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沐玉臣大概并不把晓玖的话当一回事,但他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他慢悠悠地走到树下石桌坐下,示意晓玖说来听听。

晓玖没有介意他漫不经心的态度,只要他不走,就意味着自己还有机会。

她服务周到地送上茶水,坐到沐玉臣对面,循序渐进地缓缓道来。

“我猜将军也不想纳妾吧?我可以帮将军,只要将军也愿意帮帮我,或许我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沐玉臣静静听着晓玖说话,抿了一口茶,终是一盆冷水泼下:“我似乎并不需要夫人帮忙,娶夫人是皇命难违,纳妾却是老夫人的意思。”

晓玖不慌不忙为沐玉臣添上茶水,神情自若:“将军想说娶我虽无法阻止,可纳妾你能自己拿主意吗?将军说笑了,我想以将军的战功,要让圣上收回成命不是难事,可将军最终还是娶我过门,是顶不住被骂不孝的压力吧?”

茶杯举到唇边顿了顿,沐玉臣扫向晓玖的眼神中明显多了一分被看穿后的迟疑,他没有说话,由着晓玖继续说下去。

“可若将军以我为借口,拒绝纳妾,我想就算劝不下老夫人,也会有大夫人替你说话。”

按照晓玖的设想,沐玉臣可以借家中正妻誓死不同意他纳妾之名,将矛盾转嫁到老夫人与晓玖之间,沐玉臣便可摆脱身负不孝之名的危机。

而晓玖不像沐玉臣那般顾虑良多,她大可担上刁蛮任性的罪名,可这罪名于她而言不痛不痒。

“夫人当真顶得住这种压力?就算你是圣上亲封的平昭公主,可你我都清楚,这不过是个虚名,圣上不会为你做主。与老夫人作对,她可以找上百个理由拿你问罪。这么做,于夫人有何好处?”

沐玉臣的手指点在桌上,用冷冰冰的话向晓玖道出个中利害,眼神似在试探。

“呵呵,这不恰好关联着我想求将军的事么!”晓玖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边画边说,“事情的根源在于将军对我的冷落,让老夫人觉得我没用,因此引出了老夫人想要为你纳妾的想法。”

沐玉臣似乎从她的话中听出了言外之意,正襟危坐,一脸戒备地等着晓玖道明小心思。

“将军应该已经猜到了,请将军陪我演一出戏,既可打消老夫人为将军纳妾的想法,亦可安我兄长的心,送他离开沧廿郡。”晓玖双手托着下巴,眼睛扑闪,一脸希冀。

“果然如此,夫人真是煞费苦心……”沐玉臣一口饮下杯中剩余茶水,起身便走。

晓玖来不及起身,伸手一捞,拉住沐玉臣衣袖,心急如焚:“若将军觉得吃亏,我可附赠一个条件,事成之后,我发誓再不缠着将军,如何?”

沐玉臣一低头,便看见一只手拽着他衣袖,一只手指天发誓,脸上写满“真诚”二字的晓玖,她眼中满是期许,仿佛自己说一个“不”字,便会将这女子彻底捏碎。

沉默良久,晓玖看着沐玉臣几番欲开口,最终又什么都没说,她的那颗心不安分地跳动,就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果放手,或许一切就结束了。

嘴上虽说得义正言辞,晓玖心里却犯嘀咕:“老天爷,我方才没说赌咒,你可不能当真。”

她也是被逼无奈,只得想出这么个权宜之计,要她以后真不缠着沐玉臣,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关乎自己的小命,只好等事成之后,想个办法抵赖,或许再把将军灌醉一次要他写下约定文书免责,也不失为一计良策。

“夫人不会在想如何反悔吧?”

沐玉臣质疑的声音将晓玖猛然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哈哈……”晓玖以笑声掩饰着尴尬,“将军怎会如此看我!”

沐玉臣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冷笑了一声,但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而是一本正经地问她究竟为何执着于他,其实与她携手走下去的不一定非要是他。

他从不能理解她嫁入侯府的理由,也看不明白她拒绝和离的决心。

晓玖无意识地拨弄着沐玉臣的衣袖,低头垂眸,视线停留在拨弄衣袖的手指上,心有不甘地说:“不和离,是因为我不想回到皇都祥安,不想再回严府牢笼,回去,我恐怕是活不成了。”

晓玖的话半真半假。

那半假的是她其实并不清楚严季云是否想回去,和离对严季云而言又是怎样的结果;那半真是站在晓玖自己的角度,若离开沐玉臣,她真的会死。

至于非要选择沐玉臣的理由,晓玖想了很久,严季云有理由,而她自己也有,都是非沐玉臣不可,可她自己的理由说不出口,而严季云的理由她实在有些不想说。

脑子里两个想法天人交战,打得天昏地暗,终于理性战胜了感性,晓玖抬眼注视着沐玉臣,咬着牙,不情不愿地开口:

“不是嫁谁都可以,严季云想嫁的人从始自终都只有沐玉臣一人!将军可记得,十年前沧廿郡刺史遇袭,将军头戴面具执剑策马而来,救下刺史一家人性命。那时起严季云便记住了将军的名字,一晃十年,从不曾忘记。所以,是因为将军,严季云才远嫁沧廿郡!”

从沐玉臣的眼中,晓玖看到了震惊,可震惊过后,遍布疑云。

沐玉臣对上晓玖的眼神有些闪躲,望向别处,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说:“夫人是不是记错了,我没救过什么沧廿郡刺史……”

晓玖气恼地甩开沐玉臣衣袖,心里暗骂着“渣男”,送了沐玉臣一个白眼,忿忿不平地说:“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在记忆中全看到了,怎会记错!”

“记忆中看到?”沐玉臣感觉晓玖说的话莫名其妙。

晓玖在严季云的记忆中看到了那一幕幕,她一着急,便如实说出了口。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晓玖急忙捂住嘴,灵机一动找补道:“啊……我脑海里留下了将军救我的记忆嘛,眼见为实,做不得假。哎,这些事情不重要,将军到底同不同意,给个准信。”

沐玉臣还在思考着晓玖令人难解的话,被晓玖一催,有些晃神,条件反射一般轻哼了一声“嗯”。

晓玖满心欢喜抓起沐玉臣的手与自己击掌,道:“将军亲口答应了,可不能反悔!”

“什么?”沐玉臣呆滞地看着与晓玖击掌的手,有些犯迷糊。

晓玖急忙起身,跑进屋子里拿来纸笔,奋笔疾书,写下契约。

契约约定:以严乙山离开沧廿郡之日为限,沐玉臣与严季云在人前扮演恩爱和睦的夫妻,让严乙山放弃请旨和离的念头,并放心离开沧廿郡,与此同时,严季云帮助沐玉臣打消沐府为他操心纳妾的念头。

最后,严季云承诺事成以后绝不再纠缠沐玉臣。

迅速写完契约,晓玖签上严季云的名字,再盖上手印,将契约递到了沐玉臣面前,笑着示意沐玉臣署名盖手印。

沐玉臣轻轻按压着额角,语气透出无奈:“夫人上回也是这么骗我签下契约的?”

“怎能说骗呢,上回是将军自愿写的。”晓玖恭敬地将笔放到沐玉臣手里,拉着他坐下,笑得谄媚,趁他还没反悔,催他签下名字。

在晓玖百般劝说下,沐玉臣同晓玖达成合作。

在沐玉臣离开秋月苑时,晓玖得寸进尺地让将军解了自己的禁足令,美其名曰:彰显将军合作的诚意。

沐玉臣没有在这件小事上与她斤斤计较,没有明说可否,只道:“我不是说了禁足令困不住夫人么。”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晓玖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沐玉臣没说不可,她便当沐玉臣同意了。直到后来从沐小婉口中得知,老夫人寿宴当晚,沐家与太守府已经定下了婚期,待到明年开春,便会迎安瑶过门。

沐小景的亲事危机解除,老夫人自然不会再过问晓玖禁足一事,难怪沐玉臣如此爽快解了禁足令。

听到明年开春迎亲一事,晓玖莫名有些感慨,不管是沐府还是镇北侯府,亦或是太守府,大概都满心欢喜等着好日子来临。

可惜到那时,所有人都还不知道,常胜将军沐玉臣在沙场上再也回不来了,他终究没能出席沐小景的大婚,连死讯都迟了两个月才传回府中。

过去每次想到沐玉臣战死,晓玖都劝自己莫多管闲事,她只要赶在沐玉臣奔赴战场前完成任务,一切便与自己无关了。可不知怎么的,最近她时常闹心地想:我是不是该救他一救?

有时这种突发奇想令她自己都害怕。

与沐玉臣达成合作后,开始几日并没有给她机会在严乙山面前表演。因为沐小婉依照晓玖所托,带严乙山游山玩水竟游出了兴致,而后几日不等晓玖开口,沐小婉便缠上严乙山,带着他四处溜达。

或许,与沐玉臣和沐小景在一起久了,沐小婉根本不知道世间还有善解人意百依百顺甚至肯花一整日陪自己的兄长。

这天真的傻姑娘彻底被严乙山迷住,全部注意力都从沐玉臣转移到严乙山。

沐玉臣看着“乐不思蜀”的沐小婉,和一整日难得在侯府露上一面的严乙山,戏谑地说:“好像不需要我配合夫人做戏了,只需要一个小婉,足矣。”

已经做好准备迎敌的晓玖只能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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