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应司,以后别再这么莽撞,若是相公不懂武功,你打伤了他该怎么办?”

“那混蛋敢这么对你,本来就该揍!”他怒道。

“你没想过打伤他的后果吗?寒家不会就这么算了,你别忘了咱们还欠寒家一笔钱。”她提醒弟弟。

“要不是为了那笔钱,你就不会嫁到寒家了。”想起这件事,丁应司咬牙道,“姐,你是不是为了这件事所以才不肯离开寒家?”他恨透了自个儿的无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无奈同意嫁进寒家,却什么都不能做。

“不是。而是我已嫁进寒家,就有一份责任,哪能那么任性的说走就走?况且我在这儿过得很好,也没有理由离开。”

丁应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寒见尘那么对你,这也叫好吗?”

“他只是纳个妾而已,又没苛待我。”

“姐,你怎么连这都不在乎!”寒见尘可是她的丈夫,他才刚娶了她便纳妾,难道她一点都不生气吗?

丁挽秋宠溺的抬手轻抚着弟弟气呼呼的脸,“我只在乎你还有爹娘,其他的人我都没放心上,所以他做的事伤不了我。”爹娘只生了她和弟弟,他们姐弟俩感情一向深厚,她明白弟弟是舍不得她被人欺负。cuxi.org 猪猪小说网

她的话让丁应司恼怒的神情渐渐放松了些,“若是有一天姐姐在寒家待不下去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来带姐姐回去。”像想起什么似,他接着再说︰“我明天要再去押镖,这趟镖要送到关外,会去比较久。”

“应司,爹的年纪也大了,你没想过留下来帮他吗?”每次他押镖出去,她和爹娘便忍不住要为他担心,她很希望弟弟能留在苏州城,别再四处跑了。

“跑完这一趟镖,我就不再去押镖了,会留下来帮爹打理家中的生意。”他对经商不感兴趣,但姐姐受的委屈,令他打定主意要努力赚钱,好尽早归还欠寒家的那笔银子,让姐姐不再有所顾虑。

说话间三人回到寝院,见弟弟身上的衣裳都淋湿了,丁挽秋吩咐,“银珠,你去找件相公的衣裳给应司换上。”他们两人身量相当,寒见尘的衣裳弟弟应该穿得下。

“是。”银珠从橱柜里挑了件墨绿色的衣袍出来。

丁应司不肯接过衣物,嫌弃道︰“我不穿那混蛋的衣裳。”

“你恼的人是相公,又不是这衣裳,别闹脾气了,快去把衣裳换下,万一着凉了,你这趟镖就走不成了。”

在姐姐的劝说下,丁应司这才有些不太甘愿的接过衣物,走进内室换下身上的湿衣。

不久,见他换了身墨绿色的衣袍,外头穿着一件银灰色的马褂,丁挽秋不由得怔愣住。

两年多前在恩泽寺后山遇见的那名男子,他当时便是穿着这身衣袍,因为那时她曾亲自撩起他的衣袖为他吸出蛇毒,那时见到的袖口滚着一圈云纹白边,就和这件一模一样。

那人真的是寒见尘!

发觉姐姐的眼神瞬也不瞬的看着自己,丁应司不解的问︰“姐姐,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有。”她匆匆收回眼神。

那年遇见他之后,只要到恩泽寺抄写经书,她便会到后山走一趟,希望能再遇见他,可惜却不曾再遇过他,一直到半年后,她才渐渐忘了这件事。

时隔两年多再见,不知他是否认出了自己?抑或是早忘了她?

毕竟当年只有一面之缘,连她几乎都快忘了这件事,也许,他早已不记得她了吧。丁挽秋幽幽的想着,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怅然。

“小恭、小恭,你在哪里?快出来。”

寒见尘不让她将猪仔养在寝屋里,她只好让银珠在屋外找了个地方安置它,可一早醒来,就没见到它,原以为它是去哪玩了,晚点会回寝院找吃的,可等了半天都不见它回来,丁挽秋有点担心,这才与银珠四处找猪。

“少夫人,不如我去叫翠儿姐和其他的人帮忙一起找比较快。”银珠提议道。

丁挽秋颔首,“多一点人帮忙找也好,你去吧,我先在这附近找找。”

银珠离开之后,她又找了一会,这附近都找遍了,最后她望向前方的一处院落,踌躇着要不要过去。

银珠告诉过她,那边的院落是寒见尘的书斋,不能随意闯入。

想了想,她提步走过去,询问守在院门前的一名男仆,“相公在里面吗?”

“回少夫人,少爷这会儿不在。”

“我养的一只猪仔不见了,我能不能进去找找?”

那名家丁听了她的话讶道︰“咦,少夫人在找猪吗?刚才是有一只小猪跑进来,我们想抓住它,可它跑得很快,没来得及抓住。”

“它还在里面吗?”她连忙问。

“还在,阿庆正在里头找。”

“我也进去帮忙找吧,听见我的声音,它也许很快就会出来。”

“这……好吧,少夫人请进。”那名家丁退开几步让她进来,接着告状,“少夫人,那猪方才跑了进来,弄乱了不少东西,只怕少爷回来见了会生气。”

“是我没看好猪仔,相公那边我会向他解释,你不用担心。”丁挽秋温声说道。

走进去后,便看见里面有个院子,栽种了不少花草树木,此刻春花正开得灿烂妍丽,树梢上还有雀鸟在嬉戏鸣叫,十分清幽,她打量了几眼后,轻声唤道。

“小恭、小恭……”上回被寒见尘听见她叫它向恭,引来不满,从此她改口叫猪仔小恭,免得再惹来非议。

她一边找一边叫,似是听见她的声音,不久,前方的廊道下窜出了一抹猪影,这时,也正在找猪的一名男仆看见它,飞快的扑过去想抓住,嘴里没好气的咒骂,“好啊,你这只该死的猪终于出现了,被我抓到后,非宰了你烤来吃不可!”

似是察觉到危险,小恭立刻迈开猪蹄调头逃走。

那男仆赶紧追过去,见状,丁挽秋也连忙跟了过去,最后追到一间屋里,只见那名男仆已一把抓住了小恭,猪仔拼命的在他手里挣扎低咆着。

男仆对着猪仔一脸恶笑,“被我逮到了吧,看你还往哪里跑,你等着被我扒皮烤来吃吧!”

她赶紧朝那名男仆走去,出声劝阻,“这是我养的猪,能不能把它交给我?”

男仆回头一看,有些错愕,“少夫人?”

“对不住,它给你们添麻烦了,是我没看好它才让它跑出来捣乱,能不能把它还给我呢?”丁挽秋唇边挂着一抹浅笑,好声好气的商量。

她脸上的笑容温煦得让人难以拒绝,且以她少夫人的身份他也不敢拒绝,男仆忙不迭将猪仔提到她面前,“少夫人千万别这么说,这猪还您。”

丁挽秋抱住递到她面前的猪仔,接着抬首问︰“它弄乱了哪些东西,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我来整理。”小恭似是有灵性,知道没危险了,一到她怀里便不再挣扎,乖乖任她抱着。

男仆连忙摇手,“那些东西咱们会整理好,怎么能让少夫人动手。”

“你还是带我去看看,我想知道它弄乱了哪些东西。”是她没看好猪仔让它跑来这里胡闹,她不想给下人们添麻烦,打算亲自将它弄乱的东西整理好。

“是。”见她坚持,男仆领着她走向隔壁房间,推开房门后,回头向她解释,“少夫人,这间房间是摆放漆器的地方,作坊所做的漆器都会取来一件摆在这儿当样本。”

丁挽秋跟着他走进屋里,里头设置了许多木架,架子上摆了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漆器,小至碗、盘、花瓶、杯子、各种食盒,大如柜子、桌几、屏风都有,而地上翻倒散落了不少漆器,想必就是小猪跑进来弄乱的。

她将怀里的猪仔塞给那名男仆,“你帮我把它送回寝院去,让银珠看着它,我来收拾这儿。”

原以为她方才只是随口说说,没料到她真的打算亲自收拾,男仆赶紧道︰“少夫人,这些奴才来收拾就好了,您回去吧。”

丁挽秋扶好脚边的屏风,再捡起一只漆盘,温笑道︰“这儿是我养的猪弄乱的,我自当负责,你快帮我把小恭送回去,省得它逃掉又来胡闹。”

看她动手收拾掉落一地的漆器,男仆心中对这位平易近人、没有架子的少夫人油然升起一抹好感,没再说什么,抱着猪仔转身出去。

将掉落地上的漆器一一捡起放回架上,丁挽秋这才有空细看这房里的漆器,讶然的发现这里的漆器件件精美绝伦。

她不是没见过漆器,丁家也有些用具是漆器,但那些漆器没有一件比得上这里的。

她随手拿起一件描金的双耳葫芦瓶,上面用金漆描绘一双翱翔的凤凰,华美逼人,再拿起一只红色的食盒,上头雕绘的山水清悠细致。

她的眼神再望向旁边的一只黑色的碗,碗上雕琢的两条红色鲤鱼栩栩如生,宛如要从碗上跃出来。

再往旁看过去是一只漆盘,上面绘着两只猫儿在戏蝶,那猫儿和彩蝶的模样亦是活灵活现。

最后她拿起一只漆瓶,瓶身是绿色的,一枝白色寒梅绽开在瓶身上,白梅一直沿伸到细长的瓶口处,乍看之下就仿佛插了一株真的白梅在那儿。

她对这只漆瓶爱不释手,正专注欣赏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嗓音——

“啊,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她回头,看见寒见尘不知何时走进来,在他旁边还站了一名女子,那名女子杏目桃腮、明眸皓齿,生得十分明艳。

方才说话的想必就是她,那名女子看她一眼,见她没答腔,娇艳的俏颜有些不悦,“我问你话你没听见吗?快说,你是谁,怎么会闯进见尘哥哥的书斋?”

听见她的话,丁挽秋立刻知晓她的身份,她就是寒见尘带回来的那名侍妾吧,她不疾不徐的答道︰“我养的小猪方才不慎闯进来弄乱了这儿,我在这儿收拾。”

“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了。”一直没开口的寒见尘终于出声。

察觉他对眼前女人说话的语气有些异样,女孩想了想,脆嗓问道︰“见尘哥,她该不会就是你大娘强逼你娶的那个女人吧?”

“嗯。”寒见尘应了声。

得到答复,她立刻高傲的仰起下颚,自我介绍,“我叫姚含青,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她们两人虽然没见过面,但她相信丁挽秋应已知道她的身份。

丁挽秋轻轻颔首,表示知道。

“东西我都整理好了,相公,我先回去了。”先前对他带回一名侍妾的事,一直不太在意,但方才见他们俩并肩站在一块,心房不知怎地突然一紧,隐隐有些窒闷,让她不想多待片刻。

她急着离去的模样,令寒见尘剑眉微蹙,“为什么不看好那只猪,让它乱跑?”他并不是想责怪那只猪的事,而是见他回来,她便急着离开令他有些恼怒。

她就这么不想见到他吗?

听他语气里透着丝不悦,她低声道︰“以后我会看好它,不会再让它跑来这里。”说着,她旋身要离开。

“等一下。”姚含青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她不解的回头。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她瞟了眼她手上拿着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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