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无情山雨,故故临窗

每逢大事,例如祭祀之类的,都需要焚香洗漱以示尊崇。

刘禅很守规矩,只觉得熏香触地,灯烛光彩遍天,打破了天地的黑白之境。

“这么夸张?”

刘禅瞠目结舌,只觉得礼仪的东西,都很不可思议,特别繁杂。

他驱逐了仆役,没人继续添加热水,却也足够了。

洗漱服侍?

自然是不需要的。

刘禅若是连这点自理能力都没有,怎么敢说自己经历过义务教育?

他这里安安静静,隔间却响起了吱吱开关门的声音。

天穹云翳很重,乌泱泱连成一片,笼罩大地。

只有室内才有华光显照,有雨落芭蕉、竹叶的嘀嗒声。

没什么遮掩思绪的,刘禅聆听着雨声,放空了心灵,很是清幽、宁静。

走过一些路,才知道辛苦。

登过一些山,才知道艰难。

趟过一些河,才知道跋涉。

刘禅经历得足够多,感慨人生之艰辛,能够悠然地活着真是可贵。

他想到了南征的诸葛亮,愈发感慨。

“南中如此凶险,到处都是毒虫,相父替朕出征,真是辛苦了。”

“朕是不是应该去拜访相府?”

刘禅思绪翻涌,记忆中回到了白帝托孤时的场景。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诸葛亮正践行他的誓言,不曾懈怠。

刘禅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风吹窗扉,摇曳作响。

“谁?”

“滢姐姐?”

诸葛果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出言求证。

气氛霎时死一样寂静,浮光掠影。

诸葛果随手裹着道袍,神色有些警惕。

“你滢姐姐不在。”

“是朕。”

刘禅清越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有侍女听到动静,询问诸葛果道:

“小姐,有什么事吗?”

“没事。”诸葛果抛开一切,面色淡然,有点意外。

“怎么会是陛下?”

“我记得是滢姐姐在隔壁的,我要知道是你,就晚点过来了。”

诸葛果语气轻柔,很是镇定。

好像知道了是刘禅在隔壁,她瞬间心安了一样。

刘禅真想揉揉她的青丝,脑海中满是那细细腰支、逶迤玉体。

缝隙间。

故故将纤手,时时弄小弦。

一举一动,都有过人的魅惑,含羞露半肩。

“现在来不是正好?”

“莫非妹妹是嫌弃朕?”

刘禅彷徨徙位,可惜再也看不到此前的美景了,渐觉天边失月、姮娥隐曜。

“我是出家人,男女授受不亲。”

雾水朦胧,诸葛果藏身一片浴中。

依依弱柳,焰焰横波。

“妹妹觉得,朕会偷看?”

“你这也太小觑朕了,朕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明星荧荧,开妆镜也。”

“绿云扰扰,梳晓鬟也。”

“渭流涨腻,弃脂水也。”

刘禅朗朗诵读,倒令诸葛果刮目相看。

“为何是渭流?”诸葛果好奇追问。

刘禅能够听到秀臂戏水的声音,如仙鹤临尘一般。

“朕和相父约定,要匡扶汉室、还于旧都。”

“以后朕的行宫,就建在渭水边上。处理完政务,就牵一羊车,羊车停在哪里,就在哪一户宫娥的闺房里过夜。”

诸葛果浅浅一笑,调侃道:

“陛下要当亡国之君?”

刘禅不以为然,慷慨道:

“君逸臣劳,无为而治也。”

“仙风道骨,与谁同坐?明月清风与朕!”

淡然的志气,令诸葛果动容,她稍稍敛色,问出了困惑已久的道蕴:

“云在青天水在瓶,何解?”

那种随和、自然、清新、恬静、透澈的境界,让她心驰神往,可又时时捕捉不到要点。

“高高山顶立,深深海底行。”

“万缘放下,归于山林,是很了不起。”

“可若光会清高,不能入世救众生,算什么道法?”

“能随意地出世入世,事事随心,才是道法自然。”

刘禅玄谈精妙,识见非凡。

诸葛果隔着一墙,都能感受到那一股劲秀不凡、神采外耀。

她脑海中,映现出刘禅轩昂仪态、卓拔天资,心中暗忖:

“世间竟有如此谪仙?”

刘禅慷慨朗诵道:

“云在青天水在瓶,眼光随指落深坑。”

“溪花不耐风霜苦,说甚山高海底行。”

言谈侃侃,如有神助,批判了一种粗浅的道心。

诸葛果已觉魂飞天外,如在天河中行舟。

“朕洗好了,今夜妹妹能否为朕弹奏一曲箜篌?”

“朕很喜欢听,箜篌声中不羡仙。”

刘禅说完,静静地等待答复。

“今夜有些乏了。”诸葛果淡淡地道。

“可惜了。”

刘禅遗憾地推门离去,留下失神的诸葛果。

无情山雨,故故临窗。

多事春风,时时动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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