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蛇无珠带着一丝钦佩说道：“这倒是挺有意思，不过这和你到此处有何关系？”
“君上，给了我一次补考的机会。”
上善若水为最后分不出幻觉与现实界限，无意识之中破除幻觉拔剑自刎的鄢陵傲雪治疗完好。
“师兄，玩过头了。不要将对东篱的怨气发泄到他身上。”
“我才没有！”纳兰幽放挠脸，“大概……”
当年面对纳兰幽放的考验，东篱一次过关，还反客为主测试了一把纳兰幽放，令其甚是不爽。等待多年，终于有人进入终考，纳兰幽放抓住机会，开足全力——“绝对不会让你合格！”
“你是……”
朦朦胧胧睁开双眼，鄢陵傲雪看见一身玄色华服，立即清醒并惶恐跪拜：“鄢陵傲雪，参见君上。谢君上费心治疗！”
上善若水用手轻轻地替鄢陵傲雪捋好头发：“幻觉始终是幻觉，只能作为参考，不能等同你在现实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鄢陵傲雪眼眶湿润：“君上……”
“鄢陵傲雪，孤特别给予你一次补考的机会。”
不等鄢陵傲雪惊喜道谢，上善若水附加说明：“这次机会的特别在于，一旦失利，你将从此被剥夺考取君名的资格。”
“？！”
“若你补考成功，玉岩书院便重归于你。”
“！！！”
“选吧，是否接受此次补考的机会？”
本应深思熟虑，但是有一瞬黑纱消失。窥见镶嵌在上善若水模糊面容上幽蓝如深海的双瞳里闪烁的期待，令鄢陵傲雪头脑一热，大声说道：“我接受！”
纳兰幽放怜惜地看着鄢陵傲雪阴沉离去的背影：“师弟，你比我还过分。”
看着眉头紧皱、一脸落寞的鄢陵傲雪，巴蛇无珠带着端庄的笑容进行确认：“所以，补考的内容是什么？”
鄢陵傲雪直视那双熟悉的眼睛：“请将……冬梅姐姐的眼睛还给我。”
巴蛇无珠灿烂一笑：“可以，那你挖吧。”
鄢陵傲雪伫立不动，与巴蛇无珠对视。
“傲雪，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一双眼睛换取君名和玉岩书院很划算。”巴蛇无珠以温柔与宽容的笑容持续刺痛鄢陵傲雪的心，“因为这是‘我’欠你们的。”
“不是！是南轩欠我们的！”
——“是啊，我们不能原谅南轩。”
两行晶莹的泪珠滑过巴蛇无珠的脸庞。那一瞬间，鄢陵傲雪脑海中某条绷紧的线彻底断裂。
双瞳失去所有色彩的鄢陵傲雪转身离去，口中低吟：“是啊，我们不能原谅南轩……不能原谅南轩！！！”
纳兰幽放对着水中的倒影叹气：“挺有趣的小子，可惜了。”
“师兄，补考现在才开始。”
“？”
一道绿光划过水面，红色散开。
按着被划伤的脖子，巴蛇无珠怒视阿长：“你这小子！”
手握蛇骸长牙所制的短小匕首，阿长宣告：“把眼睛交给我，我留你一命！”
巨蛇怒吼：“混蛋小子！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呢？！”
“咚！”“咚！”“咚！”
洞穴坍塌，地面震动，令鄢陵傲雪从绝望中惊醒：“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某把熟悉声音的鄢陵傲雪加快脚步。
然后，被烟尘模糊了视野里的某人，以一道优美的弧线划过，重重摔落在地。鄢陵傲雪回望弧线的起点，全身插着长长短短的蛇牙，蛇牙所制小刀的巨蛇一根长牙断裂，痛苦嗷叫后瘫软地垂直摔倒在地面。
烟尘散去，手握半截长牙，身上同样插满细小蛇牙碎片的阿长巍巍颤颤地爬起身：“这是我唯一能够补偿傲雪的事情！”
小蛇都曾分得巴蛇无珠的鳞片并将其与自身灵元融合，以此为媒介形成主仆契约。小蛇为巴蛇无珠办事，巴蛇无珠利用自身力量滋养小蛇助其修炼。阿长发现巴蛇无珠与小蛇之间的契约后，一直思考如何利用这种联系打击巴蛇无珠。
然而，主仆契约并不平等。小蛇绝对无法伤害巴蛇无珠，且巴蛇无珠能够单方面撕毁契约。令小蛇作乱的方法不成，阿长便试图介入契约。
阿长发现小蛇的修行达到某种程度时，其尸骸能够保有微弱的主仆契约联系。以小蛇尸骸为媒介，主仆契约为桥梁，能够间接连接巴蛇无珠。只是，阿长无法支配巴蛇无珠，分享其灵力，只能共享创伤与玉石俱焚。
“谁也没有拜托你做这种事！”
伴随着鄢陵傲雪的话语，半截长牙与阿长的腹部始终保持一寸距离被冰镇。
那日他确实粉碎了与他的友情，但当他回过神时，发现对他有所亏欠。
巨蛇流泪痛苦呻吟：“傲雪……救救姐姐……”
“……他不能再伤害你了，我会带他……”
“不行！杀了他……杀了他！”
“他只是为了主人……”
“他知道！他都知道！”
鄢陵傲雪回望，以期待的眼神确认：“……不是真的吧？”
巨蛇撕心裂肺地哭诉，分不清究竟是故意迷惑还是真诚悲痛。
“如果没有他，那日就不会成为‘我’人生最幸福也是最绝望的一天！”
“他明明知道‘我’在哪里，他却对你说谎！”
阿长没有否定，闭上眼睛默默等待行刑。
寒心剑举起。
“傲雪！杀死他……杀死他！”
看着容颜尽毁的阿长，鄢陵傲雪喘着粗气，挥下寒心剑。
“哗啦！”
冰块碎裂，半截长牙终于与腹部轻轻亲吻。
“傲雪……”
“你曾救过我一命，现在还给你了！！！”
“玉岩书院和君名……”
“我迟早也会夺回玉岩书院！”鄢陵傲雪抬头挺胸，“不为君便为子！！！”
纳兰幽放欣喜而笑：“哎呀！好大的口气！”
比君更崇高的称号——子，由玄武神灵授予，唯达圣人之域方能称子。
纵然鄢陵傲雪的底气不足暴露无遗，但是极其认真的眼神令阿长肃然起敬。
阿长真诚祝福：“你一定能够做到！”
“傲雪……”巨蛇变作人形，脸庞模糊不清，声音满是悲戚，“你要……原谅他吗？”
“不是！我……”
不听鄢陵傲雪解释，恢复原形的巨蛇袭来：“叛徒！”
二人被撞开，本已重伤的阿长在利石满布的斜坡连续翻侧，最终重重撞至石柱，无法起来。
“绝不原谅！”
“住手！”鄢陵傲雪以寒心剑砍向迅速前进的巨蛇，却连半片雪花也不曾凝聚，“不管用？！”
巨蛇张开大口。
“嘭——”“呜——”
先是什么断裂的声音，然后是某人的倒地声与呻吟声，最后是两把交错的惨叫声。
“傲雪！”
父亲的断臂、兄长的尸首、凝固的血液，书院的火光、冰河的倒影、牢固的船舱，他的睡颜、他的怀抱、他的嘴唇，合卺交杯、夫妻对拜、红艳囍字，逐一回放，最终与某人的记忆交错，停留在剪纸的双手。
“是你的错！不可饶恕！”
红梅飘起，温柔地包裹巨蛇。
鄢陵傲雪的脑海里回放着日前玉岩书院的情景。
上善若水宣布补考内容：“取回鄢陵冬梅的双眼。”
“我……”鄢陵傲雪显露难色。
“这是玉岩书院完成重建必不可少的部件。”
稷下学宫认为鄢陵冬梅之恨将会是守护玉岩书院的最强武器，其恨之深，不会饶恕任何盗书之徒，因此计划取回其眼制成法宝。
上善若水将封印眼睛的方法告知鄢陵傲雪：“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亲者之血，天然联系。因此，鄢陵傲雪才能抵达巴蛇无珠所在之处。
昏暗湿冷的洞穴，变作白昼雪地，红梅盛放。
“恭喜！虽然同为君，但不要忘记我是你的前辈！”
“只是结果论……”鄢陵傲雪看着右手的残梅，“我……依然无法原谅……那家伙！”
至美回忆，最强封印。这份讽刺，令鄢陵傲雪今生今世都绝不会原谅南轩柏叶。
上善若水蹲下，与鄢陵傲雪视线齐平：“不需要原谅，只需要在关键时刻优先真正重要的事物便可。”
“但是我已经……”鄢陵傲雪以右手握紧残梅，眼泪不断滑过脸颊。
上善若水轻轻抚摸鄢陵傲雪的左肩：“你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吧？”
看清上善若水面容的鄢陵傲雪呜咽：“是！傲雪绝不辜负君上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