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天生体质

许诣咬牙恨恨瞪水盈:“算你狠!只准住几晚,听到没有?”

摆摆手,水盈不甚在意率先迈步往外走。她嘴角轻扬,貌似心情不错。

蓝笛看看许诣微微一笑,抱起阿蝠跟在水盈身后。

许诣瞅他们的背影,无奈翻白眼。

水盈走到前院。

槐树枝叶散落,与碎石为伴。曾经枝繁叶茂的槐树,如今凄惨光秃。

她转头左右四望。医馆大半房屋被毁,绣庄已成废墟。

蓝笛反应过来:“起阳……”

迈过碎石进医馆,他把阿蝠放在椅子上。蓝笛四处寻找:“起阳,起阳,你在哪?”

“在这。”药柜前探出一只手,起阳冒头。阿蝠和蓝笛松一口气,逃得太急忘了,还好人没事。

当时起阳看他俩跑出去,跟到门口见比屋子还高的黑蛇慌忙退回去躲起来。

不管外面发生多大响动,他一直缩在药柜前捂住耳朵。

希望听不见看不见危险。

许诣伸头进去瞧瞧:“运气够好啊。整个医馆就药柜没事,挽回多少损失。”

“不是,是槐树……”起阳解释。

黑蛇在外肆虐时,好几次危及他性命。就位置而言,医馆是离槐树最近的屋子。

哪怕被黑蛇崩断支离破碎,槐树依旧分出好些枝丫护着药柜。

同时也保护紧挨药柜的起阳。

许诣转头望光秃难看的槐树,刚生灵智连化形都做不到的妖居然不顾自身救人?

水盈走到槐树下轻轻抚摸树干:“阿槐,多谢。之后补给你好吃的。”

枝丫晃动,槐树好像很高兴。

它腼腆如人,又欣喜又害羞两个枝丫似手般拢住水盈。

“你好好休养。我去处理些事情。”水盈轻拍枝丫,“不许调皮,叶子不剩多少了。”

槐树枝丫晃晃,乖乖收回去。

水盈转身道:“许诣,麻烦你安顿好阿笛和阿蝠。”

许诣点点头。

外面许多人等候,水盈出去向百姓解释情况并告知已经解决。

陆南青夫妇听到结果,心中大石放下。幸好这几日他们的孩子在老家,没受到此灾。

经此一遭两人不敢再住玲珑堂,普通人就该过普通人的生活。

远离危险,珍爱生命。

水盈同意退租:“你们先找地方住下。我得空退还租金。抱歉,让你们有不好的回忆。”

陆南青夫妇点头答应。

他们回去找找还有多少家当在,今天先去客栈将就一晚。

而余封可以住衙门。

他放松一笑,总算解决。

发生在缤城的事府衙有权盘问前因后果。蓝笛和阿蝠有伤在身,随许诣回智云堂休息。

水盈忙着善后,揪余封搞定事情。

余封身为捕头,曾被告诫缤城的生存法则。不该知道的事别多问,尤其关于玲珑堂。

他主动揽事,事后自行向上禀告。

众捕快不想打听也不想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医馆受难,蓝笛给起阳放假。

他依依不舍离开。

许诣带蓝笛、阿蝠和阿碧回智云堂,吩咐安排住处。薛红情与梁聚义得知今天发生的事,上上下下打量许诣。

确定少爷没受伤,他俩才安心分开行动。薛红情去准备几间客房,梁聚义取来伤药。

巧了,正是上次蓝笛卖的那瓶。

薛红情捧两套干净的衣服进屋,关切慰问后退出去。

阿蝠躺在床上抱着阿碧昏昏欲睡。

蓝笛拿上衣服和伤药回房,关门擦药换衣服。

玲珑堂。

水盈跨过碎石看着自己的家被毁成如此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到处凄惨,唯有仓库坚挺无恙。

她走过去站在门前,盯着两个兽环:“好歹帮帮忙啊。”

兽环无动于衷。

水盈凑上前:“你们不是喜欢金子吗?现在家被毁,重建需要金子。不守护家,等于不守护金子。之前怎么搬进去的,过几日还得怎么搬出来。”

空气瞬间安静。

两个兽环后知后觉怒不可遏,分别闪烁一白一黑两道光芒。

“活该!”水盈双手叉腰。

别找借口,说什么冲不破封印。那点玩儿似的封印真能封住这哥俩?

她才不信。

摆明懒,不想多管闲事。

要搬金子知道愤怒了?晚了。

不顾兽环的怒火,水盈转身回自己屋子。扒拉废墟半天找出饵料,喂喂锦鲤和王八。

告诉他们宽心,危险已经过去了。

水里的锦鲤和王八泪眼朦胧,委屈巴巴只想告状。

水盈懒得听,回到槐树下。她掏出之前为阿红做头的槐树叶,掐诀施法。

树叶轻飘飘悬浮,周身绿光环绕。

法术成,它飘向槐树重回枝丫。

绿光大甚,以这片叶子为中心磅礴的生命力朝整棵槐树扩张。槐树舒服伸展,光秃秃的枝丫逐渐长出嫩芽。

绿光持续赋予生命力。

槐树虽未恢复如初,但旧枝抽新芽,一片鲜嫩的绿。

阿槐的伤得以稳定,水盈拍拍手。

之后她去找工头商议重建事宜,敲定回来已至傍晚。

用罢晚饭,水盈和蓝笛准备回屋。

许诣手撑下颌问:“水盈,你真信紫灵蛇会回来?”

“他不会食言。”水盈笃定道。

她起身,眼帘微垂。若食言,大不了亲自去抓。

“你就这般肯定?他可是妖。”许诣眼神复杂。一个驱魔师居然相信妖?

水盈回头注视许诣,淡淡一笑透着疏离:“信不信由我,来不来在他。”

许诣一愣。如此真诚,真诚到连提出质疑都觉侮辱。

水盈摆摆手离开:“走了。”

厅里剩主仆三人。

梁聚义试探性道:“爷,其实水盈姑娘挺好的。预言不一定会成真。”

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许诣发呆许久。蓦然想起黑蛇追击蓝笛的画面,他道:“你们不好奇蓝大夫究竟何人?始终戴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更无人知其身世背景。奇怪啊。”

“我还以为少爷在想水盈,没想到是想蓝大夫。”梁聚义说话完全不过脑子。

察觉到自个说了什么,他忙闭嘴垂头小心翼翼站在一旁。

少爷不会生气吧?

谁料许诣全然没反应,好像没听见般一直看着门口喃喃自语:“奇怪,真奇怪……”

梁聚义挑眉努努嘴,既然少爷没听见,便当做没说吧。

水盈和蓝笛先去看过阿蝠,彼时一人一猫睡得正香。

两人相视一笑走出房间。

到隔壁屋,水盈关上房门:“阿笛,让我看看你的伤。重不重?疼不疼?”

“皮肉伤而已,不疼。”蓝笛微笑宽慰。

水盈不信,想解开他的衣服查看。

蓝笛握住她的手认真说:“真的只是皮肉伤。相比而言阿蝠伤得更重,也更痛。”

水盈注视蓝笛,执拗疼惜:“让我看看好吗?不看我不安心。”

蓝笛轻叹口气,终究拗不过她。

他微抿唇伸手脱掉衣服,露出上身。均匀的身材,无一丝赘肉。

不少划伤,看着触目惊心。

水盈垂头,从随身小包里拿出药瓶:“背上不好涂吧?”

蓝笛点点头去床上趴好,伸手将发丝拢到肩上。

水盈打开药瓶,见他背上伤痕更多。肉翻开,因为脱衣扯到伤口鲜血流出。

眼眶湿润,水盈放下药瓶走出房间,端来一盆水。

水是凉水。

水盈施法温热,把盆子放在矮几上。她拧干毛巾擦拭蓝笛的背:“忍忍。”

水碰触伤口有些刺痛,蓝笛咬牙忍住。擦干净背上的血污,伤口的白肉翻开。

水盈将毛巾放回盆里,倒药在手上轻柔涂抹蓝笛的背。

安静,寂静,两人无话。

手指轻触伤口,水盈眼睫微颤:“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我应当再谨慎小心些。”

蓝笛轻轻一笑淡淡道:“盈儿,我决定了。从今以后不止医人,也医妖。我会刻苦学习对妖有效的药理,不想再遇到今日之事。我明明是大夫,却束手无策医不了阿蝠。”

唇角勾起,水盈眼眸温柔:“也许你注定要走上这条路。我为你戴上面具,遮住你天生体质,不让那些人找到。阿笛,医治万物的体质对你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如果医治所有生灵是我的使命。我接受并愿意完成。”蓝笛微微侧头看水盈,“你已为我遮盖住气息。他们找不到我,自然也带不走。你大可放心。”

“我怎能放心?”水盈起身走到窗边。她轻轻关上窗户,不让风吹进来。

水盈眼眸纠结:“你名气越大,总有一天会传到他们耳中。到时他们寻来,你打算怎么做?狠得下心与他们一刀两断吗?还是明知他们利用你的体质,却不得不相助?”

苦涩一笑,蓝笛垂眸:“是啊,为什么我仍旧对他们抱有微弱的希望?”

水盈回到床边,扯被子给蓝笛盖上:“身上有伤,别又着凉了。你要我放心,我才要你放心。就算有朝一日,他们真找过来。有我在,有大家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蓝笛眉目弯弯温柔点头:“是。有盈儿在,谁也别想欺负我。”

“知道就好。”水盈坐在床沿上,手掌泛温和的绿光轻抚蓝笛的背:“休息吧。”

“好。”蓝笛困极,缓缓闭上眼睛。他曾怨过自己的出身,怨过天命。

却无时无刻不在感激,感激上天让他与盈儿相遇。他说,他想要一个家,盈儿便建立玲珑堂。

他说,他想要家人。盈儿至此留在玄灵国,留下阿碧,留下阿蝠。

他的家人在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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