗松了口气,她能在浑噩中记起这件事,就够了,否则他也无能为力。

他松开落在她肩头的手,本来想去牵她的手,念及不妥,只隔着衣物拉起她的手腕,一步步把她带到高氏面前去。

高氏被丫头婆子们按在地上,见红了眼的傅清宁居高临下立于她身前,没由来感到一阵恐慌。

徐嘉衍循循善诱道:“傅清宁,她害了你,是她错,还是你错?”

她好似没听懂,懵然侧目看他。

他从没有这样好的耐心,继续哄她:“是她错了,她脏心烂肺,不是你的错。要打要杀,她就在这里,出了这口恶气,就该醒了,好姑娘,我们给你撑腰,我们护着你,你会醒过来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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