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总归是要办的。
胡御医那边一剂汤药喂下去，不到半个时辰，柳姨娘胎动发作，她人也有了精神，能吊住那口气，使上劲儿，总算是平平安安的生下了一个女儿来。
升王膝下只有裴瑾瑜一个女儿，如今这个年纪又得了个女孩儿，当然也宝贝的不得了。
再加上孩子是早产生下来的，皱皱巴巴，小小的一团，气息也略显得微弱，还得好好养着才行。
至于柳姨娘……
直到孩子呱呱坠地，胡御医才把先前没说完的话回完了。
她此番算是遭了大罪，经受重创，身体底子垮了，为了生这个孩子，那虎狼之药喂下去，其实是很伤身的，眼下不觉得有什么，月子里好好保养着，三五年内不会有什么大碍。
然则她将来年岁渐长，这坏处就越发显露出来。
一则不能再受孕，二则是身体会一日比一日虚，到最后就是油尽灯枯，回天乏力，这是没法子再调理回来的。
就为了生这个孩子。
升王听了这话，心里也是感慨的。
终究这是他的亲生骨肉，柳姨娘遭罪也是为着他。
这会儿孩子生下来，柳姨娘累的脱了力，昏昏沉沉睡过去。
产房血腥未曾散去，升王原本说进去看看柳姨娘，被冯嬷嬷劝了一番，又说柳氏那里未必有多好，把人给劝走了。
升王回主院之前就有奴才来回话，陆氏是听闻他回来，也知道柳姨娘那边母女平安，才跟柳氏告辞一番，提前离开了。
所以人回去那会儿，屋中早没有了陆氏身影。
底下的奴婢伺候着升王换了身常服长衫，才掖着手缓缓退出去。
他往柳氏身边儿坐过去，抬手落在柳氏腹部：“明儿我去一趟霍家，今日多亏陆夫人过来，陪着你，才稳得住，否则她那边出事，你要再有个什么，着急上火的，我可怎么办。”
柳氏捉了他的手，这会儿实在是笑不出来：“我听底下的奴婢说了，母女平安，孩子早产生下来，得精心调养一段时间，柳氏的身子骨……为了这个孩子，算是累垮了。
别的暂且先不说，柳氏当年是我举荐给王爷，把她放在王爷身边当差服侍的。
她也伺候了王爷十几年，从前在我这里当差的时候也是勤勉本分，从无差错。
我想着，这么些年，王爷顾念我，体恤怜惜我，瞧瞧别人家里头，今儿一个侧妃，明儿一个通房的弄进门，只咱们府里，王爷连半个侧妃也没抬举上来。
柳姨娘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又给王爷新添了个女儿，王爷写个折子，给她请封，也算是安慰她一番的。”
升王细想了想，皱了下眉头：“有些事情一旦起了头，就怕她们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往后弄得家宅不宁，你也要跟着受累。
她是辛苦劳累一场，但你是和善的，又从不会苛待她们，如今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往后你多抬抬手，宽待着她屋里，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柳氏还是劝他：“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有了名分摆在那儿，到底不一样。
她又能生出什么心思来呢？十几年连争宠都不会的人，您难道还怕她得了抬举册封，能越过我去不成吗？”
升王对这些事是真没有什么意见的。
侧妃不侧妃的，他也不怎么在意。
男女情爱之事，他一向都很淡。
当初也是柳氏再三的规劝，他才提了两个通房妾室在身边伺候，要不然，十几二十年如一日，身边也就柳氏一个。
他有更要紧的大事要办，哪里顾得上这些？
既然柳氏三番五次的说，左不过是写个奏本的事儿。
于是升王点头应下来：“等过些日子吧，你这边平安生产了，我的心也就定了，她正好也要好好休养几天，休息好了，你也生下了孩子，我写个折子进宫，给她请封就是了。”
柳氏就松了口气，才把柳氏嫂子的事情说给升王听。
果然这事儿是更能让升王提起兴致来的。
他登时皱了眉头：“果真？”
柳氏点点头：“我思来想去，也只有她们了。陆氏刚才在那会儿，也帮我着参详了半天，我们两个合计着，你且先安排了人去追查着她们的行踪。
说到底，一个女人家，带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就算不回河东去了，大概也跑不了多远。
我写信送回河东，把她家里人也弄来金陵，再叫阿耶和兄长在河东好好查查看，这几个月以来有没有人私下里同她们一家子往来走动。
又或者单是买通了柳氏的嫂子，她嫂子坑蒙拐骗呢，骗了人家妹妹一道来金陵，现在是拐带了孩子一起跑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事儿不能放在这儿不管了。
柳氏那边叫她安心养着吧，胡御医是知道大概情况的。
我这里……”
她手还覆在腹部，几不可闻叹了口气：“今儿闹出这样的事情，我实在也不怎么舒坦，要不是前几个月养得好，还不定要怎么样呢。
这样的刺激，我可经受不住。
如今也实在是分不出精神再去过问胡御医，柳氏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所以还是要辛苦王爷。
我晓得近来外面忙，连大郎都成天不沾家，不晓得忙个什么劲儿。
家里面又出了这样的事，我一时半刻帮不了王爷什么……”
“你不用说这个。”
升王在她手腕上轻轻按了一把，缓着声儿打断她：“咱们是夫妻，夫妇一体，本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何况那也是我的亲生骨肉，别人想要来害她，我做父亲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不用你特意来交代我，我也晓得这些事情要怎么办。
外面也并没有什么要忙的。
大郎不是在帮我做事情，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在外头瞎忙活什么，但他有成算，我也懒得过问，横竖他不会闯出祸端来，那便就由着他去。
如今你只管安心养胎，其他的事情你都不要管，给河东写信这个事也交给我吧，等事情有了眉目，我自然告诉你，你别一天天的悬着心放不下来，再折腾的自己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