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水波兴(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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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很直白,赵洵干笑几声,好掩饰自己的尴尬,“原来是徐御史做的,徐御史做的果子我自然是不敢想。”

他哪敢儿想啊,对方不上折子参他一本就算不错了。

这几日休沐,御史台的一众台官还总是聚在一起说小话,大哥夸他们不辞辛劳,尽心竭力,他倒是觉得那群人指定又在商量着弹劾哪个倒霉蛋。

徐予和低眉弯身,叉手施了一礼,“既然故事已经讲完,时辰也不早了,那我便先行告辞了。”

赵洵伸手拦住,“别走。”

徐予和仰起脸,问道:“王爷还有何事?”

赵洵哑然,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能挽留对方。

徐予和道:“若是无事……”

大中午的,她可不想跟他站在这儿干耗下去。

“有事,有事,”赵洵打断她,“那个,我想知道为何徐御史对我避之若浼?”

徐予和疑惑地看着他,心想难不成父亲又在哪里惹怒了他,以致于让他忍不住当面质问自己。

她想了一会儿,觉得应当是前两日的踏青,明面上父亲和陆伯父该尽的礼数都尽了,但她还是能感受到他们并不待见他。

赵洵见她面带为难,赶忙解释:“我并非是要兴师问罪,朝堂之上,政见相悖最正常不过,我也说过,我不会携私报复,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才我既提了要与你议亲,自然要先递上求婚启(1),征得徐御史的同意。”

“今日之言,我便权当王爷说笑了,”徐予和道:“前些时日父亲已经告知了我,我自小便有婚约。”

赵洵哼笑一声,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与那陆霄吗?”

徐予和点头。

“娃娃亲而已,”赵洵长眉挑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对于父母给自己订了娃娃亲这件事,徐予和也甚是苦恼,虽然陆霄才学卓绝,家风清正,两个人又从小相熟,他对自己也是处处照顾,可是一想到结亲,她就觉得浑身别扭。

“我看得出,你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是了,正是没有男女之情。

从小陆霄就像兄长一样照顾着自己,其实他也像其他孩童那般活泼,只不过在自己面前,他就会收敛起来,变得严正而庄重,尤其是两个人共同读书习字的时候,他整个人更是严肃认真,像个小夫子,自己也把他当作兄长一般敬爱,从未考虑过旁的,赵洵可谓是一语中的。

可她今日要拒绝赵洵,便不能将这些表露出来,“王爷刚刚不还在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岂能违逆父母之意?即便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他也是良婿的不二之选。”

赵洵眉心紧皱,眸底翻起阵阵波涛,“不二之选?”

徐予和将下巴抬高了些,故意道:“不是吗?我与停云哥哥自小相熟,感情深厚,陆伯父和陆伯母对我如何,更是不必说,而且以停云哥哥的才识,当世有几人能比?这样的翘楚,我想没有女子不会心仪于他。”

听着她百般夸赞陆霄,赵洵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满腔妒火喷薄欲出,他捞住她的脖颈,往前一拉,沉声道:“我不许你心仪于他。”

徐予和脖子上被那名西羌人掐出的红印子还未完全消下去,偏偏赵洵这会儿用的气力也大,酸痛感再度传来。

她很不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于是一把推开赵洵,“你知道我爹为什么对你敬而远之吗?因为你结党营私,暴戾恣睢!你的求婚启,我爹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好一个结党营私和暴戾恣睢,难怪最开始她莫名跪下,求自己不和徐御史计较,原来她一直都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说他暴戾恣睢他认,有的人是朝廷蛀虫,本就该杀,处在他的位置,手上必然会沾染鲜血,否则难以御下,但结党营私他可不认。

赵洵问道:“我何时结党营私?”

徐予和回道:“先帝在时,你便结交诸多大臣,伙同他们诛锄异己,这不是结党营私又是什么?”

“你从何处听来的?”赵洵一惊,随即皱眉辩驳:“如果与志同道合之人相交便是结党,那徐御史与陆敬慎不也有朋党之嫌?”

徐予和不甘示弱,“欧阳文忠公曾言,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2),你是为党同伐异,我父亲和陆伯父是为天下百姓,怎能混为一谈?”

“我推新政不也是为了天下百姓?”

“是,可也不全是,你敢说你没有为了一己私利排除异己?”徐予和道:“熙和元年四月,门下省有两人不过是说了你一句横行妄为,你便将他们外放岭南。”

她说得有板有眼,连月份都记得如此清楚,赵洵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她看了邸报(3)或是民间新闻,新闻上所写虽然有旧党中人故意添油加醋,可也是他默许之后才能顺利刊印传播。

那时先帝特许他留任中枢,不必就藩,他少年意气,迫不及待地想要做出一番功绩,便计划着筹备新政,然而朝中反对者占多数,他就拿一些贪官污吏杀鸡儆猴,结果今天这个人上折子,明天那个人上折子。

先帝在时尚且能替他压一压,先帝一去,那些个文臣对着自己大哥咄咄相逼,他便想着不管怎样都会被弹劾,那留个恶名也挺好,还能借此震慑群臣,让他们忌惮自己,少上几道奏疏。

反正是自己挖的坑,他还能说啥,赶紧解释才是关键。

赵洵垂下睫羽,委屈巴拉地道出实情:“那二人仗着权势,纵容家中子弟欺压邻里,侵吞田产,外放已是仁至义尽。”

徐予和稍微顿了顿,又道:“可熙和元年七月,吏部左选侍郎对新政之措提出异议,你便将他收押入监,用刑致死。”

“他私底下卖官鬻爵,聚敛财富,如此罔顾朝纲,撑不住刑罚死了也是活该。”

徐予和又说了几人,赵洵也逐次列出他们所犯之罪,她有些恍惚,邸报上只说了那些人皆因他获罪,言外所指便是被他携私报复,可对于那些人所犯何事,邸报上并未详细交待。

赵洵往前凑了凑,幽幽道:“你到底看了多少份邸报?对我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知道自己误会了他,徐予和也横不下心对他说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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