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升起，夜风拂过姬瑞燐的发丝。
这是姬瑞燐记忆中李奕祈第一次因为自我厌恶与她闹别扭，但是她总觉得已经习惯了。
人类有人类的“纯洁”，地灵也有地灵的“无瑕”，更准确地应称之为“骄傲”或是”矜持”。有地灵以食人为荣，有地灵以食人为耻，姬瑞燐属于后者。
当易成伤举起李奕祈缠绕着红缎的手时，姬瑞燐的心切切实实被刺伤。
不过，正因如此，她确定了自己在李奕祈叛逆之战中需要担当的位置。
“你倒是完全不意外。”
“因为我也会选范成蹊。”来到屋顶的镜明坐到姬瑞燐的身旁，“不过，理由和瑞燐小姐不同。”
姬瑞燐莞尔一笑，没有说话。
“瑞燐小姐对我的理由不感兴趣？”
镜明脖子上的水晶平安扣闪烁光芒，姬瑞燐在回答前收起笑容并改口：“对于你的事情，我没有余力去思考。”
镜明抬头望月：“我也不是一直都会思考瑞燐小姐的事情，所以瑞燐小姐不需要太介怀。”
“例如？”
镜明一脸神秘：“和兔子一起打洞？”
姬瑞燐顿了一下，带着疑惑和羞涩的表情：“请问……我该如何理解这句话？”
“？”“！！！”镜明一怔，脸“唰”一下红了，“不是的！请瑞燐小姐按照字面意思理解！不是那个方面，绝对不是！”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姬瑞燐诚恳地道歉，“因为感觉你口中的兔子是指某位女性。”
“那是……”镜明想解释，却又怕越描越黑。
难以整理心绪的镜明，情不自禁把心声说出：“为什么……瑞燐小姐会想到那方面……”
看着镜明万分纠结的表情——不该如此。姬瑞燐轻笑：“我好歹也为婚事做过准备。”
一想到姬瑞燐婚事的对象是李奕祈，镜明的心被深深捅了一刀。不过，更重要的是镜明意识到他又再擅自想象姬瑞燐理应如何，还是在他没有资格要求的方面。
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姬瑞燐什么都不懂？是因为南炎羞于谈色的印象还是个人希望？
南炎对女子贞操要求很严，二人还解除了婚约，所以应该没有问题……
“？！”意识到是个人愿望的镜明，羞耻不已，从姬府出来时司不项讥笑与敬元颖失望的情景立刻环绕脑海。
镜明不由自主地挪开了一些距离，甚至不敢看着姬瑞燐眼：“瑞燐小姐，对不起……”
姬瑞燐没有回话。
——希望她只属于自己没有错！
——厚颜无耻就是指你这种人！
——真是笑死人了！
——没关系，她不介意。否则，我们也不会那么喜欢她了。
——但是她讨厌别人认为她应该如何。讨厌！讨厌！讨厌！
见镜明脸色不对，姬瑞燐愧疚地问道：“你还好吗？”
“恩。”
——蠢货，看见那副愧疚的表情了吗？她是故意的。
——让你认为她不符合自己心中的想象，降低对她的好感。
——挑起你的羞耻之心，让你不再向前。
——不能放手。否则，我们将一无所有！
无论是伯奇梦中嫁衣提问，还是现在兔子联想误会，姬瑞燐总是令人意外。
镜明深呼吸：“瑞燐小姐，你总是出其不意啊……”
面对反应过来的镜明，姬瑞燐低头叹气：“你不难受吗？我无法给予你回应。”
想起离开馨蕾时，姬瑞燐与秦空生硬的道别，镜明摸着脖子上的水晶壁说道：“我当然会感到难受，只是是我先让瑞燐小姐你倍感压力，还令你承受多余的压力。”
“说不上是压力，只是觉得你确实不必拘泥于我。”想起陈塘告白的姬瑞燐抬头望月，月儿被乌云遮盖，“世上有其他能够取代白麟之血的事物，能平等看待你的人也有许多。”
“如今两者兼备的只有瑞燐小姐。”镜明双眸被混沌而又明亮的光芒填满。
“我只是恰好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罢了。日后当你……”
“瑞燐小姐，我有件东西想送给你，但是需要你帮忙。”镜明打断姬瑞燐并，递出一枚与姬瑞燐戴着的同款赤色耳坠，只是宝石材质不一样。
镜明成功扯开话题。之后，二人兴奋地回顾晚餐的菜肴。
“今晚那道水煮鱼片很不错。”
“那道蒜蓉蒸扇贝也很好。”
“瑞燐小姐，月夕过后我们去澄阳楼吃螃蟹吧！”
北冥海鲜成功炒热气氛。
亭亭莲荷无法为李奕祈拂去心中的阴霾。
“明明应该由我保护燐……”
事实却是姬瑞燐的觉悟比他更高。
“奕祈，若是献祭一位童子便能让河伯平息洪水，令河岸所有深受洪水之困的百姓获救。你觉得作为仁善的君王是否应该交出无辜童子？”
“不能交。”
“奕祈，你一定能够成为一位仁善的君王。”
如今想来，从提问的方式炎帝便在引导他作出选择。
然而，李奕祈并不认为那是错误的答案。
“你会怎么选？”
接过如月光球的范成蹊抛着光球平淡地回答：“如果我只能依靠河伯平息洪水，交；如果我有其他方法平息洪水或者保住童子能够获得更大的利益，不交。”
“想让所有人得到幸福的想法绝对没有错，让这件事看起来像错误是因为大部分时候我们都不具备相应的能力。在能力有限的情况下，无论是简单地量化生命价值，还是根据个体贡献判断等等，都只是为了做出力所能及的最好选择。”
范成蹊看着坠落湖中消散的星点：“方圆说为了让更多的人得到幸福，有些事情明知道错也必须去做。”
李奕祈苦闷而笑，理智与情感都能够明白，但是他依旧忍不住纠结。
“你觉得我能够成为一位好炎帝吗？”
“根据你对协议的批注和回复，你与我想象中一样为民着想，且比我想象中更具才干。”
范成蹊的协议中存在部分看似无关紧要实际紧握南炎经济命脉的条款，李奕祈在仔细阅览之后一一挑出，要求全部删改。新提出的方案也令范成蹊大体满意。
“你与方圆一样，总是希望尽善尽美才会徒增烦恼。”
烦恼虽未有全部解决，但是倾诉过后，李奕祈的内心轻松了许多，终于察觉到了莲荷的清香。
虽时值八月，但江陵纬度较高，气温已接近初冬，普通百姓家中莲荷早已凋谢。
“这里的荷花费了许多心思打理吧。”
“是。”
“你喜欢荷花吗？”
“不喜欢也不讨厌。”
“那是桃夫人喜欢？”
“娘亲与我一样。”
“那为何？”
“因为易成伤不喜欢。”
“呃？”李奕祈为范成蹊也会故意找茬感到意外，“……你讨厌他？”
“比起讨厌，更多是无法尊敬。”想起质子之誓的范成蹊补充道，“那个人十分厚颜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