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说过我要负责到底的

“对了,我们这的地下车库向来车满为患,我看你也没拿伞,这把伞给你吧。”

他递给她一把小巧的折叠伞:“那再见了。”

沈采薇本不想拿伞,是的,她不想一次次欠他了,但他是亲近到那么让人难以抗拒,年纪像比她还小几岁,神情比她却从容平和的多,从他的身上飘出夹杂着微微奶味的香水气息,是乳臭未干的味道,如弟弟般亲近。

“谢谢,再见。”

他冲她明媚而苦涩的一笑,却独自径直冲到了雨幕中,义无反顾,哎,他自己不是也没伞么。她上前追了几步,哪追的上他的身姿矫健,只见他黑色的长款大衣上很快结了雨滴,叫人于心不忍。

沈采薇低头仔细看了雨伞一眼,上面印着白色的绣球花,他好像挺钟爱这个花的,特别雅致,带着清冷的,雪中送炭的温度。

他再次让她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如此关心过她吧,哪怕是她的老公何枫淇。

何枫淇到了,何枫明两口子立即窜到了后座上,何枫淇冒着雨,亲自下车给沈采薇开副驾驶座的门。沈采薇虽仍在气,但刻意张望他的眼睛里直冒小星星,何枫淇几乎不接送她上下班,平时难得有机会坐这辆车,于是莫免激动。

而何枫淇一直在静观沈采薇的神情,还好还好,万里无云,脸颊甚至还透着点红,他松了口气,开始旁若无外人,滔滔不绝。

首先表达了后悔和忏悔,说那个女同学现在是做小姐的,主动勾引他,是为了做他这笔“生意”,走之前还问他要钱来着,不给一千块都不行。

还说昨晚一夜未睡,非常担心沈采薇会没地住,住得不好,担心的不得了,讲了半天,见她没过激的反应,何枫淇一只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腾出来抓住了她的手,又道:“过段时间,我再跟亲戚借一点,先买套小房子,以后换套大的,我想跟你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以后我在外打拼赚钱,你别上班了,照顾家里就可以了,我们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

何枫淇的表达能力并不出色,讲不出很动听的情话,但他拥有一个许多年轻的男人未掌握的技能:非常懂得身边的女人真正想听的是什么。先道歉再憧憬,层层递进,加上坦诚到家的直白,细水长流的幻想,迅速把这个没有事业心的小女人给俘虏了。

沈采薇很吃这套,她一直深爱、信任、尊重,并欣赏何枫淇,心一点点地变得更软了,比刚出炉的吐司面包还要软,软到近乎要去原谅他了。而痛苦依然存在,出轨是多严重的事,不过痛苦中夹带了一丝收获解释后的喜悦,靠着这么点喜悦,她决定跟他回家。

何枫明和夏溪南趁热打铁,表演起双簧,噼里啪啦地讲了许多偏向何枫淇的话。等红灯处,车轻微一震,何枫淇道:“被追尾了。”

他下车去和后面的司机交涉,雨仍在下,透过后视镜,沈采薇仍一眼认出了熟悉的车和熟悉的人,是罗洛澄。

何枫淇得理不饶人,嘴巴动个不停,罗洛澄站在已是细蒙蒙的雨中,双手插在大衣袋里微笑着,像个涵养极高的绅士。隔了三五分钟,他掏出钱包,递给何枫淇一沓钱,沈采薇见状忙下了车,想着撞得不严重的话,这钱不能收,大家都在一个写字楼里上班,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跑过去一看,连被撞过的痕迹也没有,但何枫淇声称车外面看不出来,车里的零部件肯定有坏的,说的好像罗洛澄会轻功似的,毛发无损就能伤筋动骨。

沈采薇想替罗洛澄公道几句,但她不会开车,一时不知如何去反驳何枫淇的诡辩,而罗洛澄并不在意被“讹诈”,也没有和她相认,只淡淡对何枫淇笑道:“方便的话,我去检查下车的状况,防止有其它问题,既然责任在我,我要负责到底。”

何枫淇这时已把钱拿到手,外加不管从罗洛澄开的车,还是他身上流露出的贵气来推断,这应是个“好说话”的有钱人,既然他要检查就让他检查呗,白得的好处干嘛不要。

何枫淇潇洒地大手一挥,罗洛澄径直走向前,拉开车门和何枫明两口子打了招呼,然后一本正经地这边敲敲,那边摸摸,似不经意地拉开了副驾前的置物柜。

哗啦啦的落地声。

“对不起。”罗洛澄道。

“没关系,没关系。”沈采薇忙挤上前去,却愣住了,掉下来的竟是一堆女性用品:内衣、卫生巾、口红、指甲油……还有一条内裤,像是穿过的。

何枫淇气急败坏,一把推开罗洛澄:“你这人在干什么啊!”

他这一推,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些东西并非沈采薇的。

罗洛澄用双手做“对不起”的手势,退后了几步,静静地注视着沈采薇,他等着她的爆发,好去保护她,像之前那样,护送她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或者也许她哪都不想去,那他就陪着她。

后座上的两个人也大气不敢喘一下,何枫淇更是快疯了,完了,白解释了半天。他那做小姐的同学勾引他,是在家里,车上这个烂摊子又是怎么回事,何况这条穿过的内裤如此叫人浮想联翩,正常女人的思维逻辑一定是这样的。

可沈采薇不。

她第一反应并没往那方面想,她已经接受了何枫淇对于偶然性的出轨所给出的理由,他们在一起九年了,风风雨雨的趟过来,哪能轻易地胡乱猜忌。

她的第一反应,仅仅是发懵。

这时,是妖精更是人精的夏溪南迅速找到一个袋子,冲到案发现场俯身拾捡,先把“赃物”处理了再说,眼不见心不烦。

“妹妹,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你别介意哈,都怪你哥不好,我说出来一趟要拎个箱子,他偏不听,把我的东西扔的到处都是,真是难为情,妹妹,你别见怪啊。”

何枫明马上附和道:“哎,你自己不收拾,还老怪我,快上车走吧,肚子都饿扁了。”

“整天就知道吃,你看弟妹们刚和好,要是再因为你闹出幺蛾子,我打死你。”夏溪南愤愤不平。

“我的错,我的错,弟妹,你别往心里去啊。”

何枫淇趁机道:“你们也太不见外了吧,这好歹是我的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急死我了!我百口莫辩了我!”

话都到这份上了,沈采薇哪还怪的起来,呢喃出两个字:“走吧。”

何枫淇心领神会,对夏溪南感激不尽,她顾全大局,捏起那内裤的痛苦表情没逃得过他的眼睛,实在是一个果敢有智慧的大嫂,可遇不可求。在夏溪南转身时,何枫淇悄悄对她竖了个大拇指,她回了他一个“数钱”的动作,要实打实的金钱报。成交。

而这一切尽收罗洛澄的眼底,局外人的心里尚且是风卷残云,当事人沈采薇的脸上却波澜不惊。她上车前,用清澈懵懂的眼神望了罗洛澄一眼,汽车扬长而去。

罗洛澄挑挑眉,平息了一番情绪,雨又变大了,像在哭,他便回到了车上,怅然若失。抬头打量窗外的乌云,凄凉里有温和,云中浮现出她恬静的面庞,是哪怕整个世界与她作对,她也会投以纯良的样子。

罗洛澄给了自己一个微笑,是啊,她就是这么美好的女孩子,再坏的人,在她眼里也是好人,可他是那么迫切地不想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回家的路很长,回家的路也很短,短到仿佛一眨眼就到了。夏溪南两口子不屑与他们为伍,去吃牛排意面了,因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沈采薇和何枫淇准备只吃麻辣烫,一人一碗,便觉得是享受了“烛光大餐”。

照例是两碗风格迥异的麻辣烫,一碗里面蔬菜、肉类、海鲜一应俱全,另一碗里面仅是半碗菜叶子。

照例何枫淇把丰盛的那碗端到了沈采薇面前,沈采薇马上把两个碗掉了个个:“我吃不了这么多,你晚上还要熬夜呢,你吃。”

“我不饿,你上班辛苦了,光吃蔬菜怎么行。”

“那你光吃蔬菜也不行啊,枫淇,我们就别争了。”

沈采薇开心地往菜叶子里倒了点醋,美滋滋地吃起来,期间,何枫淇给她夹了两块蟹棒和几块牛肉。

沈采薇马上把牛肉回夹了过去:“牛肉多贵啊,你吃吧。”

“我碗里还有呢,你也吃一点。”何枫淇没哄她,他的碗里确实盖着一层牛肉。

“我不吃,我不爱吃,吃了也不消化,还是你吃吧。”

何枫淇便没再推辞,泼了点辣椒,浓油赤酱,吃得呼哧哧的,沈采薇偷偷瞟了他一眼,狠狠咽了口口水。

而能凭麻辣烫即能修复的感情自是根深蒂固的,但表面的修复与和解多少带着形式主义。

何枫淇道歉归道歉,调情归调情,求和好归求和好,依旧不碰她,每天晚上洗好澡后独自在客厅里用电脑,不是说在帮接私活的兄弟做项目,就是在研发小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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