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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藏地千年魔女十八

◎陈默开播了!◎

邓登登怀中抱着香火, 她浑身紧张地看着前面带着和蔼庄重微笑的僧人,将手慢慢地伸去。

上师将手中黑乎乎油腻的东西抹在她的脸上,又将她放置在火上畏烤, 四周有着无数的僧人对着她不断念咒,邓登登不做任何反抗,任有他们做完这一切法事后,将她用铁链捆在冰冷的供奉台上。

四周全都是少女们的哀嚎。

前几日,因为巴姆寺的巴姆集体出逃,这对整个藏地是极其严重的一次除魔剿鬼的行动, 因为巴姆能够化作人类躲藏在人类中间, 迷惑和诱引人类。一时间人心惶惶, 有不少人开始举报自己身边的女子是巴姆, 将她们用鞭子抽赶到了寺庙, 她们有的是母亲,有的才是十几岁的少女, 但无一例外都是长的颇有姿色。

邓登登仅是在路上因为太多人而恐惧发作,因为脸色极差,浑身僵硬,也被直接拖到了寺庙里。

在上师的严格筛选之下,她很“荣幸”地被认定为巴姆,她们都被困在此地,需要进行“降服”。

她还在止不住地生理性颤抖, 忽然感觉到一阵温暖,原来是一旁与她相差不多的女孩子将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

经过交流, 女孩说自己发现她是与邻居有了口角, 邻居想要占她的羊, 于是举报她是巴姆, 在这个地方,一旦被认定是巴姆,就是百口莫辩。

评判的标准是什么,恐怕也没人知道。

等到一日后,那些僧人才撤出殿,他们还需要花费七日时间供奉驱除那些巴姆,过了不久,有人给她们送来糍粑和油茶,其中好像混合了动物的肝脏,又腥又臭,邓登登面不改色接过,看着其他人干呕着往嘴里塞。

在这里的七日,这是她们唯一的食物来源。

邓登登蹭了蹭手心上黏腻的汗,悄悄打开了粘在碗底的一张纸,扫了一眼迅速记在了心底,将纸团扔进了嘴里和着油茶咽下。

天色晦暗,众人皆靠着神柱睡着,从头顶落下一截绳子,邓登登悄无声息地抓着绳子缓缓地往上升去。

在月光下,站在房顶上的男子露出来了彬彬有礼的笑容:“让你久等了。”

邓登登缩成了一个完全形态的防御机制朝前一个箭步窜得老远:“好。”

杰瑞斯无可奈何:“你不必这么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陈默在走的时候将一片蛇鳞塞给了她,上面是已经死去的昆达活佛用古经文所写,有且仅有相同学习过经文的另一位活佛沙朗能破解,处于巴姆寺庙的沙朗活佛仅在极其重要的场合才会出现。

因情况特殊,和一字家族的合作也是不得不为之。邓登登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了,俨然将他的玩笑话当了真,杰瑞斯看着她仓皇失措逃走的背影无奈耸肩,追了上去:“小心,我们要找的那位,可能已经不是人了。”

活佛修行的地点在后院的山洞里,为了打造全然的纯净,无人打扰的秘境而在断崖峭壁上修了一处危机四伏的修道场,杰瑞斯所派遣的人成功进去了五个,但只出来了两位,其中一个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另一位将勘测的地图带出后便失去意识。

黝黑深俊的悬壁上半吊着在寒风中颤巍的坐蒲,一个黑影端坐在坐蒲上,那根悬在万仞之上的那根绳索是唯一的通道,乍一看仿若他悬在天际,一面朝着光,一面背着影。

只要稍微用力,他可能就会掉下去。

看到黑影的模样,邓登登眼眸微瞠。

沙朗与昆达,面容一模一样,但身上的气质截然不同,昆达身上有着执念过深的癫狂,而沙朗却带着没入一草一木的沉寂。

杰瑞斯哑着嗓子喊道:“别过去!”

邓登登却笃定道:“没事。”

杰瑞斯十分不解,一个见到别人就会像是胆小的兔子般戒备森严的邓登登,居然在面临这样的让他都会头晕目眩的深渊而面不改色。她赤着脚,缓步走上那根绳索,双臂张开,如扑火飞蛾。

走至黑影面前,沙朗睁眼:“前来找我,有何所求?”

邓登登合掌摇头:“我并无所求,但仁波切只受众人苦难,倾听万千恳求,普度众生,恩泽如雨,将您视为救赎,却无一人倾听仁波切的苦难。”邓登登将手放在沙朗的掌心上握住:“而我,听得到您心中不曾吐露的言语,如果您愿意,我愿承载您的悲苦,您的愿景。”

沙朗看着她陈恳净彻的双眸,看到她拿出来的那片蛇鳞。

沙朗摩挲着那蛇鳞上的文字,手指颤抖:“这一劫,他终究是没能躲过。”

原来沙朗和昆达是一对双胞胎,当初选拔活佛时,与往届不同,寺庙并未遵守活佛转世灵童指学,而是拿了许多奇异的字符给当地的孩童看,只要能够辨认得出那些字符是文字,那些孩童就会被集中起来在寺庙里,没日没夜地让他们守着那些字符,让他们学习和开化。

为了让他们开灵窍,让他们每日都逼近极限地去修行,连很多大人都无法承受,很多儿童在不堪折磨之中死去,见过死亡的他们被迫早早认清自己的处境,接受被摆布的命运。沙朗和昆达相互依偎和鼓励,才勉强支撑下去。

等到他们长到十岁后,再进行第二次灵窍测试。

昆达比他更为勤勉,他深刻明白必须有人要承担这一切,否则这些折磨将是永无止境,所以他拼了命地修行,终于,他成功被选中,成为活佛。

在被选中成为活佛后,昆达和沙朗分开而居,但他们一直都有着心理感应,相互之间即便不见面,也能感受到彼此思念的感情。而失去活佛资格的他们,开始散落在寺庙各处成为僧人。

过了五年后,沙朗终于又见到了昆达,那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堆钦法会。昆达见到沙朗,告诉了他自己的困惑,原来他终于有资格拿到那本刻满了奇怪字符的原书,是他的开悟水平太低,仍旧无法领会其中的含义,后来某一天,昆达忽然大彻大悟,消失了一周时间。

“消失了一周?”邓登登拿着录音笔记录着每一句话,提起精神将笔靠前。

“他最终还是读懂了那些文字……那本我们谁也无法顿悟的文字。”沙朗阖着眼眸,神情带着疲态:“昆达解读出来后,大病了一场……他们都说他疯了,但逼着让昆达解读这文字的人,才是真的恶魔。”

他的手翻着那片蛇鳞,眼底晦暗的黑像是涌入了一丝光,他一言不发开始在纸上破译。等破译完成,他将纸张递给了邓登登:“请你务必将此物保存好。”

看着邓登登郑重将纸张接过,沙朗抬手缓缓将笔刺入咽喉。

“大师!大师!!”邓登登震住。

“后来这些文字我也读懂了,但我又后悔读懂,他愿意破釜沉舟地去揭开背后的秘密,而我始终没有他那么强大的勇气……”沙朗紧紧抓着邓登登的手臂,看着她的眼睛嘴里不断呕出鲜血:“那是不能被人类所知晓的秘密……请你们一定要阻止他们!!”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那倒映在黑暗中的残烛缓缓溟灭。

邓登登缓步走出悬崖,满脸是泪水地回头叩首,杰瑞斯看到她浑身的血迹不难猜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神情肃穆:“现在我们身上是世间仅存的破译,T组织的人是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必须马上和陈默聚首,将这份破译的资料给她。”

邓登登点头,拿出来卫星电话,打了三遍都无人接听,她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糟了。陈默可能出事了。”

“电话的具体方位在哪里?”

杰瑞斯拿出来电脑,根据探测信号找到了卫星电话的坐标,杰瑞斯立刻吩咐人手进行布置,而邓登登还是不死心,直到车到达峰底了仍旧在不断地拨打。

“他们不让我们上去。”杰瑞斯喘着粗气回来:“昨天夜里,南峰那边发生了三次雪崩,有一只登山队失踪了,现在拉了警戒线,不允许入山。”

“雪崩!!”邓登登顿时白了脸颊,马上探身就要冲出去。

杰瑞斯将她摁回去安抚道:“你不要着急,少爷的命烛还在,他们不会出事的。”说着拿出来了一个密封的灯罩,不会有一丝风能干扰,但灯罩下的烛火却疯狂地颤抖着。

“啊少爷!!!!”杰瑞斯尖叫了起来:“少爷,少爷的命烛怎么会这样不稳定!!少爷!!少爷!!!”

现在轮到邓登登在后面拼命拉拽着失去理智的杰瑞斯:“至少还没灭,你不要冲动!”

忽而耳机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叮咚声:“您预约的主播:你都如何回蚁窝已经开播,请前去围观吧!!!”

邓登登手猛然松开,失去了支撑力的杰瑞斯一个狗啃地地摔倒,他愤愤不平地站起来想要责问她,却看到邓登登正手忙脚乱地打开电脑。

“喂喂喂你下手轻点,那可是TU电脑啊!密码我来输!”杰瑞斯心疼地直抽气,看到邓登登一脸狂喜地抓住他的手腕。

“陈默开播了!!!”

92? 藏地千年魔女十九

◎这……是一场祭祀。◎

直播间弹幕刷屏, 陈默挂着茶马的直播间开播,茶马因上次遭到袭击失去意识后,节目组判定他处于高危断链, 粉丝们也一直揪心,却没想到开播之后,出现的却是飞行嘉宾陈默。

苦苦等待的主持人没出现,直播间转被飞行嘉宾李代桃僵,而当时茶马救陈默的过程大家全程都看到,对导致茶马现在的处境的陈默更是说不出什么好话。

而面对众多的诘问, 陈默不作任何回应, 此刻却陷入了沉默。

她整个人被倒吊着, 视角十分刁钻, 让人不得不歪着脖子治疗颈椎。

她不时地垂下头飞快地瞥一眼弹幕, 然后又抬起来朝着四周警觉地观察,好似在忌惮什么。

而后, 她忽然开始整理衣服,认真肃然地抿唇,好似做出了重大的决定,众人都以为她要为茶马受伤向直播间道歉,但转而看到她从厚厚的登山服里取出来了两朵亮晶晶的穗花。

弹幕:???

陈默吊在半空开始跳起来了啦啦操。

刚才还一片骂声和责问的弹幕被她莫名的行为而惊诧。

【主持人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精神错乱了吧?】

【别装死别装死别装死,我们要茶马出镜茶马出镜茶马出镜,给茶马道歉, 道歉!】

【这是挑衅吧!是挑衅吧!!!我超!!】

直播间茶马的粉丝都炸了锅,陈默一口气跳完啦啦队操, 面不改色将捧花整理了一下, 塞回了衣服里。

直播间出现一个加粗的红色弹幕, ID摩卡小甜甜给您发送了私信。

陈默将私信隐藏。

邓登登着急地将冻僵的笔头抿了一下, 含着满嘴的墨水将纸折起来,杰瑞斯全程卡到他鬼画符的笔记,道:“原来这是你们约定好的暗号,但她这是什么意思?”

邓登登紧皱眉头:“杰瑞斯,以前一字家族的人曾经来过南迦巴瓦峰吗?”

杰瑞斯眉头微紧:“为什么要问这个?”

邓登登:“这个东西,你应该眼熟。”

邓登登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形球体,她的画工虽然一般但是勉强还是能辨别一二,杰瑞斯矢口否定:“不是。一字家族的字命髓全存放在固定的地方,而这,应该是T组织的能人。”

陈默拼尽全力跳完了舞蹈,猛然像是泄了劲一样。

她是被一条巨大的蛇给卷到此处的,而那只长蛇对她极其不客气,绕着树藤将她倒吊在大殿上,好似想要杀一儆百一样。

她现在没有被活活吓死,幸好早已被次曲带来的蛇给脱敏训练了一次,但她现在身处蛇穴,目之所及全都是蛇蛋和蜕下的皮,蛇腥味直冲天灵盖,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整个吞下腹又被吐了出来一样,精神麻痹,不知所云。

不知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她只能开播将信息传达给登登。

那些蛇将她拐入的是一个地下宫殿,这个宫殿是被损坏最严重的的,半个殿都塌陷下去,她在里面看到了不少已经风化的白骨和散落的衣物,大部分是被当做食物吞吃化作残渣。

而在残渣里,她看到了圆形的球状体。已经自中裂开。

一个雕刻得十分精美的象牙球,熟悉而又陌生,出现在这里并不让陈默惊讶。

字命髓,是一字家族血亲才会继承的字,字命髓已经破裂,说明拥有真言的人出现在这里使用过十三字真言,也不难解释这里的战场为何如此惨烈。

“一重,你认得这是谁的字命髓吗?”

一重半晌不做声:“真言的力量已经消失了,他的字符被破,也许尸体就在这堆白骨之中。”

“真言都没能阻止的力量吗……”陈默的声音低了下去:“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人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断指残骸散落一地,陈默被吊在半空,已经默认自己现在是一块蛇蛇的废物点心。

她躺得邦硬,等待自己被吞咽时能否自救。而无数条蛇在她身下盘踞着,而一条小蛇歪着橙黄的眼睛望着她,在她面前摇晃着尾巴,陈默心底忽而窜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试探道:“你是……次曲?”

小蛇晃动着尾巴,吐出来了一截短刀。

陈默精神一振,拿起刀割断树藤落在地上,看守她的蛇集体暴走,嘶嘶地尖叫朝着她袭来,陈默用衣服挡住脸蒙头跟着小蛇猛冲,小蛇又甩着尾巴拍了一下墙壁,陈默摸索着墙壁上凸起的按钮一拧,自大殿中央哗啦一声震颤着分作两半。

大殿之下,居然还藏有阶梯。

陈默顾不得,顺着阶梯就往下跑去,阶梯是蜿蜒曲折向下的,一直往下,仿佛有一种触摸不到尽头的错觉。

陈默一连跑了数层,再也支撑不住原地坐下喘息。而她接着手表的荧光,卡到阶梯旁的墙壁上刻着的浮雕,是山川草木的每一个痕迹都是用匠心雕琢而成,陈默一点点摩挲着往下走,看到连绵不绝的山脉走向,往上看,是日,往下,逐渐转为了月和星辰,自然花鸟,一共十三重天,一共一百三重阶。

陈默走到最下层,脚步的声音回荡在空荡幽深的建筑中,仿若在平静的湖面上掠起的风,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声波如涟漪的回荡,每一息呼出咽下的声音,心跳的脉搏仿若也在这空间里无限地放大——能够感受到每一个毛孔,每一条血脉流淌,心脏砰砰砰地,宛如在耳畔边炸裂开的鞭炮。

在最下是一幅幅巨型的唐卡。

但却不是用笔描绘的,而是用人体和各类血淋淋的器官所构造而成,在此地不知过了多少年,依旧保持如新。

围绕着水池,池底如墨深沉。

任何事物一旦超脱了人观感的极限,就会使得人没来由产生一股想要跪服的冲动,这是来自于人原始基因里对天地万物的敬畏,而一个文化所能呈现出这样震撼人心的视觉效果,正来源于信仰本身。

唐卡中鬼神莫辨的神明,却是有着撕扯人皮,踩着骷髅的模样,亦是有着将人心挖出来吞吃的血淋淋画面,在鬼斧神工的构造下,将人的恐惧具现化,让人害怕又胆颤,倘若有亏心事的人站在此地,怕是看上一眼就会双脚发颤。

“一重,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一重恢复了些许力气,语气迟凝:“这……是一场祭祀。嘶!!!”

“你怎么了?”陈默同时也感觉到了一阵头颅剧痛,从脑海里不断闪过一些陌生的场景。

她看到眼前全是刺目的光,面前簇拥的全是人影,黑色的面具和长袍下露出苍白且消瘦的手贪婪又着急地掏开自己的腹部,野蛮狠厉地从她的身体里拉拽出血和肉,痛将意识和思绪光怪陆离地割裂成了碎片,他们将那肉块高高地举着,朝着光芒嘶吼着咽喉地呐喊,献给尊贵的神祗。

而那颗被抓在手心里的心脏,砰砰砰砰!!!!

砰砰砰!!!

陈默感觉到心口好像被人开了一枪,炸裂地疼,她抽噎着,每一下的跳动,仿佛都是心脏拼尽了全力。

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的枪响,将人逼至濒临的绝望。

“呼吸!呼吸!!!”陈默听到一重的声音,但和自己的爷爷的样貌重叠在了一起,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穿着护士服的人推着自己,她握着爷爷的手,老人家焦急地想要追上医护人员的脚步,却被绊了一跤,而爷爷还在后面大喊着:“妮子,呼吸!!”

直播间出现嘈杂的雪花,众观众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直播,只看到屏幕不断跳跃,又出现了了节目组的信号。

【抱歉节目组与主持人断开链接,正在努力重新链接中……】

邓登登猛地往后靠了一下,情况已经处于最刺激的时候忽然中断,让她一口气提得喘不上来。

杰瑞斯道:“发生什么了?”

“还没找到路吗?”

杰瑞斯:“应该就是这底下了,但是被雪埋着,我们人手只有这些,大概再有两小时就能挖开了。”

登登忧心忡忡,忽然将手套扯掉,一手摸着雪地。

她曾经发过誓再也不会使用这股力量,压制也是一种折磨,而邓晨晨还在耳畔边不断地诱引她解除禁锢,登登将一只试剂扔给杰瑞斯,红着眼睛:“如果待会控制不住我了,就把这个打给我。”

杰瑞斯看着试剂上的编号猛然抬头:“你!你怎么会!”

邓登登苦笑:“艾薇姐为什么去哪里都要将我带在身边……你现在明白了吗?”

杰瑞斯呼吸沉重:“没有想到在那场灾难之下,还有试验品能活下来。”

邓登登平静:“这笔账,我迟早要向T组织讨回来。”

杰瑞斯命令手下的人暂且离开,给登登的腰部系了一根绳子等防护措施后,全神贯注地盯着邓登登的背影。

“不要再压抑自己的力量了。登登,你应该承认你的强大,你应该找回来原来的你。”

“动手吧,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的你——那个名震天下,一手造成T组惨案的刽子手”

“要是再不快点……你可就救不了你的好姐妹了啊。”

让登登一直恐惧的声音不断从耳畔传来,邓登登捏紧了手上的登山绳,咬紧牙关:“闭嘴,闭嘴,闭嘴,闭嘴——!我能控制我自己,我一定能控制我自己!”

她的眼中迸射出锐利的锋芒,扯下脖颈的项链,一股炙热从她胸前的纹身游走,仿佛一头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的野兽,咆哮震慑天地。

“我才不是杀人武器,我从来都是我自己!!!”

93? 二合一

◎一切为了伟大的阿古斯。◎

一声如雷鸣般的巨响, 在素来安静的山谷久久回荡,众人都屏息静止在原地,在巨响回荡开之后, 又陷入了极致的安静之中,在雪原上千年累积的冰雪,将声音全都吞纳进了胸怀。

而折射回来的,却是脚下无声且致命的暗流。

“咔嚓——”

细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杰瑞斯感觉脚下一松,伴随着雷霆战机轰鸣着从耳畔碾过, 众人猝不及防被卷入了雪流之中。

——

“妮儿!别睡!!”

陈默猛然睁开眼, 茫然地看着一片灰暗的天花板。

在记忆当中一直存在的老旧病榻和黄渍的床单,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每一日在她面前按部就班地前来抽血的护士, 他们都说她生病了,让她不许离开病房, 每一日都来给她打一针药剂,再给她上一堆仪器检测她的数据。

检测数据完毕之后,她就会被送回来。

孤儿院的孩子都躲着她,生怕她的病传染给自己,只要她一靠近就会被石头砸,小小的陈默不理解自己所遭受的痛苦,只能回到冰冷的病床, 103号房间本来有五个孩子,但他们逐渐都痊愈离开了, 只剩下了与她的年龄相仿的小茵。

帮助她们打扫卫生的一个清洁工老人, 时常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所有的人见到他都会露出嫌恶害怕的神情。但陈默是个嘴甜又执拗的丫头, 小茵被推出去接受治疗时,她觉得无聊,就会去找爷爷聊天。

久而久之,她发现这位性格孤僻的爷爷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只是他有五个儿子,但全都将他当是累赘,他们都是被抛弃的人,许是境遇相同,爷爷将她当做是孙女一样关爱,而她也帮爷爷打扫卫生,一老一少相处得分外和谐。

而小茵比她小一岁,但总是欺负她。总是向护士告状她晚上睡觉太吵,要么就是说她身上太臭,总而言之就是哪里都看她不顺眼,想要将她赶出去,但护士对她的大吵大闹充耳不闻,后来,治疗她的医生来了,小茵也强硬地吵闹,让医生先治疗自己。

陈默不知道小茵为什么会这么讨厌自己,把委屈告诉爷爷时,他总是叹息着沉默拍着她的肩膀,说了一句让她至今不明白的话:“她其实很喜欢你。”

“我怎么看不出来?”陈默半信半疑。

后来,被带去治疗的小茵一日日的消瘦,她也没有精力再讨厌陈默,只是望着窗外日渐心事重重,偶尔还能看到她哭。而陈默听从了爷爷的话,黏着小茵,给她讲故事,拼命逗她,也许是因为这样,她们的关系终于有所缓和,而等到某一夜,小茵忽然主动向她告别。

“我要去做手术了。”

“你害怕吗?”

小茵摇了摇头,半晌又重重地点头。

“我给你画一个笑脸。”陈默在她的手心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你要是害怕了,就打开手掌看一看。”

小茵也会握着她的手:“我会努力,你放心。”

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要努力什么,陈默默认了她想要努力活下来。但她总觉得小茵还有没说完的话。

那夜过后,护士说她出院了,就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样,而等医生对她进行治疗后,她也能重获自由。陈默为她开心,却开始怀念小茵,虽然她总是欺负自己,但她是唯一一个愿意和她讲话的人。

而清洁工爷爷来打扫卫生时,看到病床只剩下她一个人后,整个人都震住了,半晌抹了一把泪水,对着陈默道:“妮,这里不能待了,爷爷攒了一些钱,跟爷爷回故乡,爷爷养你,让你上学,好不好?”

“可是,他们不让我离开这里。”陈默不解:“他们会治疗我的病。”

“妮,他们根本不是想要治疗你!”爷爷忽然激动起来,捂着她的肩膀:“爷爷知道那帮人没安什么好心,你继续呆在这里也只会和小茵一样丢了性命!没事,爷爷有钱,爷爷带你治病!”

“小茵!小茵不是治愈了?”她的脑袋轰然一炸,而爷爷握着她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去完之后,我们就走。”

那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进太平间,而躺在那冰冷柜子里的是昨夜还握着她的手说自己一定会努力的小茵。

她的胸膛被刨开,嘴角和鼻孔凝着粉色的泡沫,眼睛瞠着,陈默看到她的手上用圆珠笔画的笑脸已经模糊不清。

爷爷将她藏在垃圾桶里带出了那家病院,之后真如他所说,爷爷收养了她,带她回到了自己的故乡,给她办理了户口,给她取了名字送去上学,带她看病,在爷爷家的数年,她过上了既普通又幸福的一段岁月。

但爷爷一直都在怕,他不让陈默出村,即便是离开家也得在视线范围内,陈默乖顺听从,她知道爷爷怕那些医院的人会发现她,也坚决避免她受到任何惊吓。

直到她——从天而降的绳子将她死死捆绑。

看不清人脸的人将她拖着,陈默拼命挣扎,也难以抵抗那无数双像是蛇一样将自己缠住的双手。

“妮子,不要睡!你们要带她去哪里!!”

久远前沉埋葬的记忆不知为何开始清晰,陈默试图想要朝着爷爷伸手,但她被死死捆着,呼吸罩卡在她的脸上,她意识沉沉,她听到有人喊道:“麻醉怎么还没奇效?”

“吸入式麻醉相对会慢一点!”

“加大剂量!来不及了!”

“但……这还是个孩子啊,要是加□□醉,如果醒不来……”

“现在你还能找到比这个更合适的土壤吗?快!!别管那么多了!”

被找到了,这像是数年间一直紧绷的恐惧具象化地出现,老旧的推车发出来如绿皮火车一样暗哑的声音,她整个人就躺在铁轨上,看着火车车轮从自己的头顶碾过去。

但她的四肢已经被碾碎,恐惧远大于痛苦,又是砰得一声响,她看到爷爷的身影奋不顾身地朝着自己冲过来:“妮子!不要睡!!!我和你们这帮人拼了!!!”

“爷爷!!!”陈默大喊着想要挣脱束缚,看到那些护士将自己死死摁着,为首的医生拿起一把尖刀,朝着她的腹部划下——

嘭咚哗啦!!

惊雷乍响在头顶,本就禁不起半点声响的空间被撕裂开,忽然从缝隙之中伸出来一只手,将她整个人抓了出来,而医生的尖刀落了空,仰头,他的脸化作了骷髅,包裹着黑色的头巾和长袍,朝着她抓来。

拉扯着她的人是一重,他嘴唇惨白,手中画着金黄的字符,一掌朝着那骷髅劈下,陈默被从深沉的梦境海里一个浪头拍上了岸,看到自己仰躺在地上,自己面前是一把骨刀悬在胸口。

她挣扎着起身:“一重!!”

一重咳嗽了许久:“我没事!”

“不要看这些神像,会让你陷入幻境。”一重道:“这里有古怪,它们冲着你来的。”

陈默顿了一下,捂着自己的心脏处,她低声道:“不,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

陈默咬紧下唇,长久以来,她只当做那是一场噩梦,当年她根本掉入的不是蛇窝,而是那些人用绳子将她绑着拖走,只是她太过受惊,加上是夜晚,她的记忆将绳子与蛇联系在一起,产生了错乱。

巨大的蛇吞噬了爷爷,但并非是蛇,而是那些面目狰狞的野兽。

陈默准确记得,之前自己被形容是“土壤”,而将她试做土壤的人,正是一字家族。也能解释得了为什么身体里会忽然出现一重的灵魂碎片,为什么一字家族对待她的态度一直如此傲慢——他们早在多年前,就是将她和小茵等困在医院里的罪魁祸首。

那爷爷呢?

她浑身发冷,情绪仍旧沉浸在方才的惊恐之中,摸了一下潮湿的脸颊,发现那四周用肠肚器官堆砌起来的七尊血肉神明将她围绕在中间,它们或是捂着脸,或是咆哮,将她举托着,向着那中央的水池。

水池沸腾,不断冒着血,一道锁链自天而缓缓降下,从血池里慢慢拉扯出来一个黄金宝石打造的巴姆像。

砰然一声,那黄金在血水中缓缓溶解,露出来沉睡着的格桑。

她浑身赤|裸,已经有了肌肉萎缩的迹象,眼眶向下深深地凹陷着,陈默身上的血滴在她的身上,迅速地被吸收进去。

她的瞳孔不断转动着,像是想要努力醒来,但双眼和嘴巴都被黑色的丝线绕着封住。

陈默挨她极近,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她的手以奇怪的姿势交叉在胸口,在她的胸口处,有着一道往下凹陷的痕迹,这道痕迹很深,像是一个束缚之物将她死死勒住,而残留下来的黄金在那些洼陷下去的缺口处,倒是显现出来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印记。

格桑颤着,显然黄金能够克制她。

陈默缓缓道:“南大哥。”

南大哥的身影从暗影之中缓缓浮现,他朝着她颔首:“你见到我,好像并不惊讶。”

“我一直都在想你为什么会舍弃所有的荣誉留在此地,但前不久我便明白了,”陈默道:“赛髑一族,原本是来自法国的一只探险队,也就是上个世纪,探索南迦巴瓦峰的哪一只消失在雪峰里的那只队伍。在数年前,来到这里,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死在了这里,但并不是全部……还有逃出去的人,而南大哥,您就是赛髑一族的后裔,对吗?”

南大哥眉间紧锁:“你为什么会判断我是赛髑一族的人?你有什么证据?”

“虽然你的长相混血的特征并不明显,但你一直都很不喜欢光,欧洲人的瞳色通常以浅色为主,而亚洲人的瞳孔素来都是褐色为主,对光的抵抗力天生就强。所以欧洲的人房间大部分都是暗光,因为他们的瞳孔很难以适应明亮的光线。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赛髑的房间都矮小昏暗,而你一直都避光,不喜欢开灯的原因。”

陈默道:“恐怕是你为了避免自己的混血身份被揭穿,因此戴了隐形眼镜。但这也改变不了你虹膜的避光性。”

南大哥眯着眼,忽而哈哈笑着,手将隐形摘了下来,露出来了淡蓝色的瞳孔:“没想到我竭尽所能将所有痕迹掩盖,以为我已经做得很完美了,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他将隐形扔掉,转动着脖颈,发出一连串咯吱咯吱的声音:“我都已经劝过你,不要来这里。甚至我真的极其不想要任何人来掺和进我的计划……你偏是不听话,就不要怪我的无情。”

她看到南大哥手指间反射出来的寒光。

那是一柄□□。

……

一道矫健的身影踩在雪峰上,透过面具的缝隙,喘息着看着方才塌陷下去的雪坑,在她身后的众人脸上露出来震惊的神情。

“南峰一连发生了十七起崩塌事件,这真的是人为的吗?刘猛先生。”

“希伯尔先生,您不必惊讶。”刘猛看着那惊人的痕迹,那是仿佛从天际直穿云霄的导弹,击穿了雪峰上万年不化的积雪层,露出来了黑褐色的岩石层:“这些力量,仅仅是您看到的一部分而已。”

“但这塌陷下来的碎石也堵住了这里的路。”希伯尔看着那缝隙里的砂砾道:“不知道您找来的这个冷漠的美女,能否也会有这样的力量。”

希伯尔看着不远处那带着玉面面具的女子露出好奇的目光,刘猛大笑着拍打着他的肩膀:“希伯尔上校,您难道忘了,究竟是谁让您失去了这只眼睛?”

希伯尔神情顿时锋利:“这个女人,是艾薇?”

刘猛伸出手:“制服这只野猫,可是费了我不少功夫,还希望您千万小心不可碰触她的面具。可是会给我们带来大麻烦的。”

不久前在巴比斯特所遭遇的惨痛记忆袭来,希伯尔久久才将眼神从她脸上移开,咬牙切齿:“我发过誓,会让她付出代价。”

“等我们合作达成,一切都不是问题。”刘猛郑重:“一切为了伟大的阿古斯。”

“为了伟大的阿古斯。”希伯尔双手划了一个万字符在胸口。

面前被堵塞的缝隙被清理开了,艾薇径直朝下一跃,跳入缝隙之中。

南大哥抬起手中的枪。

而下一秒,陈默忽然抬起了手,拿出来了一直藏在衣服里的金箔扔下血水中捞出,那血水竟能将金箔融化,露出来了里面藏着的一片黑色玉石,陈默想也不想,径直塞入了格桑胸前洼陷下去的坑洞中。

玉石归位,格桑的口鼻间绽放出一道蓝色的光。

黑色的丝线齐齐崩断,南大哥露出震惊的神情,当看到她胸前的那块石头后,整个人都崩溃了。

“多姆之眼,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陈默看着那石头:“原来这是多姆之眼。之前你一直想找的东西,就是此物?”

南大哥不断朝着后面退缩,神情极度恐惧:“你疯了!你知道吗?你犯了一个大忌讳!!我们好不容易将魔女封印起来了,你又将魔女给唤醒了!!快把多姆之眼扣下来!否则就要来不及了!!”

方才还浑身干瘪的格桑仿若新生,她睁开眼睛,而胸前的玉石也宛如活了一样,发出幽蓝的光,源源不断地滋润着她的四肢百骸。

“嘶——!!!”

从陈默身上窜出来一条蛇,朝着多姆之眼袭去,而格桑一把抓住那蛇,眼神冷淡:“您还不明白吗?您已经无法阻止我了……那些人是怎么对待您的,您还没有醒悟过来吗?!”

蛇高昂起脑袋,朝着她发出嘶嘶的威慑声。

格桑抬眼看向了近在咫尺的陈默,她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贴着她的心脏:“你帮我找回来了多姆之眼,我许诺让你成为我的信徒……”

陈默感觉着她的手放置在她的心口处。又接着一枪,

砰然一声枪响,格桑的头颅炸开,陈默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身的血,只看到南大哥浑身颤抖地拿着枪:“你真是疯了,你不知道这玩意究竟是什么鬼怪!幸好我做了两手准备!”

陈默看到格桑的伤口里隐约流出金色的液体。

南大哥吞咽着唾液走过来,又拿出一枚金色的子弹嵌入枪里对着两人,准备走上前扣下她怀里的那玉石,忽然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一个人从天而降,一脚将他的背直接踹飞。

陈默一个激灵从恍惚中苏醒。

杰瑞斯将她护在身后,狠厉的目光扫射过去:“快走!”

陈默抬手拖着瘫软的格桑,朝着楼梯奔走而去,却感觉脚下一阵震颤,因为塌陷,导致整个空间不稳定,上方的岩壁开始往下掉,整个台阶被砸断成了数结。

陈默当机立断背着格桑往回撤,而南大哥挣扎着和从地上爬起来,几个人死死贴着墙壁,等震颤过去,整个地下几乎被断掉的废墟掩埋,但震颤还是不停歇,一阵更比一阵猛烈。

“是他们。”陈默心底一沉,没想到这班人竟然来的这么快,而他们手上拿着枪支弹药,显然方才的震动,是他们使用了火药,直接炸开了天宫。

“这帮人疯了,他们想把我们活埋了吗?!”杰瑞斯怒道。

陈默像是想到了什么,抓紧了杰瑞斯的衣服:“登登呢?”

“她因为使用力量过度而失控了。”杰瑞斯低声道:“但没关系,我们的人已经提前将她控制住了。现在应该已经运下山去了。”

在这地下闭塞的空间,她们死死的紧贴着墙壁,以免被落下的石头砸到,而血池和神像都被砸的血肉模糊,陈默摸着墙壁,但墙面是整个雕篆的巨石,严丝合缝。

一只手从她的肩头越过,是半死不活的格桑。

94? 藏地千年魔女二十一

◎现在,你们可跑不了了◎

她呕着蓝色的液体, 脑袋里的金液让她无法自愈伤口,但仅存的力量,让她摁着身后的石壁。

石壁泛起来淡淡的蓝光, 顺着那纹路抵达至日月星辰,石壁朝后慢慢移去,像是一层层叠在一起的榫卯一样慢慢地打开,逐渐出现一个入口,陈默和对视一眼,连忙冲了进去。

石壁上的光芒黯淡, 入口又层层叠叠, 严丝合缝地重在一起。

震颤停止, 从上方落下许多盘着绳子装备精良的队伍, 为首的带着面具的女子踩踏在血池之上, 看到被砸下来的石碓坍塌的废墟。

“他们就在这里没错,但人呢?”

“先生, 这里有人!!”有人喊道,刘猛看到有人从废墟里拽出来一个头破血流的胖形大汉,有几分眼熟,整个人还有一口气在。医疗组连忙上前检查,刘猛在地上捡起来一枚弹壳,若有所思地摸了一下里面的残留的金色液体:“这子弹是特制的,看来是专门对付魔女用的, 真奇怪,还有人知道魔女怕金。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希伯尔将军。”

背后的希伯尔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看来, 你们的情报做的也没有那么密不透风。”

“嗯哼。能有本事制造这种子弹的人也没多少。”刘猛扔给了后面的黑衣人:“找一下他的□□, 基本就能确定了。”

黑衣人不断搜寻, 半晌前来禀告:“刘先生,我们到处找不到他的□□。”

刘猛眼眸一抬:“嗯?他的□□去哪了?”

格桑扶着自己的脑袋,慢慢朝前走着,而日月中升,悬在他们头顶上的是一轮极大的圆月,而在墙的背后是一片无尽的旷野,不知从何处来的血雾遮蔽了他们的视线,而在旷野的中间,盘踞着一滩奇怪的灰黑色的腐败死肉。

脚下满是往下延伸的数道像是血管一样的物品,但像是枯萎的叶脉呈现出来死败的灰白。从四面八方延伸到了中央,但是越往里面走,就越是感觉到脚底的触感绵软,黄褐色的黏液,慢慢腐蚀着她的鞋底。陈默感觉到一股灼烧的疼痛。

格桑踉跄着往前走。

陈默心脏砰然一跳。

她猛地收住脚步,觉得这个地方异常的眼熟。她拿出来藏在怀里的日记本,一页一页翻过去,看到自己所记载的,都是一件事情,但每一日的梦都会连续记载,就像是一个电视剧一样,每一日都会往下推进剧情——而她所梦的,却是个人视角。

陈默来不及细看,她记忆尤新最后一次做梦的视角就在这里,她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文字记载着:血月,黑纹——

鼓涨的大地像是皮肤一样柔软,咚咚咚地如心脏般砰砰直跳,一群头顶包着黑色帽子□□着上身的人围着跳舞,他们手中持着白色的骨头做的法器,大声吟唱着不知什么语言的歌曲,手中的骨猛烈敲击着大地。

大地咆哮,震动,从地面耸动着肉瘤——鲜红的血肉和脉动的强大的生命。

“啊啊!!”陈默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只看到格桑径直抱着那肉瘤,那些衰败在四周枯萎的组织,见到了她如同被重新注入了生命,从她赤足所站着的位置,灰白色僵硬的死物开始慢慢恢复生气。

“是她。”

她想起来了,那个被黑衣人从撕裂的大地中掏出来的那块肉瘤,不是肉瘤,而是这片大地之母的子宫,孕育的不是他人,正是这位魔女格桑。

这里是她最初诞生的地方。

格桑缓缓将那没有生息的大地抚摸着,撩起那被撕裂开的缝隙,想要钻进去,没等陈默反应过来,她忽听到一阵枪响,格桑的肩头炸开,她捂着肩头怒转头过来,发出一阵愤怒地咆哮。

那方才还鲜活起来的大地,又骤然垂下,生机尽散。

杰瑞斯手中拿着枪,朝着格桑扣动了扳机。

“杰瑞斯!!!”陈默震惊地前去阻拦,换来的却是他毫不犹豫地开了第二枪。

第二枪因为陈默的缘故往一旁偏了一下,擦着格桑的头顶飞了出去,陈默感觉到胸口一疼,捂着心脏跪倒在地,她像是溺水的鱼一样大口呼吸着,感觉头疼欲裂,四肢发麻。

“一重——”陈默从牙缝中挤出来字:“你——!”

她有些震惊,但电光火石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重哑声:“所以我不想让你卷进来。”

杰瑞斯从西服里取出来一双手套,他神情镇定且从容地拿着枪走到了重伤的魔女的身边,折身拿出来一个金色的项圈,牢牢地锁住了魔女的四肢,将她拖着远离那处子宫。

那方才一滩的死物,在魔女重回时,慢慢地血肉舒展,好似活络起来的生物,但魔女拖走之后,又开始了一片灰白。而杰瑞斯的举动熟稔,面不改色,显然对这里了如指掌。

做完这一切,杰瑞斯如释重负一样,站起来道:“准备好了,一重,你还在犹豫什么?”

陈默感觉到手脚冰凉,她不知道一重何时明白了如何控制她的身躯,也许在一开始他就在欺骗自己,就是在等待这一刻。

一重似乎是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肯定有着很多疑惑想要问我,我也知道现在说这些像是在辩驳,但……”

陈默冷笑:“你可真温柔,你明明可以直接抢走我的身体的,现在却来和我这个人形器具解释这么多。”

一重:“……”

一重:“我从来没有将你当做器具。”

陈默觉得脑子嗡嗡直作响,也许在很久之前她的命运早已经注定就是土壤,爷爷也没能将她从那这个命运的沼泽里拔出来,她此刻却感觉到背叛,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从一开始,一字家族甚至一重,都从未许诺过她什么。

一切只是她自以为是而已。

杰瑞斯踏着皮鞋走到了她的面前,俯下身道:“少爷,请和你不要再错失这最后的机会,不能让魔女回去,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决不能再失败了!”

“陈默小姐。”杰瑞斯的膝盖跪地:“我知道您会有怨憎,但如果您要怨恨,就请来怨恨我,怨恨一字家族,少爷他,其实为了你……”

“杰瑞斯!”一重的语气猛然加重:“住嘴!”

一重从来没有这么疾言厉色过,杰瑞斯被他的语气震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牙。

两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杰瑞斯一把掐住了陈默的脖颈,摁住左手,他不敢对上她的眼睛,轻声道:“少爷,我知道您向来心软不舍,那么您痛恨我,我也就认了,您若是不占据她的躯体,那我就只能掐死她,逼着您做出选择。”

“来啊,少爷!”

他的手力气极大,手中攒着言灵的力量,死死地掐着陈默,她呼吸困难,在绝对力量的面前,她只能被动承受,她本能举起手来想挣扎,但又松开了手。

要么被掐死,要么彻底成为土壤,无论哪一个选择,她都的意识都会消亡,那么挣扎只是徒劳无功的愚蠢。

而她眯着眼时,看到在一旁被困住的格桑,她好像恢复了一点力气,挣扎着往那缝隙里爬去,整个人掉进囊袋。轰然隆隆作响,地面震颤起来,巨大的倾斜角度将在场的人都掀翻在半空,陈默掉下去,眼疾手快地扒住了那一滩肉,看着在薄膜之下滑动的格桑,她看起来十分痛苦,赤|裸的身躯浮现着黑色的纹路。

之前做梦时,陈默总是以为那些黑色的纹路是什么花纹,也曾努力地在脑海里记忆,但现在她能确定,这些黑色的字符与昆达所刻在蛇鳞上的是同样的文字。

而这些文字,和被秽污染之后的人身上所显现出来的文字相同。

格桑被包裹着,极力想要挣脱,又因为金色的项圈灼伤她的皮肤,在她被束缚的皮肤之下,已经出现了一圈被腐蚀的血泡。

那些字体从她的身上烙印而出,又被金色项圈融化出来的金液所包裹,将她身上的字符生生撕扯下来。

宛如凌迟一样。

格桑试图将那些字符夺回来,猛地又被杰瑞斯抓住了脚踝,他喘着粗气拉拽着,喊道:“少爷!!!”

左手探入薄膜之中,将那撕裂下来的血肉字符握在手中。

陈默眼前浮现一道金色的光芒渗入左手,正是十六字真言。

陈默目瞪口呆。

她仿佛窥见了一字家族的隐秘,为什么这些字符会转化成真言,又为何要一字家族要抢夺这些字符。

骤然将他们掀起来的巨大力道从地下猛然一跃而出,那是一条白色的长蛇,巨大的蛇腾空而起,重重朝着杰瑞斯砸去,杰瑞斯飞身躲过,朝着蛇开枪,碎骨飞溅,落在陈默脸上,她抬手一摸,是一小片蛇鳞。

陈默眼神一闪,顿时了悟,抓出怀中蛇,低声道:“次曲,别和他纠缠了,带我们走!”

杰瑞斯的眼底露出狂热的疯狂神态:“对,少爷,不要停下来——!”

话音未落,忽而一道枪响。但这次却是杰瑞斯的神情凝住了,陈默勉强朝着后面望去,又感觉到脚下被猛地一拉扯,杰瑞斯整个人猛然朝着她扑来。

“杰瑞斯!!!”陈默大叫着。

“砰——!!!”

又是接连的三枪,杰瑞斯死死地扒着陈默,他鼓涨的红色眼球流出血,从怀中取移着一只透明玻璃罩塞进她的手里:“不要让它灭了!……护住!一定要护住!”

陈默的咽喉哽住,血溅在她的脸上,烫的她一口吐不出的悲哀卡在咽喉,方才还要将她置于死地的人竟然选择救了她,陈默越过杰瑞斯的臂膀,看到了刘猛和一群人破开墙壁走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

刘猛露出一丝笑意:“现在,你们可跑不了了。”

95? 藏地千年魔女二十二

◎是的,你们都没错。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陈默浑身发抖, 她拼命捂着那几个血窟窿。

刘猛闲暇地走到他们面前,看着四周,格桑见到他明显瑟缩了一下, 显然是对他很恐惧。

“啊,这里,原来资料中记载的原生之地真的存在。”刘猛俯下身将陈默的下巴揪起来:“我们可是花费了数十年,都没有从她的嘴里撬出来一点信息,我真是好奇,你是怎么得到魔女的认可, 她这么在意你, 一定有什么原因。”

他逼近了陈默:“不过想知道这个也简单。”

刘猛一把将陈默摁在地上, 拿出刀比划:“试一试就知道了。”

刀在陈默的手背上划开, 一阵剧痛让她尖叫出声, 而格桑没有任何的反应,她瘫软在地上, 对她的惨叫置若罔闻。

“没有反应,看来还是不够。”刘猛将刀放在她的咽喉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快,知道放血吗?只需要一寸,我拿捏得很准。”

陈默咬紧牙关,被他揪着头发扬起头,千钧一发之际, 只听到耳畔传来了一阵疾风,听到了碎裂的声音, 陈默反手攒足了气力, 一脚踹在刘猛的腹部。

“你总算是来了。”陈默顶着一口气:“你再动手晚一点点, 我就要去见佛祖了。”

“你们——这怎么可能!”刘猛愕然。

艾薇的脸上滴着血, 她将那难以承受的面具从脸上连皮带肉地撕扯下来,喘着粗气,从嘴里吐出来一只隐约发亮的圆形发光仪:“为了防止你那些恶心的虫子进我的脑子,可是让我们废了不少心思。”

早在香港发现T组织将那些纤虫用来控制人脑后,艾薇便将此事汇报给了特总,让研究人员开始以那些虫子避光且不耐高温的特性研究可以避免被附体的仪器,赶在来到西藏前,他们已经研究出来了三代,只要含在口中,或者植入体内,都能将那些虫子聚集消减。

“我在被抓住成为多姆时,便知道这是你为了困住我设下的圈套,但你以为我是入了你的陷阱,实际上,是你亲自将我安插在了你的身边。”

刘猛被她踩在脚底,眼底发狠:“婊子!”又换来了更深的一脚踩,刘猛咬牙切齿,艾薇冷冷地扫过人群,拿着枪抵着刘猛的太阳穴对着那些闯入的黑衣人道:“把武器放下,都给我退出去!”

但那数百人根本没有一个人动。

刘猛咳嗽着笑,尖叫道:“你太天真!你以为我会在乎我这条命?所有来到这里的人全都是抱着必死的觉悟,包括我!现在听令,给我把这两个人打成筛子!”

黑衣人全都举起来了枪。

局势逆转,艾薇脸色大变,一脚将刘猛踹开。

陈默扣住杰瑞斯的身体,怒吼道:“次曲!帮我!”

那只巨大的蛇从众人的身侧擦过,巨大的力量将他们整个人甩了起来,枪林弹雨之间,巨大的蛇她面前分崩离析,化作无数只小蛇汇聚的汹涌的蛇潮,像是海浪一样将她和格桑卷了起来,朝着那下方挤出来的大洞流淌汇入。

无尽地黑暗往下延伸,陈默紧紧拽着格桑,让自己的身躯随着蛇的力道而向下。

无声的安静和无止境的黑暗。

陈默将杰瑞斯胸前的洞死死捂着,她大口大口呼吸,祈求着杰瑞斯千万不要闭上眼睛,杰瑞斯的瞳孔溢散,直直地盯着她的脸。

忽而脚下一松,下面是厚厚的落叶做了缓冲,三个人落下,杰瑞斯又呕出一口血来,嘴唇颤抖着。

“别说话,我给你包扎。”陈默撕扯自己的衣服,咬着打结,她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数次都撕不开衣服。

“一重,一重!”陈默声音里带了哭腔。

左手缓缓抬起拿出一张符纸贴在额头,陈默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骤然一空,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身处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意外,也并无意外。

那原本就是用来对付她的办法。

一重握住了杰瑞斯的手,从缝隙里透出的光落在他的脸上,杰瑞斯好似微微笑了一下。

“少爷。你终于用了那张符纸了……这下……”他咳嗽着:“您终于做了决定……只是……陈默小姐她……最终还是……”

一重握着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杰瑞斯,陈默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你已经为我做到你能够做的一切了。多谢你。”

陈默有些意外,她还能听到一重的声音。

杰瑞斯紧紧抓着他的手。

良久,一重才起身,他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他转身,看到格桑瑟缩了一下,她带着惧怕又惊恐的神情看着俯身靠近的一重,他抬手,将格桑身上锁着的项圈摘了下来,抬手轻抚着她的头。

格桑不解地抬头,感受着他的安抚,惊惧慢慢退去,歪着脑袋竟然开始感受起来了他的安抚,又蹭了蹭他的手心。

“你还记得我吗?”

一重压低了声音:“十几年前,也是如此,我带着你逃亡。而见到你安全长大,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格桑一双大眼睛望着他,又像是要好好地确定他的话一样,嗅着他的气味,而后冲了上来将他抱了个满怀。

陈默愣住,她记得自己在梦里所看到的景象,那些所经历的曲折,原来都是在一重身上发生的事情,而那只被抢夺下来的胚胎是格桑?也就是十六年前,将格桑带出南迦巴瓦峰的人,正是一重。

“蛇神大人,上一次您帮助了我们,这一次还要仰仗您了。”一重又将怀中的小蛇拿了出来,小蛇在他指尖绕着,无数只蛇流汇聚在一起将几个人举托着。

他敲击了一下那人皮鼓。

“请您为我,去往真理所引导的真正的方向吧。”

“又是蛇!又是蛇!!”

刘猛发疯般地开了几枪发泄,希伯尔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刘猛先生,这些蛇的来历究竟是什么?竟然让您这么棘手?”

刘猛轻笑:“希伯尔上校,您不是都拿到了侦查队伍的资料了嘛……那些蛇的来历,您应该比我知道的更多才对。”

希伯尔耸肩:“我们所能知道的,早就与您分享了,倒是刘猛先生您一直都不肯坦诚啊。T组织的能为,可不是我们侦察队能相提并论的。”

“哦?”刘猛冷笑:“是这样啊。”

刘猛抬手将一旁的胖男人揪了起来,将枪抵在他的眉间:“正好我的心情不太好,您要是不介意,可以让开一点,我可不想让血脏了您的鞋子。”

希伯尔眼底闪过一丝锋利:“刘猛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您的TED队伍吗?”

刘猛咧着脖颈:“希伯尔先生,您可知道的太多了……从在巴比斯特,您就在和我装傻,,十六年前,您派来的猎豹侦查队,在这里进行了十多年的侦查,将天宫洗劫一空,激起来蛇神的愤怒,让您的侦察队一夜之间几乎全灭,这样的事情,您该不会忘了吧?”

希伯尔紧盯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刘猛先生,我还以为您要说什么呢。不要为了这种事情闹了和气。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现在可是同一个队伍的人啊。”

“该死的艾薇!”刘猛从血泊里捡拾起来枪支:“让那家伙又逃了。”

他们的视线汇聚在了那地面向下蜿蜒的蛇道。

人皮鼓的声音像是日暮西山时萨满巫女站在旷野时吟唱的颂歌,从遥远的神之国度将赞歌抵达从未见过的彼方,沉下来的是日月与星,升起来的是花草与木,一节一节,随着歌谣而蓬勃而出,生的怒吼在黑暗中炸裂,像是孱弱的焰火,将黑夜烫出一个窟窿。

光从那些缝隙里散落出来,像是一盏盏灯,将前面的未知的路途照亮。

一重眼前有些恍惚,而记忆也在慢慢复苏。

陈默听到一重呼唤着他的声音,但她现在并不想回应,杰瑞斯的死揭开了她长久以来的自我蒙骗,到了最终,他们两个人势必只能吞噬对方来存活。

一重捂着心脏咳嗽了一声,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想将这些事情告知你,你理应知情。无论你想不想知道,我都希望你能听我说完。”

“十六年前——我曾进入了一支来自国外的探险队伍。而那只队伍,是来自德国和日本组成的,来到南迦巴瓦峰,想要找到传闻中的多姆贝尤他之洞。”

在1889年4月20日,一个往后让世界震动的男人出生了,在他活着的岁月里,他曾大力地寻找世界的中轴力量,并且一手推行种族灭绝的生命之源计划,而他在晚年时刻,倾注精英力量组建了一支部队去往了西藏,希望可以找到传闻中的“多姆贝尤他之洞”来实现他的永生霸权。

传闻这个洞穴是地球轴心,拥有神秘的力量。

而那只部队在那个男人死去之后,部队被废止,被作为最高的隐秘而藏了起来,直到近代,曾经那个男人所留下的计划又再度被启动,在整个中华还饱受内忧外患时,外界力量悄悄地干涉进入了西藏。

而一字家族发现了他们的目的,为了避免多姆贝尤他洞的秘密泄露,一重自告奋勇顶替了从日本而来参与的伊藤三郎的身份,进入了德日联合组建的TED探索队,也就是南大哥的父亲所在的部队,一重亲自见识了他们如何欺瞒当地人的情况之下,和当年的西藏掌权者相互勾结,他们提供了当地的传闻,伏藏神之山——南迦巴瓦峰。

千年前,伏藏神莲花大师路过南迦巴瓦峰后,用金刚杵降服了传闻中的魔女,并留下了压制魔女的封印来守护此地,这些只是传闻,而探寻者在损失大半人的情况之下,竟然真的找到莲花天宫。

陈默一惊,她怎么没想到这个传闻竟然真的一一对应。

自此之后,众人都担心被降服的魔女会再度破开封印,于是开始自发地寻找巴姆,后来就成为了一项传统,降服巴姆,设置巴姆庙将巴姆供奉起来,于是代代流传了千年,时至今日,仍旧存在巴姆庙。

魔女不知是不是魔女,但人心还是那个人心。

莲花天宫被找到后,侦察队欣喜若狂,于是将莲花天宫进行的翻天覆地的研究和拆除,一重眼看着他们将天宫拆得七零八落,无法阻止,天宫里有着无数的机关陷阱,大半的人都折损在了机关上,但这样也不曾打消他们继续探寻的理念。

他们在山下修建了一处居所,当地人不知他们是从哪来来,看到他们不断出入雪山,就叫他们赛髑,意义是来自天的客人。他们在这里待了两年有余,他们将找来的东西运往了自己所设置的基地。

而研究过程中,他们打开了地宫,找到了传闻之中的莲花封印,向苯教的教徒确认这一点后,他们认定了被封印的魔女也是真实存在的,这一发现让所有人都振奋和激动,一重觉得不能放任他们继续寻找,于是决定联络一字家族前来阻止。

在记载中,莲花大师用的法器才阻止了那千年魔女引导的浩劫,一旦真的解除,怕是一场浩劫难躲。

但是已经前进到这里的人是不肯放弃,而一重坚定的劝阻也引起来了他们的怀疑,最终他被那些失了理智的野兽当做了叛徒抓起,将他当做祭品,献祭给了神明,想要打开魔女的封印。

“……当了祭品……”陈默抓了一下心口。

她想起那被挂在祭台上的内脏,在记忆里被摁在水池开肠破肚的一重,他们像是将他当做了羔羊,簇拥的人影,黑色的面具和如同野兽般凶煞的众人,他们怜悯的围绕着他,抓着他的肠子和肝脏,生生地拉拽出来。

这些都是她在一重记忆深处感受过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了不可名状的绝望,死甚至都比这样看着自己被解刨更要仁慈。她难以想象一重是怎么捱了过去,如今又是怎样镇定冷静地叙述出来这段经历。

陈默止不住地发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献祭了我,他们请来了密宗的人,破解了封印,终于犯下了最不能触犯的禁忌,封印魔女的蛇神出现,蛇神被触怒,他们抢走了魔女,最终爆发了一场屠杀……”

陈默听到一重的声音都也暗哑了下去,他的心绪激荡,仿佛自己再度陷入了那场生死时速的竞赛:“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神……啊,令人不可亵渎的真神的愤怒!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陈默也忍不住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她虽然不曾经历,就算是做的梦也在那一刻断了不曾回想起,但巴姆湖下的那被坠下的石壁砸断的令人咂舌的巨蛇,倘若真在眼前出现,恐怕任何人都会抛却了理性。

庞大总是会带个人来自骨子里的敬畏和恐惧。

“但你还活着。”陈默敏锐道:“告诉我,后面发生了什么?”

“是,但我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重道:“后来等我苏醒过来,便已经进入了你的身躯,这就是我所遭遇的一切。”

而在残存的记忆中,能看到关于蛇的洪流,许是蛇神感念他的付出,痛惜他的死亡。

“之后发生的事情,也是在香港之后,我才知道,当时家族应当是用了蛇神给的法器护住了我的魂魄,而等到我被送去香港,秘密转交给了李文成夫妇,白敏小姐用自己的力量又护住了我一次,家族的人用法器和利用地形做了阵法,引气护魂,将我封印在度藏舟内,才保住了我的一命,但为了让我的魂魄修复,不得不选择一个合适的土壤,种下我的魂魄。”

陈默露出苦笑:“我就是那个土壤。”

“是的,万里挑一。”一重道。

“我能看到惊声尖叫这个节目,也是因为我被当做土壤一直在进行身体的培育,提升了我的灵能。但许多人无法承受灵能而死亡,一重,我从来不是万里挑一,我只是幸存者,”陈默的声音也颤了起来:“你知道我又多害怕,你知道有多少像是我一样的孩子,被关在医院里,每一日都被迫接受所谓的治疗!”

她哽着咆哮:“还有小茵,爷爷,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一重的没有回音,良久后,他轻声道:“是的,你们都没错。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皮鼓的声音骤然一收,天地骤静,百无聊息。

96? 藏地千年魔女二十三

◎你们根本不知道,格桑才是真正的封印!◎

如果非要形容眼前出现的光景, 那是一片彻底的混沌,世界的终极,置身在此处, 会使人仿佛站在清醒梦境中,面前旋转的光晕让如果是一个学识渊博的学者站在此处,会直接摧毁那个人所建立多年的世界观,质疑和猜忌在这里显得多么肤浅和渺小,混沌而原始的背后的隐秘,足够将一个人压垮逼疯。

一重反应过来时, 自己已经屏息了许久, 连肺都快炸了, 他连忙深呼吸, 转过身将视线移开, 在原地站立许久。

“到了。”一重的声音缓缓放平,仿佛刚才只是过眼云烟, 不足一晒。

陈默无法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明白是一重又切断了他们的联系。她的一腔怒火无法发泄,气得大吼:“只有这样吗?你们对我们做的一切,你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吗?”

“你这个寄生虫,懦夫,吸别人的血才有点用处的混蛋!!!”

她骂声未落, 只听到一旁传来了一个硌的声音,脚边出现了一盏小小的玻璃罩, 里面燃烧着一团火焰。

这玻璃罩看得眼熟, 正是在杰瑞斯死前交付给她的东西, 她犹然记得杰瑞斯的恳求, 让她好好照看,千万不要让玻璃罩的火焰熄灭。

而当时的火焰已经是微末之息,如今比之前更惨淡。

陈默不知此物究竟是什么,但唯一能让杰瑞斯以命保护的东西一定都与一重有关,但她不懂得一重将此物交付给她的意思是什么,让她在即将消失之前,还要遵守着与杰瑞斯的诺言吗?

真是到了最后也要将她压榨一下,陈默叉腰站起,怒吼道:“一重混蛋,你比资本家还资本家!!”

一重听着声音她的中气十足的怒骂,微微笑了一下。

无疑,一重觉得自己现在更像是一个疯癫的人,而面前不能用概念所去形容的地方,他暂且将它称之为“原初混沌。”

在这里有着令人癫狂的隐秘,但不可定型也无法定性,而格桑定定地站在此处,她大胆地将手指轻点了一下那混沌的门扉,又闪电般地缩了回来,整个人僵直在原地。

因为背后有人用枪抵住了她的脑袋。

“少校真是好身手,不愧是影部的高手。”刘猛拍着手从他们来的地方勉强穿了过来,一重惊讶不知何时那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潜伏靠近,也让他没有发觉。

“刘猛先生真是说笑,您不也顺利找来YH了吗?”希伯尔将枪抵着,眼睛落在了那混沌的门扉之上,眼底露出痴狂的神采:“真的存在!传闻中的封印!!”

“是的,我们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功夫。”刘猛也久久震在原地望着眼前恍若坠梦:“如今钥匙也已经集齐,封印也找到了。剩下,就是你我联手,将这封印打开了。”

“是的,多谢先生帮助。”希伯尔站直了身体:“南希!”

忽而从后面冲出来了一道黑影直扑向了刘猛,一重认出来那是南大哥,他庞大的身躯死死地将刘猛扣在地上,将他半截精心打造的颅骨一拳砸碎,他的行动快准狠,训练有素地扯出来了刘猛放在胸口的设备,扔到了远处。

刘猛被死死钳着,露出发狠的戾色:“你们最好小心点,这东西要是被启动,我们都要玩完!”

希伯尔站起来,看着被摁在地上卸掉武装的刘猛浅笑:“后面的家伙收拾掉了吗?”

“他们被我引去了另一条路,是不可能找到这里的。”

“很好。”希伯尔终于不再压抑眼底的阴蛰,抚摸着脖颈露出来了裸露的电线:“当年,你害得我差一点在巴比斯特被杀,我安插眼线在西藏监控你们的一举一动,仅仅是中国的古话,一报还一报而已。”

“终于……让我找到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魂牵梦绕的终点。

刘猛大声喘息着,他失去仪器支撑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南希将半死不活的他放开,颇有挑衅地拿着枪,抵着他的脑袋:“在你的脑袋再轰一枪,你这次应该没有那么好运,还能活下来了。”

刘猛咯咯神经质地大笑了起来,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沫,抱住了他得脑袋:“那希望你能开枪准一点,让我的脑袋对称一点。”

南希被他癫狂的模样给震得心胆一颤,发狠地扣动扳机,只听到噗的一声,南希的脑袋在他面前炸开,血铺天盖地喷涌了三尺高。

“格桑?”一重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希伯尔还沉醉在研究面前一派虚无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忽而身体猛然一僵,看着胸前破开了一个大洞。

“哈哈哈!”刘猛踉跄地站起来,舌尖贪婪地舔舐着溅在嘴角的脑浆,血的味道让他兴奋难耐:“你们这帮蠢货!愚蠢的东西!!你们还真的以为这就是终结了!”

他仅剩下半张脸的肌肉在夸张地抽搐着:“你们根本不知道,格桑才是真正的封印!”

格桑的脖颈转动,咯吱咯吱地扭动着,眼底一片冰冷的血红,她猛然朝后,心口处发出蓝色的光芒。

一重捂着心脏,感觉到意识之海像是被猛烈地海浪冲击,整个人像是被连根拔起,整个人晕头转向,格桑转过头,神情木讷,一重看到在她的侧颈隐约有着几缕荧光,她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手掌握爪,脸上再度露出狰狞鬼怪的模样,爪如利刃,朝着他的心脏猛扎了下去。

陈默看到自己的心口在黑暗中裂开几道缝隙,她再度看到了那一串金色的河流在她身边汇聚,无数字符从心口处往外延伸,她又看到那颗意识之海的树,原本就枯萎的树枝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叶子大片凋零枯萎,树枝萎靡变作灰白。

“发生什么事情了!”陈默拼命想要阻止那颗巨树的枯萎,但别无用处,枯萎的躯干像是早已支撑不住的年迈老人,这颗巨树所存在的意义重大,陈默也不顾得犹豫,将自己所剩无几的力量全都注入。

但杯水车薪,树依旧不断在枯萎。

一重的心脏处不断溢出大量的金色的真言,格桑将他半举托在空中,仅剩下最后一口声息的一重抓住了格桑胸口的多姆石,她本木讷的神情稍许有了变化,似乎大吃一惊,一重忍痛:“格桑,快停下!!”

“砰——!”

一道黑影在后面击中了格桑的脖颈,刘猛用拐杖抵住了格桑的脖颈,她眼底的神采再度消失:“被你们占据了实在是太久了,你们根本不懂得魔女真正隐藏的秘密!”

刘猛揪着格桑的头发,将她拉拽到那虚无前:“看好了,看清楚,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格桑怀中的多姆石发出刺目的闪亮光芒,从一重身体里流失的真言不断注入进那发亮的石头中,石头发出崩裂的声音,光芒大盛。陈默骤然感觉到那腐朽的枯木以摧枯拉朽之势被摧残折断,陈默死死拉拽着那粗壮的根系躲在了树枝下,整个意识之海都在崩塌,真言消失殆尽,一片死寂。

一重身上的光芒消失,全数被格桑收容。

刘猛将格桑整个人往虚无的门扉里一扔。

虚无的空间霎时间崩摧。整个山崖,发出惊天的怒声。

一重紧贴着地面,牙齿痉挛地颤着,听到了来自地下轰隆隆的巨响,像是海水倒灌,地下不断正在塌陷。

封印被打开了!

一重脑子骤然间清醒,他想起来了在山脚下所形成的多姆湖,那是一个因为从南迦巴瓦峰塌陷下来的山而形成的堰塞湖。他知道整个喜马拉雅山脉当初被板块的力量作用而挤成为了世界脊梁,在原地拔起千丈高峰,而南迦巴瓦峰所形成的长达垂直七千米的高度,如果整体崩裂,坠入河谷之中,就会引起一场举世罕见的洪灾。

曾经有发生过真实存在的类似的雪山崩摧的事件,而那一场崩摧的力道形成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山体滑坡事件,造成了易贡湖坍塌,数千立方的水无处可去,一场直冲印度平原的大洪水,差一点闹成外交事件。

一重艰难在地面上支撑起来半身,他看着狞笑着贴近眼前的刘猛,他眼白爆裂,血不断从伤口处迸出,活脱要将他生吞活剥,口中不断念着真言,随着真言不断身后传来了一阵地崩天拓的力道。

刘猛:“哈哈哈,莲花大士的封印要破了!解放你的力量,为神打开贝尤他之门吧!!!”

一重拉着他的衣襟:“你这个疯子!!!”

刘猛瞪着他,发了癫地大笑:“等到山门打开,阿古斯神将会从那座大门重新来到人世,你们谁也阻止不了,哈哈哈哈!!”

远在山头的另一方站着的特总举着望远镜端详着整个南迦巴瓦峰,平静的山峰宛如往常,但数年来一直笼罩在山头的迷雾竟反常地消失不见。金色的阳光洒在万丈雪原上,熠熠生辉。

特总道:“南迦巴瓦峰不愧是神女之峰,这般美景,听闻一年到头也只能在神女摘下纱巾的时候才能窥见一次。只有有缘人难得一见,看来,你我还是有这个缘分。啊,我忘了,你好像看不到。”

站在一旁被黑罩笼着的颤巍巍又弱小的身影,正是一字家族族长。

97? 藏地千年魔女二十四

◎“你还想骗我几次?”◎

族长一直岿然不动地站着, 它干瘪的手指忽然动了,指了指下方。

那是一只巨鹰,展翅翱翔在峡谷, 猛然收拢了翅膀,落在了特总的肩膀上,极重的身躯和利爪压得特总也难得身体趔趄一下。

“南迦巴瓦峰下就是雅鲁藏布江,莲花大士当年曾来此地预言,在南迦巴瓦峰下,将会有灭绝人世的力量, 而当初为了避免灭世灾难的降临, 莲花大士在此地建立行宫将力量收复后封印, 在此地修行十余载, 后在坐化前, 将自己的坐骑留在此地,看守封印。”

特总抚摸了一下巨鹰的喙, 欣赏着它流线的身躯和专注的眼神。巨鹰的头顶上扎着一只小草,在寒风中微微发颤。

“在他走后,几乎每一代修行者都会来这里寻找莲花宫进行修行,但仅也只有得到莲花大士神谕的人才能进入修行,他们被称为伏藏师。他们也是莲花宫秘密的守护者,也是引路人。传承着莲花大士的封印,一代又一代。”

地面崩然塌陷, 整个山峰都强而有力的震了一下。

不断有积雪开始崩落,有人从后面焦急赶来, 请他们快下山。

“如果南迦巴瓦峰的末日之灾预言是真实的, 那我们现在逃去哪里都是没用的。”特总示意那些人不要大惊小怪:“大家现在有什么心愿和遗言, 想了的不如快点了却, 好让自己死的别那么遗憾。”

但一字长老推开拥挤而来的众人。

一字长老:“我相信他们。”

狂风骤雨将那树枝狂扫,狠厉地抽打在陈默身上,她知道一重现在陷入了最为危险的境地,曾经一重在濒死时一定与魔女产生了某一种联系,而这种联系一定就存在在身体里,魔女让他不死,将他拼命救出,一定也是想要隐藏自己最重要的秘密,而不被当时的那些疯狂的人所寻到。

快点想到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快点想起来!那就是最关键的地方!

陈默拼命地想,而整个山势崩塌之状更猛,脚下的江河翻腾不已,在格桑即将被剥离消失的那一刻,一双手猛然伸出去抓住了格桑。

刘猛看向了身后,那是一张沾满血的脸。

艾薇也被蛇浪潮冲散后,与一部分黑衣人被冲到了地宫之下,差一点掉下万丈悬崖,在苦苦支撑后,等来了邓登登和谢舒元的救助,她和陈默埋着感应线,能够锁定到陈默所处的位置,但是感应断崖式地跌下去,证实着陈默的魂体力量正在消散。

“千万别发生什么事情啊!!”

她一边感应着陈默微弱的心跳,一边拼了命地从狭小的隧道往下钻。终于赶在了格桑即将消失的最后一刻,她将格桑从缝隙里拽了出来。

刘猛俨然没有想到艾薇会如有神兵地出现,眼看着格桑胸前的蓝光又弱了下去,他的脸上那一份张狂和从容终于绷不住地裂开,赤着眼睛怒吼了一声:“啊——!!!你们为什么这么阴魂不散!!”

他的嗓子尖锐地刺耳,手猛然向着地面扑过去,艾薇心底一惊,她看到在地上的银色反光的物质,应该是微缩炸药。

这家伙是彻底疯了!!

但阻止已经来不及,艾薇绝望转身扑倒在陈默身上,忽然他的叫声戛然而止,整个人被撞得飞了起来,径直跌入那虚空之中。

艾薇:“……”

谢舒元狼狈不堪地扶着一旁的石壁挣扎站起来,他好不容易才挤了进来,没注意被脚下的蛇群腻滑地绊了一跤,一路往下跌,方才不知一脚踢飞了个什么东西才停下来。

谢舒元急不可耐地走到目瞪口呆的艾薇面前,将她好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没事吧?那家伙呢?!”

艾薇:“……”

艾薇飞快将炸弹拿在手中仔细看了一下保险没有被解除,整个人脱力地瘫软在地上,重重地脑袋靠在谢舒元的肩膀上:“还好有你。”

谢舒元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当即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想要环抱住她的肩膀,但又小心翼翼地想要收回手。

“想揽就揽,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艾薇抬手将他放下去的手捞起来又搭在肩上,疲惫至极地轻声道:“有点冷,就这样保持一会,让我休息一下。”

谢舒元的脸涨得通红:“嗯,好。”

“咳——!”在暗处的一重忍不住发出一声咳嗽,两人像是被监察抓了包一样慌张弹起来分开,艾薇连忙走过去将陈默扶起来,仅仅是看了她一眼,便收紧了手腕:“你是一重?陈默呢?”

艾薇看到了他额间贴着的符纸,熟知符箓的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符箓是用丹漆所画的“摄魂”,能够封印住一个人的魂魄无□□回,而换言之就是以魂养魂,直到被封印的魂枯竭消散,被豢养的魂魄就能获得重生,但因为违背天道,因此撰写的时候需要耗费术法者的剩余寿命,不会有人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去写这样的符箓。

难怪艾薇感觉到陈默的魂体力量忽然间那么虚弱。

艾薇脑袋轰然一炸,不可置信地看着出一重:“你居然对她使用摄魂之术,你居然用她的魂来养自己!!一重,我真的看错了你了,我那么放心将她交给你,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无耻自私的小人!!”

一重整个人被她提起来。

他没有一句反驳,像是默认了艾薇所说的话。

艾薇举起手想要往他伪善的脸上狠狠锤一拳,但铆足了劲儿看着眼前陈默的身躯也下不去手,谢舒元在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做,现在情况不明,也许是因为别有原因。先处理这件事情吧。”

脚下像是印证了他们的想法一样,再度一阵剧颤。艾薇心底一惊:“糟了……封印!”

格桑踉踉跄跄站起来,她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整个人像是被泡在血里捞出来一样,血管全都鼓涨着,宛如盘根错节的树枝,被她抽走的真言遍布全身,格桑发出怒吼,从她的五官不断冒出黑色的雾气。

“是秽——!”艾薇捂住了口鼻:“封印被污染了!”

随着真言的污染,那地下的震颤越发地猛烈,艾薇道:“不行,得想办法阻止真言继续被污染,封印会支撑不住的!”

“要是我能解开这些文字,说不定就能使用解字咒将这些真言逆转。”谢舒元着急地扒着那些字符,但艾薇十分清楚,这些字符现存仅有当世活佛和曾经的活佛能看得懂,而□□活佛已经死亡,另一位活佛更是不知去向。

“这不是你的错,”艾薇拉住着急谢舒元:“我还有一个办法,特总也早已预感此次会有大危机,所以提前让我准备了预案。”

她上前将手指咬出血,在格桑的身躯上画着符咒。

“先带一重离开。”艾薇冷静道:“等我画完阵法,我就出去。”

谢舒元蹙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还想骗我几次?”

“不要忘了,我是解字一族的人。你的这些术法,我虽然不精通,但也略知一二。”谢舒元也随着坐了下来:“我要和你一起留下来,无论什么结果,我们一起面对。”

艾薇一愣,这是她家族传承的三清金光咒,经过特总加持,能够引地脉,听三清,但是必须以身作为引,如果遇到最坏的情况,她就只能用这等方式再搏一回。

“带一重离开这里,这是命令!”艾薇加重了语气:“别忘了你是我的助理,必须听从我的指令!”

脚下裂开一道深深的裂缝,艾薇猝不及防往下一陷。谢舒元不顾一切地朝着她冲了过来。

“我是你的助理,但在这里之前,我还是一个爱着你的人!”

艾薇瞪大了眼睛,被谢舒元猛扑在怀中。

砰砰——!

砰砰!!!

谢舒元将她紧紧地抱着,两个人贴的极近,几乎能感受到他激烈的心跳,像是灼热的烙铁一样,灼得她面红耳赤。

艾薇不是不知道谢舒元对她的心意。

但她更清楚紧要知道自己肩担的重则,根本再无法承受少年真挚的心。所以她退拒,躲避,谢舒元比她小了七岁,正值大好的年华岁月,他理应有良配,而并非整日捂着她那颗早已经空洞风干的心。

但他义无反顾地喊着那句话冲过来时,却还是让她的胸膛大震。

“你疯了!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松开快走!”

“不要。”

忽而一个小脑袋从后面伸出来,是邓登登,她一口咬着绳子一边拉拽着自己探了下来,艾薇见到她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又来一个,快给我离开——啊对,把这家伙也一并带走!”

但邓登登竟也反常地没有听从她的指挥,而是将腰部系着的护具直接摘了跳了下来,从衣服里拿出来一个蛇鳞和几张白纸:“谢大哥,我想到此物应该有用,这是两位大师用命换来的,唯一一份译文了,如果是你,你应该能看懂!”

谢舒元怔住,连忙将译文拿了过来,神情越来越激动,猛地紧紧抱了一下艾薇,情难自禁地在她面颊上狠狠亲了一下。

“有了译文,我就有办法了!!”

98? 藏地千年魔女二十五

◎“等醒来了,就到家了。”◎

真言从未被破解过, 一字家族的传人似乎对破解真言有着不可传言的迷辛,为了规避真言的顺序和被破译的风险,传承者也因此将真言分开, 一人一字,他们认为这样是万无一失的,但还是上了一个保险。

这个保险就是解字一族。

艾薇也只是听闻过解族和一字家族的恩怨情仇,但具体解字一族的本事还从未眼见过,神情难免紧张,倒是谢舒元看着她紧皱眉头的模样微微一笑, 被艾薇在背上一巴掌:“这个时候了你还笑什么!”

谢舒元:“没什么……”

他将外衣脱下来, 对着艾薇道:“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逆转真言的样子, 恳求你转过头去, 无论发生任何事情, 都不要看,好吗?”

艾薇骤然紧张, 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你说实话,是不是会出事?!”

看到她绷紧神经的模样,谢舒元噗得一声轻笑,气的艾薇抓挠他:“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吓我!”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逆转真言时候,我的模样实在是太丑了,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那么丑陋的模样,所以拜托了……”

艾薇气不打一处来:“你……算了算了, 我不看就是了, 你快动手吧!”

说着就背过了身, 谢舒元唇角的笑容渐收, 手中拿着被破解的译文,闭上眼,那符文浮起,像是有生命一样钻入他的皮肤之下,谢舒元强撑着血肉撕裂的痛楚,努力让自己的大脑保持清醒。

他的皮肤爆裂,手骨从血肉里直接翻出,血淋淋的指骨在地上一笔一划。他越是写,身上崩裂的血肉便更进一寸。

大量的血不断渗入脚下,“咕——!”他的咽喉发出碎裂的声音,整个大地猛然震颤了一下,方才咆哮的躁动停滞了一下。

“!”艾薇瞪大了眼睛喜不自胜:“难道说……成功了?”

哒。

轻微的一声坠落让她忍不住回头,尖叫出声。

谢舒元咬着衣襟,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怎么转身了……”

艾薇脑子轰然,她不敢动,难怪当时他们搜集不到关于解家逆转真言的资料,

“不是说只要逆转真言就能重新封印住——”

但他的神情急转直下,像是忽然哽住了一样。

“但…”

“光是依靠解开的译文逆转真言是不够的。”一重扶着膝盖站起来,他额间全是冷汗,体力透支到了极限,眼前也是一片模糊,耳朵轰鸣,视线交错,但他的脑子一直很清楚。

应该说他早就为了这一刻做好了准备。

一重走向了艾薇,俯下身道:“当时我恳求你帮我收藏的东西,你能交还给我吗?”

三个月前,巴比斯特的遗骸。

艾薇沾着血,几乎整个人脱力被吊在半空中,经过了一场恶斗,她勉力支撑,抱着在破碎潜水仓里的陈默。

陈默的状况极其糟糕,整个身体软绵绵的,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她的皮肤泛起来了红色的斑点,掰开眼睛看到她的眼睛也开始充血,这是皮下大出血的症状,极其危险,必须马上抢救。

但她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咳嗽着抹掉嘴角的血。

“我需要你帮忙救下这个人。”

她的用词很是奇怪,不是说自己,而是代称,艾薇马上听出来了她语气的不对劲,反手握住:“你不是陈默,你是谁?”

她没有理会艾薇的质问,而是将一个东西塞进她的手里,艾薇一眼便认出来了此物是字命髓,“陈默”牢牢抓着她的手腕,气若游丝:“这是我的字,链接了字,她就能活。”

艾薇将字命髓拿了出来。

一重拿在手中,运转真言的力量,催动字命髓一层层打开,只看到那技巧复杂的机关旋转着像是盛开的莲花转开后,逐渐露出一道金色的光。

艾薇:“…你们……”

谢舒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将字命髓接过。

一重:“这便是我的字。”

谢舒元痛得声如蚊呐,但触碰到那流光溢彩的金色景致,却让他暂时忘却痛楚,只得怔怔地看着困囿家族的那样使命。

真正的真言一共仅有七个字,这七个字天地运转,宇宙奥秘,因此一字家族在继承真言之力时,便仅有直系血脉才能承继,而因真言力量过于强大,自古又流传下来解字一族,也有七人。

解字一族自出生便一直在修习解真言,到了谢舒元这一辈,解家却被赶出本家,谢舒元对他们发生了什么并不感兴趣,甚至觉得,不必为此而赴死,倒也是一场使命救赎,但先辈却拼了命想要回到本家。

但如今,他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先辈为什么想要回去。

因他们是拴住野兽的锁。

一重反握住他的手。

郑重而又坚定。

艾薇看到他们两个人,似乎感应到了他们即将想做什么,无声地张大嘴巴,下意识想要拉拽住谢舒元,他回头看了一眼艾薇,轻声道:“抱歉了,我真的不想让你看到我这样一幅样子。”

金色的光芒陡然从字命髓破开,谢舒元将那真言纳入自己身体之中,半晌,他的背耸动一下,从手肘开始断裂爆开的皮肉之下,凸出来骨头。

“啊啊啊——!!!”

艾薇从来没有听到过谢舒元喊一声疼。

但他凄厉的喊叫几乎让艾薇魂飞魄散,她竭尽全力朝着他冲了过去,但是被邓登登飞身扑倒。

艾薇的胸口被喊不出来的痛苦挤压得难以忍受,曾一直与谢舒元相处的时光从她的眼前不断地闪过,他曾笨拙地试探自己是否动心,曾在她冷时贴心地为她暖手,曾义无反顾地在枪林弹雨里救出自己,他曾识破自己无数次谎言,但从来没有撒谎期满过自己。

他说他会等到自己愿意打开心房的那一日。

“你撒谎……”

“谢舒元……”

血落在她的脸上,逆转真言的力量却以命来相抵,那个说过要等她的谢舒元,在最后的时候却骗了她。

艾薇将头埋在登登的臂弯,再也无法抑制地大声哭喊了出来。

光芒吞噬众人的身影。

陈默坐在萧条静谧的一派白茫的空间中,她看到一重踉跄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浑身都是血,好像是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在即将晕倒的那一刻,眼前出现了幻境。

“哈……”一重抬眼看清了眼前坐着的女人:“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看到幻境,但为什么在这幻境里,你也不能冲着我笑一下呢?”

陈默提着裙摆蹭蹭蹭地走过去,一脚踩在了他的脚上。

“嘶——”

陈默心底早就憋着一股怒火,红着眼:“把我关在这里自生自灭,你还想让我对你有好脸色!”

一重有些愕然地看着四周:“这,怎么会,你不应该在……”

“我应该在哪里?不是你亲手把我封印进来的吗?”

一重像是从梦中清醒了过来,陷入沉默半晌露出苦笑:“原来是这样,不过,能再看你一眼,这就是神的仁慈吗?”

字命髓陡然发出咔的一声,自中而裂。

一重露出轻笑,他望着陈默,抬手像是想要抚摸她的脸颊:“恭喜你,你终于自由了。”

陈默心底一惊,看到天际散落下来的字符,她仿佛预料到了什么,有一只手从她的咽喉伸进去,将她压抑在胸腔里的哭叫扯了出来:“一重!!!”

一重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抬起眼朝着她微微笑了一下,她跌跌撞撞径直穿过了他的身躯,他的呼吸轻柔地扫过了她的发尾,像是将她抱在了怀中。

“一重!一重!!”

陈默发现她又回到了身躯里,而四周一片空寂,之前那片混沌消散而空,只剩下脚下崩塌的碎石群,登登左手架着她,右手拉拽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而在身后,艾薇神情涣散地在踉跄地走着。

在被身后赶来的众人接住的那一刻,三个人终于坚持不住地瘫软在地。

……

邓登登见到陈默一直呆坐在原地的僵直姿态,担忧得几乎要哭出来:“陈默,你不要这样,你会吓到我的!”

陈默还是如死灰一样静止不动,片刻后,她站起来:“走吧。”

异常调查部门专包了一架飞机给他们,让他们集体回到总部再做商议,在路上他们将各自的发现要做一个记录,艾薇让陈默暂且先不要写,但她是最清楚整个事件过程的人,南迦巴瓦峰依旧残存着极多的隐秘,还需要她的补充。

“一重刚刚离开,我们还是给她留让她消化的空间吧。”艾薇道:“我先去处理一下杰瑞斯遗体交接的事情。”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方才还静止如消亡般的陈默忽然间朝着她望了过来,她晦暗的眼底划过一道曙光,映照着她整个人都仿佛活了过来:“对!杰瑞斯!杰瑞斯!”

“杰瑞斯他……”艾薇不知该不该和她说清楚,略带犹豫,但陈默却猛然站起来抓着她的手:“杰瑞斯的遗体在哪里?”

“在后舱,暂且放在保险柜里存放。”

陈默埋头冲到了后面,她怎么差一点就忘了呢?

杰瑞斯死前曾告诉过她一定要记住的事情,她撑开保鲜柜,看着面上发青带着一层凝霜的遗体,她抓着他的手,像是予以问候。

艾薇赶到时,看到陈默正在握着杰瑞斯的手,嘴里喃喃自语说着什么。

陈默回头看着后方赶来的一脸紧张的众人,脸上终于露出来了一丝笑容:“你们不要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我又不是要在飞机上发动恐怖袭击。”

她苍白的面孔带着勉强让哭着的人挤出来的笑容,登登眼泪刷地掉了下来:“陈默,你不要这个样子,我会害怕……”

陈默摇了摇头:“一重还有救。”

这句话比起她手里真的拿着炸弹更让在场的人震惊,艾薇甚至都脑袋空白了一瞬,而登登率先反应了过来,她抓着陈默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得罪了。”便给了她一记手刀。

艾薇被一口气哽得差点白过去:“你在做什么啊!!”

邓登登扶着晕过去的陈默道:“不是你说的,如果陈默出现了什么异常状况,哪怕不惜代价也要保证她的安全吗?”

邓登登口吻真挚:“我觉得她已经疯了。”

艾薇:“……”

虽然一个人失去至亲至爱时确实会陷入自我怀疑的恍惚,但艾薇却觉得以陈默的坚韧,即便是受到了这样前所未有的打击,但也不至于会胡言乱语,但此刻让她晕倒也不算是一个坏事。

自从一重魂飞魄散后,陈默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过眼了。

艾薇抬手将陈默抱在怀中安置在座位上,叹息着将她脸上凌乱的发丝绕到耳后:“乖孩子,好好睡一觉吧。”

她看着在一旁昏迷不醒的谢舒元,眼泪几乎要落下:“等醒来了,就到家了。”

《惊声尖叫系列之:终焉之地》

99? 终焉之地一

◎陈默,你该去你应该去的地方了!◎

“我是编号3545的主持人白小路, 我已经和其他人全都断联了,现在已经无水无粮,请求节目组支援, 请求节目组支援!”

这已经不知是她发过去的第几个讯号了。

但都石沉大海。

节目组从来不曾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她孤身一人在这片雪原,她已经将积分全都耗干,但身体的痛苦远比不上在空旷无尽的荒凉的雪原中快要临近崩溃的精神,她舔舐着身下的冰块,刺地一下将自己嘴皮从冰块上撕了下来,淡淡的血腥味涌入脑海, 失去知觉的手勉强颤动了一下, 嘴里发出虚弱的声音。

“我是白小路……有人吗?救救我……求求你们……”

她连哭都不能哭, 掉出来的眼泪会化作冰晶刺伤眼瞳, 白小路已经看不清了, 长时间呆在雪原上,反射的光刺得她已经有了雪盲的症状。

“草你妈的, 把我骗到这里来!XXX,XXX,说什么有传闻中的幽灵船!大骗子!!快把老子带出去,你们这帮混蛋!”

人忍受到了极致就会失去理智,她破口大骂着:“根本什么都没有!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该死的节目组说什么比赛,你们将我们骗到这里来!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哈哈哈哈!!”

“我赢了,我已经赢了!为什么不让我离开这里, 我受够了!!我受够了!”

从风雪中传来了令人不安的轰隆声,像是野兽的低吼, 又像是天边的惊雷, 白小路无法判断, 惊慌失措地试图撑起自己僵硬的身躯, 但却无济于事。

低吼的声音越来越大,好似要将她置身于风暴之中,即将要将她的身躯卷起来撕裂,白小路想要探寻声音究竟是哪一个方向传来的,抬头便看到了漫天炫目的光。

漫天极光犹如海浪,在她的眼底却像是灌入灼烧的毒酒,但疼痛也让她无法移开眼睛,她从不能想象世间竟然有如此的不朽的美丽,像是置身梦境,又像是一个人死前所被神垂怜落看到的极乐。

白小路眼底涌出血来,但她舍不得眨眼,生怕将这一副骇人心神的美景遗漏半秒。眼睛在疼的刺激下竟一片清晰,而蔓上来的血色,却在眼前出现另一幅奇景。

让她看到了炫目光影之下耸立起来占据广阔雪原的高大盘踞的怪物,像是山峰一样站在裸露的石头上,她僵直着无法动弹,脚下震颤着,隆隆的咆哮声越来越清晰,一片阴影在她脚下迅速蔓延着。

噼里啪啦地传来一阵碎裂的声音。

脚下的冰川分崩离析,白小路轰然掉入水中,砟骨的冰涌入她的咽喉,像是一拳直接砸在了她的胸口,她翻了白眼,一点点往下沉,但感觉到肚子上有什么东西将自己顶了起来。

她睁开眼,朦胧之间看清了那在水底的庞然大物。

“船……?”

……

陈默抚摸着自己一尘不染的桌子,拿着桌面上摆放整齐的玩偶和书,她一遍遍触摸,父母告诉他,她平时最喜欢坐在这里看书,但她却只觉得无比陌生,试图回想起来碎片记忆,但带来的只有脑海里无尽的疼。

她觉得这一切都很不对劲。

她很着急,也很焦躁,但让她愤怒的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

就在一周前,她方才从病房醒来。陈默睁开眼,茫然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男一女,他们看到自己苏醒,露出难以抑制的惊喜,抱着她痛哭流涕。

“你终于醒了,妈妈真的要被你吓死了!!”

陈默感觉到脑海一片空白,任凭面前的人抱着她露出迷茫的神情,抱着她的女人自称是她的妈妈,捧着她的脸:“默默你怎么了?你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妈妈,你,你不认识妈妈了吗?”

陈默眼底露出一股畏惧,瑟缩着向后退去。

男人和女人脸上涌现出难过,他们互相看着,男人试探着问道:“默默,我是爸爸,你还记得爸爸吗?”

陈默摇头。

“那你还记得什么吗?”

默默还是一脸的陌生,女人已经悲伤地将脸埋在了手臂下。

“这个是妹妹,你至少记得妹妹吧?”男人不死心地从外面拉拽回来了一个小女孩,那女孩面色潮红,神情犹豫,默默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没有回避,看着女孩的眼睛呓语:“妹妹……”

妹妹的眼眶红了,颤声道:“姐……姐姐……”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三个月前,你出了很严重的车祸,医生说你撞到了脑袋,可能会影响到记忆,但你别怕,妈妈现在就带你回家,妈妈和爸爸,一定会保护你的!”

她被告知自己原来是一个公务员,一家人住在一个小别墅里,每日朝九晚五的上下班,而那位领导也第二天就来看过自己,是个面目和蔼的中年妇女,摸着她的手让她好好休息,很快就会给她批报意外险。

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幸福得不甚真实,

等领导走了,一切恢复安静。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作响,陈默坐在椅子上,眼前忽然闪过一团火。

“啊!”陈默捂着疼痛俱裂的脑袋。

“陈……啊姐姐!你没事吧!”登登扶着她,一脸地着急:“啊,你是不是忘吃药了,我去给你拿药!”

疼痛伴随着更多的碎片,焦躁感让她想要从这里逃出去,趁着登登上去拿药,她从房间冲了出去,讶异地发现自己的大门居然死死锁着无法打开,她去爬窗户,而窗户也从外面被反锁着。

这是什么……

为什么要将她锁在家里?

她拼命撞着门,感觉到一股疼痛,手臂包扎的伤口崩开了,血流了出来。

看到那片血红,她像是受到刺激一样头再度痛了起来。

这不对劲,这不是应该一个幸福家庭的人会出现的反应。

陈默感觉到一股恐惧,转身看到父母出现在她背后,将她拉拽着往床边送:“默默,乖,只要吃了药就好了,不怕,我们会好起来的!”

“我不吃——我不吃药!”

但她怎么也强硬不过,还是被摁着灌下了药。

陈默苏醒的第二日,依旧是重复的医院,父母握着她的手感激涕零:“啊,默默你终于醒来了!!”

邓登登在病房外,看着玻璃窗里呆滞的陈默,心底抽痛地纸上画了一道痕迹,对着电话忍着哽咽道:“艾薇姐,这是第十三次了,她觉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从一周到不到一天,我担心那药继续吃下去会有副作用……艾薇姐,我们还是……”

艾薇斩钉截铁:“不行,我们好不容易才将她困在不被节目组找到的地方,其他的主持人都消失了,我们不能让陈默也一起消失,不能让陈默出事——应该说,她必须过上属于自己的平静人生,我们已经摧毁她太多了!”

“目前这样,就对她最好的保护!”

邓登登也似是被说服了,她将手机挂掉,贴在玻璃上。

“我会保护好你的,陈默。我发誓。”

这一次医生用了更强力的干扰,陈默似乎真的平静下来了,她不再疑神疑鬼,而是安静地接受了她新的身份和家庭。

相安无事的度过了大概十天左右,邓登登有一日晚上心神不宁地从梦中惊醒,感觉到一片冷意,她大惊失色冲到了陈默的房间,却看到她的窗户大开,人已经不见踪迹。

“糟了!!”

陈默赤足在街道不断奔逃,手中捏着一张纸。

那张纸上是她的字迹,就被塞在她床头的夹缝之中,在她回到家里时,脑海中只有一股驱使力,让她不由自主地警惕提防着一切。

在夹缝中,她找到了好几张纸条。

上面是她的字迹,但每张纸都是用不同的笔和纸记录的,有的是卫生纸,有的是她的笔记本,甚至还有包装纸,但相同的都是她潦草的字迹,像是拼命在向自己传达为数不多的记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我必须记录下来,我害怕我会忘掉,我现在唯一记得是就是我叫陈默。”

“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要被囚禁起来,我的记忆越来越模糊,糟了,不要吃药,不能再吃那个药了!”

“我是陈默,我,我是一个节目主持人,啊,对,从这里逃出去,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但该死的,我怎么记不起来要做什么了!”

到了后面,她最开始的纸已经模糊不清,但能够看到上面重复在写着同样的一个名字。

“……一重。”

这个名字的出现,让陈默倏然脑海像是被一团火点燃了一样,她看清了自己的模糊的面貌,憔悴,苍白,双目无神,以及像是身躯失去了什么的空妄,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逃离了那个“家”。

倏然间一道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编号24456号主持人陈默已搜寻到,检测还有生命体征,欢迎回归“惊声尖叫”节目组,您有来自节目组的一封信件,请您查收。”

陈默看到四周的景致以潮水般褪成了黑色,她站在虚空之中,面前是一个小小的电视。

“刺啦刺啦——!嘿!陈默小姐!好久不见!”

在影像里是一个带着乌鸦面具的男人,他抚摸着一只僵死的黑猫,但他好似不在意一样,手指穿过黑猫的骨头,语气轻松:“啊,看你的眼神,你似乎已经忘了我,那些人为了将你藏起来,真做了相当过分的事情啊!”

陈默心底一动,直觉让她感觉到面前的人很是棘手。

“不过没关系,你始终还是会回到我身边,作为优秀的节目主持人,节目组将为你们举办一场盛会——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所有的主持人,都将参与这场盛会,你也不例外,陈默,你该去你应该去的地方了!”

100? 终焉之地二

◎惊声尖叫特约节目:主持人挑战大赛开启◎

在她摁下确认键之后, 四周的黑暗空间瞬间化作了一片熙熙攘攘的街道,涌出来了无数的人,而头顶上悬浮着一个巨大的LED屏幕, 在屏幕上是一列列的主持人名单。

“不是吧?安吉居然也没了,他可是金牌主持人啊,这次的审核这么难的吗?”

“你通过审核了吗??”

“我挑战好几次了,但都失败了!”

“我也好想去参加主持人挑战啊!那奖品一定很丰厚的!”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报名了!错过这次就再也没有下次了!”

嘈杂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里,她注意到了自己的身上带着一个红色的牌子,上面勾画着一个倒三角符号, 一旁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牌子:“啊!是参赛资格证!”

他们的视线和语气中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嫉妒:“这么年轻, 居然能够过了节目组的筛选, 这怎么可能!”

“真的假的, 就她这样的也能过?这么衣衫不整的, 我怎么觉得她的参赛资格不会是用别的手段交易来的吧?”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但他们上下打量自己的猥琐的眼神还是让陈默感觉到了不快, 冷冷地对视回去,感觉到被目光挑衅的男人炸了毛,上去就抓着她的衣襟将她提了起来:“你丫的看什么看!”

被这么一摇晃,她的牌子掉了下来,出现的两个字让抓着他的人一愣,抬头看向了她:“你,你是陈默???”

他的声音不大, 但却在人群里炸了窝。

“陈默!”

“哇,真的是陈默!”

“不是说陈默死在了西藏吗?她怎么又复活了!!”

“真的是她!通关了巴比斯特的那个实习生!”

忽然间围上来的人群让陈默无所适从, 但她好似恢复了些许记忆, 朦胧间大概想起来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茬, 人群被挤开, 一个庞大的人从外面挤了进来,厉声道:“都排队!过了审核的,全都过来站队!”

陈默被簇拥着站在了第一位,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她的牌子,递给她一张纸,上面写着生死状三个字。

“一旦进入挑战,就默认身上所有的道具将被没收,所有的积分将全部清零,节目组将不会提供任何补助,每个人仅有自己初始卡牌仅能,想要活下去,自己寻找生机是唯一的办法。最后活下来的人,将得到节目组的最高奖赏。”

陈默没有看完生死状就签了自己的名字。

看到她签下得这么果断,让后面拿着生死状的主持人有些犹疑:“你不思考一下吗?”

陈默:“不……”

后面的人深呼吸一口气:“你不用是吧,我知道了!”

他们早就知道破解杨澜副本的陈默是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其他人看到节目组完全不干涉且回收所有积分的时候就已经腿软了要跪下来,但陈默那副淡然的签名,好似根本没有将生死放在眼底。

这就是他们和能实习通关巴比斯特的差距吗?

陈默的手悬在半空,半晌放下叹气:“不是……看不懂。”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脖子上套着的又是什么玩意?

什么挑战?

什么积分?

她不只是一个节目组的主持人吗?

这是什么节目???

邓登登将事情一五一十汇报给了艾薇之后,她听罢,仰头叹息:“唉,罢了,没想到她的潜意识这么强烈反抗,她逃离了我们为她打造的屏蔽屋,节目组的人应该已经发现了她将她带走了。”

“都怪我……要不是我太过大意……”

艾薇出声阻止了不断自责的邓登登:“好了登登,现在只不过是又回到了以前罢了,最近节目组应该有大动作,你时刻注意着直播,如果有陈默的消息,马上通知我!”

“是!”登登哽咽地打开了视频,看到页面闪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啊!!直播开始了!艾薇姐!!直播!”

“冷静下来。”艾薇道:“我也能看到了。”

“啊??艾薇姐您什么时候修行到这个地步了??”

“不止我一个人。”艾薇的声音出奇地冷静:“全世界的影像播放设备都被劫持了。”

……

“请各位主持人排好队伍,我们即将进入直播间,诸位请注意,这场直播将通过媒体向全世界投放,你们的卡牌上标注的号码将成为你们的代号,一共一百五十四主持人进入这场挑战,喜欢你们的观众将会打赏,你们的支持率将转化成属于你们的积分,可以向节目组兑换物品!”

“现在,我们将会把你们传送至挑战场地,请大家倒数十个数!”

“十——”

陈默感觉自己的背被人拍了一下,有个男人大喜过望地瞪着她:“啊,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有死!为了一重,你一定会来参加这次比赛的!”

陈默蹙眉:“你是……”

“你在玩笑吗?我是茶马啊!!”男人一副惊讶的模样:“你忘了我吗?诶喂喂喂——等一下!啊,记住我的编号,我是34号!34!!”

茶马朝着她扑来的一瞬间,她眼前是一束光闪烁着,并且在耳畔还出现了机械般的声音。

【惊声尖叫特约节目:主持人挑战大赛开启】

【挑战节目:极地恶影】

天旋地转,她噗通一下是摔进了一片冰冷里,感觉到口鼻被塞了一团雪,陈默抬起头来,看到在雪地趴着的其他人也抬起头来,他们身上虽然穿着厚厚的防寒服,以及节目组给准备的一个包。

包里仅有一些水和罐头等食物,以及一把匕首和简易的帐篷睡袋。

以及一张任务卡片:找到编号779船只。

在耳边响起来一个声音:“这片无人涉足的神秘领域,百年来有无数人前赴后继想要征服这片神秘的地域,但都倒在了这里,1879年,这里正式被列为禁区。诸位主持人,你们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任务,在路上会有你们各自任务的线索,在限定的七日时间内,完成任务的人,则获胜。”

陈默想再仔细看一眼任务卡,但眼睫毛都被风割得黏在一处。

“卧槽!”

“在这里就我们几个人吗?”

陈默将匕首拿出来藏在靴子里,看到众人已经聚集在了一起,他们现在身处一片雪原之中,凛冽料峭的暴风雪让他们很快无法抬起头来,将人拢在一起,大家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总共也只有九个人。

“所有参与的主持人一共有一百四十五号人,其他人应该也在这附近,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得想办法赶紧和大部队汇合。”

“但是向哪个方向走啊!”

方才说话的男人看了看四周,指着远处隐约露出山体的地方:“我们先去那边吧!”

“等一下,我们凭什么听你的?你是谁啊你?”一个身材高猛的男人站了出来不满地道。

“哦,原来是赵山主持人,”男人拿出来自己的主持人证道:“我叫李杰,也算是比较老的主持人了,如果你们不介意,暂时先让我来带队,我们至少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好不好?”

“哇,是一级甲等主持人!”

“带队嘉宾存活率很高的才能拿到的金牌!”

赵山看到他闪亮亮发光的主持人证,嘴唇阖动了一下,还是将话咽了回去,默默地跟上了队伍。

那一处黑影并不是山丘,而是一个建筑物。

上面的字迹已经被雪覆盖,长久被堆积的雪埋着,只能勉强看到半截门窗,李杰拿着铲子挖开门口的积雪,门锁已经坏了变形,像是被什么巨大的蛮力扭曲,陈默走了两步被脚下隆起的东西绊了一跤。

她低头看去。

那是一只□□的脚。

艾薇将电话挂断,看着面前凌乱的巨大房间陷入了沉思。

这里是T组织的老巢,虽然这段时日他们接连不停地拔除了十几个分部,抓到了许多人,但拷问之下他们只知道听从命令而已,通过线索找到这里,但这里早已人去楼空,满地都是残骸和粘液,那些他们带不走的活物试验品,全都被用石灰填埋处理,能够看到它们扭曲痛苦的姿态。

“真的太没人性了!!他们真的居然用人在进行活体实验!”

异闻调查的调查员愤怒不已。

T组织走的时候将能销毁的资料全都销毁,而他们的技术人员修复了一个多月,才得到了一些残存的资料。

“《特奇利亚的鬼魂》

《意大利人骨椅》

《桐木村僵尸新娘》……”

艾薇将资料翻来覆去地看:“这些都是惊声尖叫节目组的节目资料。”

“难道惊声尖叫节目,其实一直都是T组织所把控的吗?”一旁的同事惊道。

艾薇对着这个结论不可置否:“这只是可能性之一。我们不也找了能看到这个节目的记录员?”

“艾薇姐,这里还有!”修复员又惊又喜地喊道,艾薇连忙跑过去看,看到程序员修复的另一个文件:“这个是藏在电脑病毒里的资料,应该是曾经他们的程序受到过大规模的黑客袭击,这个病毒正具有复制功能,将这个电脑的高阶文件反倒保存下来了!”

“大规模黑客袭击?”艾薇眼神一沉:“算了,让我看一下这个文件!”

艾薇点开文件,看到一张略不清晰的老照片,下面有七八十人,大家全都微笑着朝着镜头挥手,在他们上方上面挂着的横幅是:“惊声尖叫特约节目:主持人挑战赛”。

下方有着一行小字:摄于南纬90°

正是五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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