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公司以前做房地产起家的，叫什么君澜。后来不行了又转战商超，取个名字叫君豪。”老耿解释道，“也是不温不火，还不如以前的名字。”
君澜地产？任开南心里惊了一下，这不是谢军他们家的吗？
“他们家生意不好？”
“一般般吧，整个芜城除了远洋还有谁能说自家生意好的？”老耿说完瞅了任开南一眼，“你认识？”
“嗯，以前邻居。”
老耿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刚想点上，又想起了旁边坐着的人，便又问道，“不介意吧？”
任开南摇摇头，老耿点上之后长长的吸了一口又吐了出来，才说道，“你是不知道，这夜班难熬，没点东西做寄托，实在是熬不过去。”
“你为什么要一直上夜班？”任开南开口问道，老耿抽烟的手顿了一下，反问道他，“你觉得呢？”
晚风透过破碎的玻璃窗吹了进来，带着江水的泠冽，打的人身上有些冷。
任开南也不由的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外套。
“你这衣服，过夜不行。”老耿看着任开南摇摇头，“快回去吧。”
任开南看着眼前静寂的港口，有些疑惑，“外面都快传成你是个吸血鬼了，你怎么一点都不介意？”
老耿的脸上因为长期被风吹蚀，皱纹沟壑纵生，听了任开南的话不由的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也牵动着挤成一团，“吸血鬼？哈哈哈，这个人真能想象。”
“你也看到了吧？我只是个糟老头。”
“那你为什么不让局里给你安排个对班？”
老耿看任开南的眼神变得很奇怪，“你觉得是我不让？我一个糟老头有这么大能力。”
“但是你接受了。”任开南静静地开口道，“你没有拒绝。”
“拒绝？”老耿指了指屏幕上的的船只，“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被安排晚上夜里到港吗？”
“为什么？不是夜里到港更好一些吗？”
对于货运来说，夜里到港，可以节省白天占用的时间，清点完后可以一早就运送到各个售卖点，尤其是对生鲜食品类的。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但是在我们这儿芜城不是，”老耿看着屏幕上闪动的红点，正按照既定路线朝着他们驶来。
“在我们这里，夜里到港，意味着你给的供奉不够。”
任开南转头看向老耿，“每条船都要给？”
“当然。”老耿嘲笑任开南的天真，“一艘船不一定是一家的货物，几家一起给。给的多的，自然就安排在白天，给的少的自然就安排在夜里，再次者，就不给你进港。慢慢拖着。”
“现在除了远洋，其他家都是拼船，每家出一点凑个供奉交给上头，保平安。”
“没有人管吗？”任开南虽然知道这里面是明目张胆的收受贿赂，只是不知道，竟然有这么多企业都参与其中。
“管的人，在这里了。”老耿跺了跺脚，意指地下。
那个被冠以栽赃嫁祸意外身亡的举报者。
“你也别觉得他是个什么好人，他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耿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碎熄灭，“他也就是和上面利益没分配好。”
“什么意思？”任开南问道。
老耿看了他一眼，“我不是跟你说过，在这里夜里到港不是什么好事情，不仅是人工费贵一些，最重要的，是你会丢货物。”
丢货物？任开南有些不太明白老耿说的意思和他想的是不是一个。
“你的意思是，会莫名其妙丢失货物？”任开南看了一眼旁边的监控，“这个不是监控吗？”
老耿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任开南，任开南立马明白自己的问题实在是太不上道了。
“所以，你之前的那个对班就是干这个挣钱？”
“嗯，上面扣掉的货加上晚上丢失的货物都由他这边的一家公司来倾销掉，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概是分赃不均吧，他就实名举报了，然后就死的不明不白，他手里的账本也被做成了是栽赃。”
老耿慢慢的解释道，“大致就是这样吧。”
“所以呢？以前他的做的事现在是你在做？”任开南一针见血的看着老耿。
老耿的脸上丝毫没有任何慌张的神色，淡然的又掏出一支烟点上，轻轻的吐了一口，没有回答任开南的话。
“你很缺钱？”任开南继续问道，“我记得你不是无妻无子，孤身一人？”
烟雾弥漫着老耿的脸，看不清他的神情，他仍然是没有答话。
任开南也不追问，继续他的下一次问题，“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们今天好像刚认识。你就不担心我会去举报？”
这次这个问题，老耿回答了他，“你来的目的不就这个？而且我也不担心你举报。”
“暂且不说你举报了还是举报不了，有证据的那个人都已经被弄死了，何况你这个连证据都没有的人。”老耿讽刺的看着任开南，“没人会放在心上的。”
是啊，证据，账本。
“那最后那本账本呢？”任开南问老耿。
老耿摇摇头，“他也是运气不好，账本给错了人，给了他们一条利益链上的人，这不就给人摆了一道。他们这些纠葛在一起的利益，哪个人没有自己的一个账本？”
“你有吗？”
老耿摇摇头，“我只奉命办事，保命要紧。”
奉命办事？任开南一时总觉得今天晚上得到的信息过多，但是这么多信息又让他产生非常不安的想法。
总觉得有什么意外或者陷阱在等着他。
“还不走吗？”老耿看了看时间，“快十一点了。”
任开南看了看屏幕上还在移动的小红点，速度似乎比之前更慢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晚风力大，估计波动大，行驶不顺利。”老耿打开了另外一台电脑，是气象系统，显示着谢军的那艘船附近有大风。
看来谢军的船靠岸，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任开南起身准备回家，出调度室前又想起了什么，转身指着破裂掉的窗户问道，“怎么不去修一修？”
老耿看了一眼，说道，“坏了太久的东西，又有谁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