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烦恼

岂料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雨,无法行车,只能暂时住在离驿站不远处的一处庄园中避雨。

傅氏倒是因此得了机会,能够去太后处,陪着说话。太后眼下没有什么朝务要忙,便相对空闲一些。傅氏在太后帐中一陪就是大半日,自然也就说起儿女婚嫁的事。

这山中天气冷,一下午,竟仿佛入了秋一般,需要炭盆了。太后这房中便生了一盆火。太后的心腹周彦昌在一旁侍奉。

太后一边下棋,一边问起傅氏关于皇后人选的看法。

傅氏笑说:“我看丽娘这孩子就很不错。模样好,性子又温顺,又识大体,懂礼数,可堪中宫之选。”

太后不以为然,道:“丽娘这孩子是不错,不过她那父亲,我实在厌恶他。”

说话间,就有宦官通传,前郎中令萧訇在外求见。

太后冷了脸道:“不见。”

宦官出去回话了,不一会,就听到外面闹闹嚷嚷的声音。萧訇粗着嗓门,一副醉醺醺的口吻,在外面和宦官争执:“你你你……胡说!太太后明明就在帐中,为什么不见我。你定是故意的,赶……赶紧闪开,我要要要去见太后。”

这田庄的小院子,门户小,也不隔音,声音一大,里面就听得清清楚楚。

太后冷笑一声,对傅氏道:“听见了吧?你瞧瞧他这幅样子。真要是让他的女儿做了皇后,他指不定要狂的没边了。我要不是看在他姓萧的份上,早就将他逐出京城,发配边关去了。”

傅氏了然,道:“他喝醉了。太后随他去吧。”

太后道:“你看看他哪一天不是醉醺醺的,整日酗酒。前些日子在宫中值守,竟然在宫里酗酒,我没砍他的脑袋都是留情了。不过是革了他的官职,他就整日不满,成天地在外叫嚣,想让我给他官复原职。”

“确实不能太宽纵了他。”傅氏附和说。

太后示意周彦昌去,将外面的人弄走。

萧訇骂骂嚷嚷地被劝走了,房中又安静下来。

“我看阿沅也很不错,你怎么不提她。”太后问傅氏。

傅氏道:“不是我故意不提。阿沅的性子,太后你也知道。她是个任性的孩子,小心眼,爱使小脾气,又不服管束。先前在宫里就常常引得皇上不快,我怕她在宫里惹出祸来。先前她父亲生病,让她回家侍奉,其实也有此意,想让她就此离宫。我这点心思想必瞒不过太后。”

太后萧云懿笑了笑,已然是看的出来。

“阿沅近来和陈平王亲近,我看他们挺要好。”

萧云懿道:“你想让阿沅嫁给陈平王吗?”

傅氏不敢贸然应答,她知道陈平王的婚事,主宰权也在太后手中。赵贞赵意两兄弟,名分上,都管太后叫皇祖母,这事当然皇祖母定夺。傅氏遂试探着问道:“太后觉得陈平王如何?”

萧云懿道:“这孩子不错,配阿沅也是绰绰有余了。”

傅氏听太后的话并不反对

,不由地笑:“他配阿沅都绰绰有余,那皇上去配,咱们就更配不上了。”

萧云懿笑:“那倒也不是。阿沅这孩子,我还是很喜欢的。她性子刚烈耿直,不藏奸心,我很欣赏。就是稍稍固执了些,不过这一路上,我看她懂事多了。任性是任性,女孩子家也正常。意儿性子最好,跟她在一块倒也般配。她需得嫁个意儿这样好性儿的男人才行。既有本事降住她,又要会做小伏低,小意儿顺从。”

傅氏点头笑:“我也正是这样想的呢。要是太后能为他们赐婚,那就更好了。”

“不过他婚事还早。”

太后话锋一转:“而今皇上的婚事才最要紧,陈平王可以晚一步。他比皇上还小些,暂时不着急。”

傅氏道:“太后担心丽娘她生父的事,何不在萧氏族中另择一房合适的,将她过继。这样不就避免了担心了?”

“你说的这,倒也不失为一好主意。”

太后道:“我再考虑考虑吧。”

萧云懿身为太后,一个手段强硬的女人,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后继之人太过软弱。皇后光有温顺贤良也是不够的。

傅氏回到房中,将萧沅沅叫了过去。

“我向太后提起了你跟陈平王的婚事。”

萧沅沅顿时兴奋,连忙上前抱着她的胳膊:“什么时候?娘,太后答应了?”

傅氏摇头:“太后的意思,还不分明。”

傅氏一边品茶,一边说:“你这事还真叫我难开口。换了谁不觉得做皇后好,你却只想做王妃。太后摆明了不喜欢萧訇。丽娘做皇后,他就成国丈了。就他那样,他也配?你若是做了皇后,咱们一家子荣耀。你爹你娘,你弟弟妹妹都跟着沾光。这么大好的机会,你非得白白让出去。怕只有你娘是个傻子,处处由着你。”

萧沅沅知道她娘不甘心,遂抱着脖子哄劝道:“娘,这帝王家的事情哪是看起来那么光鲜的。做了皇后也不代表就高枕无忧了。史书上被废掉的皇后还少吗?弄得不好,全家都跟着遭殃。那荣华富贵都是踩在刀刃上来的,咱们不去冒那个险。”

傅氏莞尔道:“你说的也是,顺其自然吧。反正这兄弟俩,谁都不差就是了。你嫁谁娘都高兴。”

几日之后,雨停了,队伍继续北行。

接下来的日子,她和赵意见面的少了。

赵意怕他皇兄得紧。自从那天之后,当着赵贞的面,他跟萧沅沅,连话也不敢多说。赵贞那眼神,跟刀子似的,时时刻刻盯着他。

白日里,赵贞让他陪自己一起坐车。

两人在车上下棋。

赵意惦记着早上出发时,阿沅约他会面的事。他一直没找着机会,此刻坐在马车中心不在焉。

赵贞执着黑子,然而久久未能落下。

赵意以为自己有心事,然而暗自打量赵贞,发现他心事更重。

赵意道:“皇兄久久不落子,是在想什么?”

赵贞没有言语。

他在想着萧沅沅。

这个人,而今让他烦恼。

见到她,就想起痛苦的往事,两人彼此冷眼相对,诋毁攻击,感觉不到半分愉悦。

不见她,同样难受。想到她在自己看不着的地方逍遥快活,他又觉得很愤怒。

他又很不甘心就这样轻易放过了她。

杀了她,下不去手,而且也没有机会。他承诺过饶她性命,他不愿意再赶尽杀绝。看着眼前陈平王,他甚至想,要不要成全她算了。

他相信陈平王是个好丈夫,任何女子嫁给他,都会幸福。她实在是想要,就成全了她吧。就当是弥补自己前世对她的亏欠。他们之间,已经回不去了。不如干脆放手。或许只有真正原谅,自己才能得到解脱。

他实在不想将自己困在爱恨的城墙中。

赵贞这样想,心中的那股气,又消散了很多。

一个月之后,到达辽东。

太后在此处建有行宫。折腾了两个月,总算能安置了,一时感觉无比轻松。

这一路可是累坏了。

萧沅沅前世很少出这种远门,自是十分新奇。但有机会,便约着赵意

四处闲逛。赵贞前一段时间,对赵意盯得紧紧的,恨不得十二个时辰将他绑在自己身边,离开片刻,就要派人去寻。这段时间他又好像松懈了,又不太关心赵意的行踪,于是两人又得了自由,时不时凑在一起,或者田间小道漫步,或是纵马驰骋山野。眼见木石溪流,景物山川,皆与京都大不相同。

这里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多的是松柏,还有高大的杉树,据说林中野兽出没,是打猎的好去处。山间溪流,清澈蜿蜒,水边生着兰草。

她蹦蹦跳跳,穿梭在林间,一会挽起裙子,踩着石头,趟过溪流。赵意生怕她摔着,紧紧抓着她手,嘱咐她:“小心一些,别脚滑了。”

她故意用脚去踩青苔,然后脚下一滑,双手紧紧攀附着他:

“哎呀,我要倒了。”

他会心一笑,抱住她:“不许胡闹,真摔了我可扶不住。”

山林间许多奇花异草,均不知名字。她采了许多野花,编织花冠。

往森林深处去,地上铺满了厚厚的松针,还有许多蘑菇。

她将外面的衫子脱下来,用来装蘑菇。

赵意道:“你采这干什么?这不能吃的。”

她有些不解:“这蘑菇不可以吃吗?我还说采回去给我娘呢。”

她已经采了好几朵。

赵意道:“许多野蘑菇都是有毒的,不能随意采食。”

她好奇道:“哪个是有毒的?”

赵意知道蘑菇有毒,不过他自己也不会辨认。

萧沅沅道:“没事,拿回去让厨子辨认就行。”

玩的累了,便找一块干净的草地上,躺着休憩。她发现了一大片碧绿的鸢尾花叶,两人躺了上去,柔软舒适,冰冰凉凉的。此刻,大地为席苍穹为被,只觉岁月幽静,说不出的怡然自得。

她扭头笑看他,伸手去抚摸他的脸。

他们躺在花丛中亲嘴儿。

他的嘴唇,可真诱人。他比刚开始的时候,更熟练了。吻起来格外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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