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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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玉商闻言抬眼,“那你怎么不干脆别让他们送你来医馆?”

少年沉默。彼时烈日炎炎,众目睽睽,他不想让试图救他的两个人于心不安。

“你这情况,不处理的话过几天可就没命了,”欧阳玉商浸湿纱布,擦拭他伤口处的污血,“怎么受的伤?”

少年开口答道:“不小心划的。”

欧阳玉商一哂,知道这是不打算告知实情的意思,转而问:“为什么不想治,诊金不够?”

少年不言,算是承认。

烟堤扭头问道:“欧阳大夫,他的诊金要多少钱?”

欧阳玉商报了个数。

烟堤想了想,认真看向少年,“我的钱也不够,但可以替你垫付一半,好好的性命,怎么能随意放弃呢?”

欧阳玉商目光柔和下来,拍拍烟堤肩膀,转而对少年道:“等治好伤,我给你三日时间筹钱,筹不到,你就留在我医馆做一个月的工抵债。”

“我……”疼痛由腰腹向上蔓延,而越发剧烈的眩晕自上而下,碰撞间,少年后背沁出层层冷汗。

周遭的声音逐渐模糊,他眼前阵阵发黑,如坠深渊。空洞阴冷的风将他裹挟,扯他跌入森森的寒气里。

就在这寒气中,他生出一分自暴自弃的快意,禁不住想,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然而。

“醒醒,诶,醒醒——”

“动一下你的右手,能听到吗?”

“小郎君,动动右手,动动右手!”

忽近忽远的声音,在他耳边嘈杂成一团。他在混沌中不胜其扰,模模糊糊地蜷了蜷右手的食指。

“还有意识,陵游,快去敲块冰糖下来。”

“大夫,我有……”

唇角忽觉一点暖意,有什么被喂进他嘴里,触舌齿而生温。是甜的,还带着淡淡的麦芽清香。

像儿时春日的麦田,泥土松软,麦穗饱满,稳稳托住他在无边湿冷里下坠的神魂,允许他放松地舒展开,将暖融融的日光泼在他身上。

眩晕缓缓停止,意识回笼,他睁开眼,被窗口洒进来的日光晃了晃。

欧阳玉商表情一言难尽,“带着伤去大太阳底下暴晒也就罢了,还没吃朝食?你小子也真够命大的。”

少年默然片刻,“多谢大夫。”

“不谢,养好了才能给我干活,”欧阳玉商铺开一卷银闪闪的工具,让陵游烧水煮过,又往少年口中塞了团纱布,“你这身子骨太虚,禁不住麻药,自己忍着点啊。”

说罢手起刀落,少年额角顷刻间汗如雨下。

围观的汉子龇牙咧嘴地看着欧阳玉商用镊子提起那伤口处的腐肉,拿小刀一点点割去,用纱布条引出脓血,然后使了力气挤压伤口……他不忍直视地撇过脸去,正瞧见烟堤面不改色,看得很是专注。

“……妹子?”汉子声音抖了一下,看向烟堤的目光充满敬畏。

烟堤疑惑地回头。

汉子咽了咽唾沫,“没事,没事,你继续看。”

处理好的伤口上敷了厚厚的一层药粉,少年脑后的方枕已经湿透。欧阳玉商扯开一沓细纱布,招呼烟堤:“那小娘子,洗个手过来帮忙。”

“噢。”烟堤应了,帮着将少年的伤口妥当包扎好,而后拽出少年嘴里咬的纱布。纱布上有细细几道殷红的血丝。

少年喘了两口气,嗓音比刚才更沙哑,“多谢。”

“这会儿还能清醒地说出话来,你真能忍疼。”陵游抓着纸笔冒出来,语气很是佩服。

欧阳玉商抚平纸张,提笔开方,让陵游去外间抓药。

“欧阳大夫,”汉子终于缓过劲来,“这哥儿算是没事了吧?”

欧阳玉商知道他还得回去干活,遂点了点头。汉子高兴地扭头望向少年,“哥儿,那俺先走了,你好好歇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少年勉强撑起一点身子,“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嘿嘿,这有啥,”汉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俺就搭了把手,你谢小妹子和欧阳大夫吧。”

汉子风风火火地告辞了。欧阳玉商又取了一张纸笺写脉案,问少年:“你叫什么?”

“涂墨,涂山的涂,水墨的墨。”

“多大了?”

“十六。”

欧阳玉商在脉案上写下他的姓名年纪。烟堤去洗手上沾的血水,听见欧阳玉商问她:“小娘子懂医术?”

“我不懂,”她摇摇头,露出灿烂笑容,“只是那么巧,我也在一家医馆做过一个月的工。”

陵游抱着一只药罐子进来,架在墙角的小火炉上。烟堤走到涂墨榻前,温声道:“涂郎君,你好好休养,我也走啦。”

涂墨迟疑良久,在少女即将踏出门的那刻,才终于出声道:“……敢问小娘子尊名?”

烟堤闻言回首,眉眼微弯,“叫我烟堤就好,烟柳的烟,长堤的堤。”

她转过身,却被外间突如其来的哐当巨响吓了一跳。

有人在外面扯着嗓子喊:“涂墨呢?涂墨!你个杀千刀的小畜生快点给老子滚出来!”

身后一道刺耳的响声,屏风生生被撞歪过去。一个横眉竖眼的男子冲了进来,小眼睛扫过,看见榻上的涂墨,登时破口大骂:“好你个好吃懒做的奸滑东西,果然躲在这里,反了你了!”

烟堤怔了怔,上前一步,替涂墨挡去男子的目光,“您是?”

“我是他东家掌柜!”男子拿鼻孔看了看烟堤的打扮,毫不客气地伸手拨开她,“哪来的野丫头,滚一边去!”

他指着涂墨,叫骂道:“小畜生,让你去码头买木料,你敢跑到这里来偷奸耍滑,想昧下老子的钱是不是?行啊,连装病都会了,看我今天不替你婶子好好教训你一顿!”

说着,撸一把袖子,便上手去拉扯涂墨。烟堤和陵游忙左右拦着。

“你放屁!”欧阳玉商跳起来,“你给我瞧瞧清楚,他这个样子,是装病吗?再不来他命都要没了!“

涂墨吃力地撑榻起身,“欧阳大夫……”

“你躺回去!”欧阳玉商喝一声,转头对着那男子,指指门外,“你出去,别在我的医馆里撒野!”

掌柜叉起腰,“好哇,他偷老子的钱,分给你们多少,你们胆敢包庇他!”

烟堤回呛:“他在昏倒之前,与你那伙计在一处,他若拿钱,你那伙计看不到?到交易之时,不怕露馅?你倒说说他是什么时候偷的?”

“他偷的钱,我怎么知道?”

烟堤按住仍欲起身的涂墨,“好,那便叫上你那伙计,咱们一起去渡口当着大家的面对质,还有那位樊员外,他当时可就在他们二人跟前。”

“我懒得跟你啰嗦,我的钱少了,他就是偷了。”

男子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一句话说完,就见小姑娘噔噔噔跑到窗边,支起窗,把脑袋探了出去。

“哎,那位衙差官人,衙差官——”

声音又脆又响,男子一个激灵,忙去扯她回来,“你喊什么!”

她一双杏眼黑白分明,目光天真又雪亮,“我要告你讹诈啊,分明知道钱不是我们偷的,却来诬赖我们,不就是想要讹我们的钱?”

“他是我店里签了契的伙计,跟我回去那是天经地义,”掌柜脖子一梗,“偷钱这事,我回去审他,轮不着你们管!”

“好,”烟堤瞥了一眼窗口,“看来你不光要谋财,还想害命,那我更要找衙差官人请教请教咱们大齐律法了。”

想想平日里衙差的威风,掌柜到底心里发怵,一口恶气咽下,只狠狠拿手指点过他们,“你们给我等着。”

他咬牙切齿地转身走了。烟堤轻哼一声,转眼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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