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远火低星渐向微

行歌野哭两堪悲,远火低星渐向微。病眼不眠非守岁,乡音无伴苦思归。重衾脚冷知霜重,新沐头轻感发稀。多谢残灯不嫌客,孤舟一夜许相依。

苏烨道:“如果猜测没有错的话,那这个杜字就有另外一种解释了,也就是说会有某种大事件发生,发生的时间就是此两星相合的时候。”宋驰一惊:“还有比灭门惨案更大的案件吗?那这是什么时候,天上的星星要相合得很多年吧,如果几十年后,本官也估计管不了了。”

苏烨悠悠道:“宋大人,您肯定管得了,因为这个时间不长,也就这两三个月内。”

宋驰又是一惊:“到底是什么时候,您知道具体的时间吗?本官好上报知府大人,提前做些应对。”

苏烨答道:“目前在下只能算个大概,要算得准确时间,我需要些计算的工具,看来还是要过一段时间才行。”

宋驰目光一闪:“如此说来,这凶手或者说他背后的人,水平恐怕比您还高,顾师爷,您知道有谁有这本事?”

苏烨一听惊住了,这还真是自己没有想到的,如果知道谁能够计算出这个木星与土星相合日期,谁不就有很大嫌疑吗?毕竟能够做出如此计算的人屈指可数。苏烨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

宋驰眼神锐利的盯着苏烨:“顾师爷,本官不才,只是懂得些刑名律法,与那些个罪犯交道打得多,做得最好不过是为沉冤者昭雪,与您相识以来,常常为您的博学才智惊叹,但以本官为官多年,阅人无数的经验想来,如您这样的人才即使放眼本国内外,都是少之又少,故此,本官想不出还有谁能够比您还要厉害。”

苏烨连连摇头:“宋大人谬赞了,在下虽有些见识,也不过只是机缘凑巧,恰好学过一些罢了,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在下高明的人大有人在。比如,司天监里的那些官员水平绝对在我之上,当代司天监徐大人更是历算天文无一不是精湛绝伦,绝非在下可以匹敌。”

宋驰并不放弃:“司天监吗?本官自然也会查询一二,那除此之外还有谁呢,比如您的老师是谁,难道水平不是比您更高吗?”

苏烨有些不悦:“宋大人,您说什么呢?怎么会牵扯到我身上来,虽然您为了办案,可是这样漫无目的地随意怀疑,总归是有些无礼的。”

宋驰神情一滞,悻悻然道:“哦顾师爷,刚才是本官唐突了,不过,也是为了缩小查案范围,还是把可以排队的因素去掉,这样会更利于集中精力对付真正的凶手。”

苏烨想,理是这个理,虽然说心里还是有些不爽,还是说道:“我确实是有老师,还不只一个,但星象计算这本事,在我的老师里,还真是没有超过在下的。”

苏烨想,理是这个理,虽然说心里还是有些不爽,还是说道:“我确实是有老师,还不只一个,但说句不敬的话,星象计算,在我的老师里,还真是没有超过在下的,现下所用算法以平合定星为主,不过依我之法,要算得精确相合时辰也是没有把握的。”说完心底犯了嘀咕,自已提出木星与土星相合的算学方法后,就把它作为天文课的过关作业,提交给老师审核,后来听说刊载在格知院的核心期刊瑶光上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过,保不准有人看了就掌握了这个计算方法,但能够看到瑶光上的文章的均为宗门精英,怎么可能会是这残忍无比的凶手呢?苏烨不由摇了摇头。

宋驰一直在观察苏烨,见苏烨摇头便问道:“顾师爷有什么发现吗,不妨说来听听。”

苏烨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事,对顾伯说:“顾伯,请您帮我找一下,那张炽盛光佛经变图,是我在一个洞窟里发现后临摹下来的。”

苏烨打开炽盛光佛经变图,指着上面的图案对宋驰说:“宋大人,您请看这里,正中间是炽盛光佛端坐于车上,周围有九曜星神簇拥,重点是您看中间的这些图案,有一人一马,有牛、羊、螃蟹、二女子、双鱼、秤等,我注意到,这样的图形总共有一十二座,西方释教也有类似的说法,在计湿啰天说支轮经里提到过这十二星宫,天羊宫当火曜,金牛宫当金曜,阴阳宫当水曜,巨蟹宫当太阴,师子宫当太阳,双女宫当水曜,天秤宫当金曜,天蝎宫当火曜,人马宫当木曜,摩竭宫当土曜,宝瓶宫当土曜,双鱼宫当木曜。天文历法竟有如此新奇的说法,可见天下之士不可小觑,西方有大家啊。”

苏烨这一番话下来,宋驰听得云里雾里:“顾师爷,您还真是位高人,连释教经义也有研究,可是让您这么一说,本官更不知道去哪里寻找线索了。”

旁边云佩听得入神,忽然说道:“公子,我是双鱼座,不叫双鱼宫,我们家乡每个人都有自已的星座,星座还有很多好玩的故事呢,哦,公子,您是什么星座呢?”

苏烨无语,摸摸她的头道:“你说你的家乡有条叫乌兹的河,我看过那么多的书,也已经走过了不少路,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河啊,看来应该是在很远的西方吧?”转过头对宋驰说:“宋大人,在下有一建议,您可以派人去外族人聚居的地方打听一下,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天文大家,他们可能有别的称呼,类似能够推测星象变化的人就是了。我所授业的老师远在万里之遥的东南山区,不会与此事有何关涉的。”

天色已深,苏烨与宋驰告别后来到了载酒堂,虽然才过去十几天,但故地重来,却让苏烨生出恍惚来,这几天来实在是发生太多事情了,几次身处险境,虽然还是逢凶化吉,终归还是惊险万分。但愿接下来无灾无难,平平安安。

刚到住房内坐下休息,顾伯匆匆而来,把手听小本递给苏烨道:“刚才赵掌柜来说,明日已时请公子去雪堂议事,具体何事,赵掌柜也不清楚。”

苏烨接过小本,只见小本正中是一“風”字,只是下面画了五片竹叶,旁边注一红色密字,苏烨知道这是宗门内部通告集,仅限各部堂主管及以上,内院中只有获得五叶资格的弟子才可以看,苏烨因在游历前已经获得五叶资格,故而已经看到过几次,但也很少见到,除非有大事发生。

苏烨打开小本,里面是最近的各部堂年末进展汇报,苏烨边看边赞叹这两年来,宗门的发展真快,不仅宗门人数又有了新的增长,产业也有了新的开拓,苏烨特别重视格知院的进展,快速浏览前面后,翻到了格知院汇报页。格知院今年也有所发展,纺织业有了新的动力源,广泛采用水力驱动。不过面临瓶颈更多,特别是铁器冶炼与制造产量一直无法突破,精铁产量远远跟不上需求。不过看到最后也没有提到明日去雪堂有何要事。

又是夜深,苏烨放下书本,走到院中,仰望星河灿烂,心中犹豫了一下,又开始演练紫微经,梦中出现过的人与物,冥冥中似乎与自己有着十分强烈的联系,不弄清楚究竟,那可会牵肠挂肚的。

不一会儿,身边云雾升腾,苏烨进入了那一片空明之境中,苏烨想着昨晚所见的六君子,心念一动,身体瞬间移动,眼前出现了修篁数丛,正是昨夜所到之处,穿过竹林,眼前之前的六个人,连所在的人位置与动作都没有变动过。

苏烨有些错乱感,难道这里的时间停滞了,如一本书打开后,就自然停在那里,等待着有缘人再继续往下翻看?

不多时,外面传来外面传来一洪亮声音“敢问此处是何方?能容在下进来一观否?”苏烨扭头看去,外面有一青衣男子身长八尺,满脸胡须,正躬身而拜,声音洪亮:“芙蓉城楚材,冒昧来此,请诸位高人谅解。”

果然,与上次见到的一模一样,过不多久,楚材赋诗一首:花界倾颓事已迁。浩歌遥望意茫然。江山王气空千劫,桃李春风又一年。横翠嶂,架寒烟。野花平碧怨啼鹃。不知何限人间梦,并触沉思到酒边。

苏烨上次已经有猜想这位看来也是长春子仙长的有缘人,想不到居然能够与他在水境相遇,倒也奇妙,不过这次不能再问他这个问题了,好像这个问题有些禁忌,还是说说别的吧。拍手道:“江山王气空千劫,桃李春风又一年,真乃好诗啊,历代朝代更替,所谓是非成败转头空,唯有贤名留人间。不知,这位小兄弟,诗中之沉思所为何事啊?”

楚材环视一周,众人皆笑,黄鲁直笑得特别大声:“看楚兄弟生相豪爽,难道也是拘谨之人?不过,你放心,此处已不是人间,你大可把这里说的话当成是梦话,出自你口,散于风中,于吾等而言,你所说的又向谁去说?所以,不需勉强,想说即说,不说便不说,一切随心,一切皆可。”

楚材一拜:“诸位均是小子仰慕的前辈高人,神仙中人,自然是不会把在下无聊的话乱传。只是,在下怕自已的些许小事来烦扰诸位高人,实在是失礼之极。”

苏烨摆手道:“但说无妨。”

楚材不再犹豫:“虽说现在已经是家道中落,但祖上三代也曾经是皇族,原也是大辽国皇话真系后裔,血脉相承,不想百年前为大卷国所灭,皇族一系几乎全灭,我祖上因在外修行,反而逃过一劫,侥幸苟延残喘至今,然而祖上曾经发过血誓,要报这家仇国恨,重建我大辽荣光。然,在下近年来在各处经商游历,却发现民生多艰,实为大大小小的劫掠所害,如果我一意要报这家仇国恨,不知道又要掀起多少的腥风血雨,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大辽国能不能重建尚不可知,江山破碎却是在所难免了。因此,在下夙夜难安,却无法与人诉说,不知道自已将何去何从?唉。”

说罢,楚村长叹了一口气,这口气似不是从一风华少年人口中吐出,竟然如从一沉暮之年人口中发出一般,那种苍凉无奈,让人听来不觉沉默。

苏烨暗想,原来哪些,怪不得他能写出如此苍劲又伤感之词,果然是有故事的少年郎。斟酌一番,苏烨道:“楚小兄弟,你能把自已的困惑如数说出,可见对咱们的信任,咱们真是有缘人,如此,咱也不客气了,咱也说说感想,你祖上要让你报家仇国恨,那当年被你们大辽国灭的国与家又在哪里?你要杀大卷人,被你们杀的人也要杀你,如此怨怨相报,这事有尽头吗?有吗?”

楚村困惑:“请仙长指教。”

苏烨也不纠正他的称呼:“要止杀,只能在统一的背景下才可以做到,当年大秦国虽然残暴,可是统一六国,才可以以杀止杀,如果只是停留在报仇雪恨上,只是为在已经痛苦万分的人间再增添更多痛苦,如此而已。”

苏烨说得兴起,头脑中生出无数念头,需要一吐为快:“如今天下已经是乱世,如此乱世,更需要一统天下,才可以让百姓安宁,安居,大辽国已经尤为过去,历史的洪流不会倒流,但趋势依旧,和平是人心所向,统一势在必行,眼下之当务之急在于,谁能担负起如此重任,你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楚村猛一抬头,眼中闪着光芒:“仙长,您说谁有此本事,可以一统天下?”

苏烨一楞,这我哪里知道啊,我这只是大局观啊,可是,你说谁有此本事,这谁说得出来?当下捻须一笑:“楚小兄弟,你莫急,此事不可说,不可说,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一旦泄露,就会影响事物本来的走向,那咱的罪过就大了,那可是要遭天遣的。”

楚材有些惶恐又有些失望:“那在下可做些什么?”

苏烨想,不能太打击年轻人了吧,说点安慰的:“你也勿要过于烦恼,无论天下由谁来统一,天下总是天下人的天下,血脉不重要,溯本追源,你我本就是炎黄子孙,哪里分得了彼此,无关血脉,只要文脉长存,你我就依旧是同一国,同一家,同一个天下。”

楚材震撼无比,口中不断喃喃道:“无关血脉,只要文脉长存,你我就依旧是同一国,同一家,同一个天下。”

楚村声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拊掌大笑声:“好一个,同一家,同一国,同一个天下,几日未见,大哥的境界又晋升了,妙哉妙哉,只要文脉长存,又关家国天下何事哉?”

苏烨闻声看去,前面走来一人,丹凤眼,眉毛上扬,五官端庄,步履沉稳,面带微笑施施然而来。

苏烨脑中自然生出一种亲切感,哦,原来这是子由,自已最亲爱的弟弟。

黄鲁直上前拱手道:“见过颖滨真人,给您引见一位青年俊彦,楚材,楚公子。”其他弟子也上前见礼。

苏烨看着子由与众人笑谈晏晏,内心涌动着许多的感动,子由虽是弟弟,却向来做事稳重,自已却总是不合时宜地惹出许多事端,还得靠着子由为自已奔波解救,子由才气不亚于自已,文章汪洋恣意,遇事沉着冷静,政治谋略更胜自已,若不是受自已连累,子由早已成为当朝宰辅。

苏烨正要上前与子由一叙别后境遇,忽见眼前一片模糊,退出了水境,苏烨不甘心,再次默念紫微经,却毫无反应,头脑却愈加昏胀,再一使力,还有疼痛感,苏烨无奈只得放弃,躺下安睡。

翌日清晨,苏烨在小院外中庭处习练吐纳术,自苏烨五岁起,父亲就亲自督促他每日早起练习吐纳术,也已经养成习惯了,感觉上好像有点用,但也没有什么大用,只是身轻体健些罢了,反正真到了临阵杀敌是一点用都没有的。苏烨现在每天坚持,似乎更成了一种对父亲的思念,习练中如同父亲还在那棵大桑树下与自已站在一起,随着朝霞升起,共同吐纳着清风白露。

用过早餐后,苏烨取了凤咮砚台,提笔写了一首诗:三更向阑月渐垂,欲落未落景特奇。明朝人事谁能料,看到苍龙西没时。

话说这砚台用来磨墨确实上佳,用些墨写字真有流转如意之感啊。有此佳砚之人必也是位绝世佳人吧?啊,呸,自己这大清早的怎么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呢。

想想近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有些意兴阑珊,这人世间真是世事难料,又常见可怖之事,自已虽有些才华,可是却不愿意把心意耗费在这等俗事上,与其这样虚度光阴,还不如归去山林,在格知学院的松林下读书求知,赏清风明月,不是更自在更快乐吗?

看看时辰差不多,苏烨三人启程前往雪堂。甘州雪堂地处城中最繁华之地,虽然还未到用餐时辰,雪堂内也已经是熙熙攘攘,热闹异常。雪堂中间是一大的观战台内,象棚内设各种杂耍,看戏听曲,还有打双陆骨牌,玩投琼游戏的。

雪堂伙计把苏烨三人引到雪堂后面一清静隐秘的小院,陈掌柜早已经等在外面,见苏烨三人来了,忙迎了上来,与顾伯打着招呼:“顾兄,可好久没有与您一起喝酒了,等您忙完了,一起聚聚,咱叫上几个老哥们,一起喝上一杯,如何?”顾伯呵呵笑道:“那敢情好,到时我来作东。这是苏公子,议事可曾开始?”

那陈掌柜看了看苏烨,见其身上衣衫上所绘的五片金边竹叶,连忙施礼道:“见过苏公子,议事马上开始,请入内稍等片刻。”

苏烨与顾伯一起入内,云佩交由陈掌柜带去观戏。苏烨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议事,小院内是一会客堂,早已经坐了七八位主事。顾伯显然与这些人相熟,打过招呼后就等着议事开始。

已时刚到,外面进来一人,只见那人身着灰色圆领长袍,面容清瘦,走路甚速,带起颔下一部胡须轻轻飘起,显然是敏于事之人。顾伯轻声在旁边道:“此乃风堂现任主事李堂主,主管工商冶炼,想不到竟然在这里能够见到他,看来事情不小。”苏烨点点头。

李堂主旁边一执事取过手中名册,请在座各位一一签名后报于李堂主:“堂主,今日议事人员全部到齐,议事可以开始。”

李堂主摆摆手,向顾伯走了过来,笑着道:“原来顾兄已经来了,我还准备着去找您呢,前段时间听说您在养伤,可大好了?”顾伯道:“真是赶巧了,正好与苏公子一起来甘州,正好碰上了,那你这一顿酒可不能再赖了。”

寒暄过后,李堂主坐回主位正色道:“诸位风霜雨雪主事,哦还有苏公子。”一说到苏公子,堂内各主事纷纷把目光转向了苏烨,有两个主管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有些不清楚苏烨身份的还四下打听起来。李堂主轻咳一声继续道:“今日咱们西北局议事开始,今日议事,并非常例,只是事出有因,近日各地都有出现不明强贼攻击外出游历弟子之事,据说长老会因此召开紧急会议商讨此事,要求各地外出游历弟子尽量低调行事,尽快结束游历,早日回归宗门。别据长老会会议通报说,此次事件可能与某些宗派有关,目前虽未确定,但针对我宗门已经是确凿无疑,宗门正在派出人手加紧盘查。另外,因长老会要求,天下大势将有大变,鉴于眼下出现的形势变化,要求各主事讨论我宗门是否应该加强自身防卫力量,这动议已经正式通告到各主事,请各位主事暂且讨论,议事过后也可自行撰写报告上交至宗门长老会处。”

苏烨听了心中一惊,长老会都被惊动了啊,看来形势有变,自已将何去何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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