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沐小景的一字一句她听得十分仔细,唯恐漏掉任何一个细节,那故事中的沐玉臣仿佛不是她如今熟知的人,一切的改变她都无迹可寻,甚至让她怀疑是不是沐小景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这与她此前从沐小婉口中得知的信息冲突,按照沐小婉的讲述,是老夫人断了沐小景从军的路,可老夫人又为何最初想要沐小景来承袭爵位呢?

百思不得其解,她只好向当事人表明了不合理之处。可沐小景却认为,老夫人的转变完全是沐玉臣在背后挑唆。

“嫂嫂或许和曾经的我一样,都低估了沐玉臣,他并非我们所看到那般无辜。”

沐小景意味深长的话传入晓玖耳朵,一些不明所以的阴暗想法从心底蔓延开来,虽然没有明说,可她明白,沐小景怀疑沐义父子的死与沐玉臣脱不了干系,而诱因或许正是对权力的追求。

“不,这也说不通,以老夫人对沐玉臣的态度,怎会任他夺权?”晓玖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清,“你所说的大多是你的枉自揣测,我仍然相信我最初的判断,沐玉臣才是沐家放弃的那个……”

“你这么相信沐玉臣?”cuxi.org 猪猪小说网

沐小景看上去甚是意外,不过片刻,他眼底生出一丝寒气,笃定地说,“先入为主的可能是嫂嫂……我曾经也想选择相信,相信一切不过是老夫人改了主意,我找过老夫人询问那晚沐玉臣说了什么,但老夫人守口如瓶,只让我承诺今后再不入军营。”

这样说来,的确不似老夫人一时兴起,倒像是沐玉臣说了什么改变了老夫人的决定。

在晓玖看来,坐上镇北侯之位当真算不得好事,那是因为她知晓每个身居镇北侯之位的人都难逃一死。但对于不知晓未来的人而言,的确更像是权利之争。

至少现在,沐玉臣的确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权力,他可以轻而易举带兵将山寨夷为平地,也可以让沧廿郡所有人都感到畏惧。

正当犹疑之际,晓玖想起沐玉臣曾向严乙山提起,他终有一日会面对战死的命运,所以无法成为严季云的依靠,要严乙山劝严季云和离改嫁。晓玖不认为这是沐玉臣为了摆脱她这个麻烦故意胡说的,倒像是发自真心。

既然有这样必死的觉悟,沐玉臣又怎会为了权势不择手段呢?

再次坚定自己的判断后,晓玖问沐小景为何不直接当面问沐玉臣,沐小景说他的确问过沐玉臣,也正是这一问才坚定了沐小景的想法。

“我不过告诉老夫人,父兄已故,若你不想沐家无后,便将镇北侯之位交予我。”

这便是沐玉臣的回答。

在沐小景听来,这无疑是直接明了的威胁。于是沐小景追问他究竟大伯父和玉霄兄长是如何遭遇不测的,那时,沐玉臣神情冷漠,毫不避讳地回答:“他们皆死于我手!”

沐小景永远忘不掉那日沐玉臣作答时如鬼魅一般凉薄的模样,那一刻,他感觉这个潜伏在沐家十七年的恶鬼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迷惑了所有人,然而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听完沐小景的话,晓玖伏在桌上,双手按压着额角,她只觉信息量太大,一时难以消化。

沐小景一脸冷笑,问她作何感想,她并不回答,让沐小景给她些时间思考一下再做答,并约定明日沐小景再来府上,她定告知该如何破局。

话虽说得信誓旦旦,可晓玖心里有些琢磨不清。

待沐小景走后,晓玖回到房里,一直埋首桌案涂涂写写,试图理清头绪。

等到金婵来到房间提醒她该去用膳时,只见房中废纸满地,而她家一脸沉思的小姐丝毫没有注意到手上和衣袖上斑驳的墨迹。

金婵悄悄捡起地上废纸,打开来瞧了瞧,上面乱七八糟地写了不少东西,但都跟鬼画符似的,难以辨认,只能依稀认出“沐玉臣”“面具”“五年前……死”“三公主”“严季云”“恶鬼附身”。

于是她觉着,她家小姐想将军又想得魔怔了。

晓玖尚沉迷于自己的世界,全然没有留意到金婵进了屋,她想得脑子都快炸了也没理清头绪,不禁抓挠着头,弄得头发全乱了。

金婵拿着木梳上前为她梳理,并笑着说:“小姐若再不去膳厅,怕是今日又见不着将军了。”

晓玖终于回过神来,仿佛得到了启示,欣喜地抓住金婵的手。

“对啊,找将军问问不就得了嘛!”

在金婵的帮助下进行了一番梳洗,晓玖才匆匆赶往了膳厅。刚进门才想起,今日因为沐小景说的那些事情,自己竟忘了出门给将军买蜜饯。

桌上的菜已上齐,沐玉臣似乎在等自己,晓玖赶紧在沐玉臣身旁坐下,赶在沐玉臣动筷前问道:“将军为何要选择镇北侯之位?”

没头没尾的一句疑问,令沐玉臣满脸不解:“为何如此问?无外乎总要有人做,而我最合适罢了。”

沐玉臣答得云淡风轻,可晓玖听得心间一沉,果然不是老夫人的决定让他被迫接受,而是沐玉臣主动的选择吗?

“你是如何说服老夫人的?”晓玖一脸真挚地望着他,只希望能听到他否认的回答,只要他说不是,说老夫人想保住沐小景才将重任推给他,她就会相信。

然而,沐玉臣似乎意识到什么,原本明亮的眸子仿佛蒙上了一层雾,霎时黯然失色,不答反问:“小景跟你说了什么吗?这有何要紧,一切皆如小景所说。”

说罢,沐玉臣淡然一笑,提起筷子就要动菜,大概是不想继续聊下去,就此结束饭前闲谈。

晓玖一把按住了沐玉臣的手,倔强地说道:“不管沐小景说什么都好,我只想听将军亲口说出事实真相!”

“然后呢?有何不同吗?”沐玉臣的语气冷得伤人,他用力挣脱开手上束缚,夹了一筷子菜放入晓玖碗中,笑着说,“小景知道的便是真相,夫人会如何看,其实本将军一点都不在意,你我皆扮好自己的角色即可,事实如何有何重要?”

沐玉臣虽然脸上冲她笑,可从沐玉臣眼中,她丝毫看不出一丁点笑意,这种刻意的假笑令人感觉疏远又陌生。

是啊,于她而言有何重要呢?

她只需要完成系统任务即可,其他的事何必在意!

心里明明清楚这些,可晓玖总会忍不住了解得更多些,力图帮他解决与沐小景之间的过结,再借沐小景之力改变未来的结局。

但是,沐玉臣并不愿意配合,一切看起来就像是她自作聪明,她想相信沐玉臣的为人,而对方却根本不在意,这让她很讨厌自讨苦吃的自己。

晓玖的心终是沉了下去,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带着几分怨气说道:“确实不应该重要!将军不在乎我的看法,我也不求从将军口中得知真相!”

说罢,她直接离开了膳厅,留下沐玉臣愣在当场。

金婵不知为何她家小姐又与将军置气,一路跟在她身后善意相劝。

晓玖带着金婵在后院转了一圈,令头脑稍微冷静下来,忽然灵光一闪,大笑着说道:“沐玉臣不肯告诉我,不还有一人知晓真相么!”

金婵云里雾里挠着头,但直觉告诉她,她家小姐又想出什么鬼点子了,遂担忧地问道:“什么真相?小姐你又想干什么呀?”

“嘿嘿,嫁入侯府这么久,我也该敬敬孝道了!”晓玖露出一脸奸诈的笑。

当晚,侯府传闻,将军夫人离家出走,收拾包袱带着贴身丫鬟去了沐府,不知将军又如何得罪了夫人,夫人一气之下去找大夫人告状。

当蒋总管将夫人收拾包袱离开侯府去了沐府的消息禀告给沐玉臣时,他正在书房同商启商讨着该拿夫人怎么办。

商启一听,一脸嘲笑:“得了,不用将军烦恼了,你且等着大夫人明日闹到府上吧!”

沐玉臣紧闭双眼,甚是头疼,吩咐商启不用帮自己想如何应对夫人了,改为思考如何应对他娘亲。

商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反怪沐玉臣自己不将实情告知夫人,才惹出这许多麻烦,随即吃了沐玉臣一顿揍。

此时,晓玖已经大摇大摆进了沐府门,并在沐玉臣的房间住下。

大夫人对她的到来很是关心,嘘寒问暖,直问她是不是沐玉臣又犯浑,惹得她不高兴,并扬言明日一早就去沐府为她讨回公道。

晓玖一副贴心小棉袄的模样,抱着大夫人的胳膊摇头否认,只道是心血来潮想在沐府住些时日,耍耍性子,看将军会不会多日不见甚是想念,然后来沐府接她回去。

嘴上说是考验将军,其实不过是给自己留在沐府找个理由。一番巧舌如簧,大夫人还当真信了她这些伎俩,以为只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便没有再多问,让她尽管住下。

大夫人刚离开晓玖卧房,闻讯前来嘲笑的沐小景就出现在门口,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调侃道:“怎么?刚过半日,嫂嫂就找到了自己挣扎的方向?你被沐玉臣扫地出门了?”

一见沐小景玩世不恭的模样,晓玖就来气,她索性一把揪着沐小景的耳朵将人扔出门去,不服气地说:“你才该被扫地出门!我来沐府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且等着就好!待我找到真相,看你还有何好说!”

“行行行,我且等着领教嫂嫂高招。”沐小景揉着被揪红的耳朵,嘴上仍不依不饶。

见沐小景正要走,晓玖又补充道:“对了,我要在沐府住上些时日,明日起,芊姑娘会到沐府授课,到时候是缠着我还是顾着芊姑娘,你先好好想清楚。”

话音刚落,门便在沐小景眼前闭上,气得他在门外盘旋半晌,想骂人,可一个“你”字出口后,实在不知怎么骂才显得自己没被拿捏住,最终堵着那口气,愤愤然拂袖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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