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三个青壮汉子见年轻僧人语气不善,这荒宅又处处透着古怪,他们也懒得再与年轻僧人纠缠,转身就要退出。

可就在这时,朗朗青天白日之下,从这三个青壮汉子的脚底泥土之内,嗖地伸出来一双瘦骨嶙峋的干枯怪手。

这双怪手分别死死地扣住两个青壮汉子的脚踝,令他们挣脱不得。余下的一个青壮汉子见势不妙,他吓得丢下同伴不管,独自就往外跑。

但这青壮汉子尚未跑出大门,一颗美女的头颅拖着长发,就从大门外的匾后倒垂下来,她隔空望着这青壮汉子妩媚一笑。

这青壮汉子顷刻间被笑得失了神,他茫然地停下脚步,却见这美女的头颅越垂越低,细长的脖子与妖娆的上半身也跟着露了出来……

只是当其露到腰际,这美女的人类躯体赫然一变,变成了一截水桶粗的墨绿蛇躯!

这青壮汉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亦从开始的失神中清醒,他鼓起最后一点余勇,打算加快速度从这美女蛇旁边冲出荒宅。

可惜这美女蛇这会儿已完全落地,她轻盈地自门外游进门内,身后长长的蛇尾随意一摆,就悄无声息地将荒宅大门彻底关闭。

这青壮汉子瞧见大门彻底关闭,他绝望地一点点后退,重新退到了被怪手抓住脚踝的两个同伴旁边。

审时度势,这青壮汉子也是个人物,他判断今日自己三人绝难善了,遂当机立断地一转身,冲着年轻僧人倒头就拜:“小的愿意……愿意加入……加入那……”

“量子宗。”年轻僧人满面微笑地提示这青壮汉子。

“是……是……”这青壮汉子大声声明:“小的愿意加入量子宗!绝不后悔。”

“你的伙伴呢?”年轻僧人笑眯眯追问。

这青壮汉子的两个同伙自是也看见了把守在荒宅门口的美女蛇,加之脚踝还被怪手扣得疼痛难忍,不用年轻僧人问第二遍,他们噗通一下,也立马跪倒在地。

“我等亦皆愿加入量子宗!”他们异口同声地向年轻僧人宣誓。

……

年轻僧人的量子宗终于开了张,造成这一切的活**李寂然,却在年轻僧人亲手为三位青壮汉子剃度时,悄然又溜出了荒宅。

这一回李寂然掸去了身上的灰尘,扮做了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他也不走远,就在荒宅附近转悠。

大约因为荒宅闹鬼,紧靠这荒宅的房屋多半也无人居住了,李寂然贴着荒宅转悠一圈,所见都是铁将军把门。

直至找寻到更外围,李寂然才遇到正常的居民人家。

但晌午这个时辰,这些人家里的人差不多都出去干活了,留在家里面的,也多是操持家务的小媳妇们。

李寂然不是西门庆,他外表是一个年轻男子,自是不好冒然上前与这些人家的小媳妇搭讪。

最终,李寂然找得千辛万苦,才在一个犄角旮旯里遇到一个可以说话的男人。

这男人是一个大胖子,他守着一口破砂锅,砂锅里汩汩煮着一锅粗麦粥。

时不时地,李寂然就见这胖子舀一瓢砂锅内的粥出来品尝,吃得甚是香甜。

……

李寂然径直蹲到这胖子跟前,他耸着鼻子嗅了嗅,夸奖道:“好粥,熬出了火候!”

这胖子抬眼瞟了下李寂然,他却是伸出蒲扇一般大的肥手盖住砂锅口,对李寂然戒备说道:“私家厨艺,概不分享。”

“我已经在春风楼后用过了早餐。”李寂然一撇嘴,鄙夷这胖子的小气。

“那你蹲在这儿干嘛?”胖子依然戒备地捂紧砂锅。

“我就想找个人打听一下,那闹鬼宅子的故事。”李寂然说出自己的目的。

“能有什么故事,就是里面鬼闹得凶一些呗。”胖子不以为然地随口回答。

“那你们干嘛一见到那宅子主人的小孩就群起围攻?人家都沦落为乞丐了……”李寂然正义凌然地谴责这胖子。

“原来你是为他讨公道来了!”这胖子抬起头,瞪圆了眼睛。

李寂然与这胖子对视,毫不退让。

半晌,这胖子收回视线,他突然叹了口气,告诉李寂然:“那小子以前很嚣张,总是带着他家的一群狗腿子欺负我们。我打小就胖,更是常常被他嘲笑欺负。这附近左右的邻居,被他捉弄的也是不少……”

“那你们揍他几次就得了,何必害得他有家不能回?”李寂然跟着叹气。

“这你就不懂了。”这胖子摇头,他继续说道:“他就是嚣张,又没谋财害命,大家见他双亲亡故,家道中落,早先的那点气愤早已化做了同情,并没有人与他真正计较。”

“那你们还赶他打他?”李寂然不解。

“因为那是生人勿近的鬼宅啊!”这胖子提醒李寂然,“当时他还是一个小孩,懵懂地住在鬼宅里,我们若不联手驱赶他,他迟早会被厉鬼害死!”

“原来你们是为他好?”李寂然闻言愣住。

“不然呢?”这胖子反问李寂然,“大家真要害他,任他住在这鬼宅里,他还能平安活到现在?”

……

本来要为小乞丐打抱不平的李寂然,落寞地与这胖子告别,他走出胖子待的犄角旮旯,发觉自己很长时间没有游戏人间,脑子似乎变笨了许多。

“得,这次一定要多玩一阵子,再返回月球。”李寂然暗想。

而带着这等放纵的想法,李寂然转头又再次来到那繁华热闹的河边,将怀中的银色小剑变成一把折扇,李寂然轻摇着踏上河边的一艘雕花画舫。

这艘雕花画舫上的小船娘见李寂然气派非凡,一个阻拦不及,就让李寂然径直闯进了画舫上的闺房。

闯进来的李寂然打眼一瞧,这闺房里用轻纱隔成了两间,内间隐约端坐着一位妙曼女子。

这女子喝退追进来的小船娘,她柔声请李寂然落座。李寂然便也不客气,随意寻了个座位坐下。

“客人是要听曲还是清谈?”轻纱后的女子接着又问李寂然。

“清谈吧。”李寂然漫不经心地一挥手。

“那客人是要谈诗词还是曲律?”轻纱后的女子请教李寂然。

“我们能不能讲故事玩?”李寂然反问这女子。

……

轻纱后的女子回应李寂然漫长沉默,漫长得李寂然以为自己要被赶出去了之时,轻纱后却居然传出来“嗯”的一声。

“也行,不过即是客人提议,客人你先讲吧。”轻纱后的女子开口。

“我还没想好,还是你先……”李寂然推辞。

“我先?也罢,我们本就是逢迎之命,客人有请,那我就先讲一个。”轻纱后的女子幽幽一叹。

“话说也是在这条河边,也是在这画舫之上,曾有一位女子秉夜抚琴,她的琴声惊动了一位赴宴夜归的书生,令其留步。二人隔着河,就这般一个在船上弹奏,一个在岸上聆听……”

“两人彼此守到清晨,任凭寒露浸湿了衣襟,才依依散去。”

“然后他们陷入相思?”李寂然好奇。

“不知。”轻纱后的女子轻摇蛾首。

“为何不知。”李寂然追问。

“因为此后他们再无联系,女子只是找人捏了一尊这书生的泥像,摆在琴边而已。拢共花了七枚铜钱,若说这是相思,也太廉价了。”

“为何不相思呢?”李寂然惋惜。

“还是因为不知吧。”轻纱后的女子轻笑。

“她不知他是何意,亦不知己心有多深,更不知隔了这河水,两人将来合适不合适?”

“有了这许多不知,教人如何敢相思?”轻纱后的女子低语。

“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该轮到客人您了。”

……

“我讲个神仙故事吧,出自一本叫《聊斋》的书。”李寂然刷地一下,潇洒地收起折扇。

“这书中的男女,却是与你故事里的差不多,当然他们愿意在一起,只是有他人阻拦而不得。”

“后来一位神仙出现,他用笔在女子的额角一点,墨迹晕染,污了这女子的容颜。且无论怎样洗漱,都无法洗净。”

“这女子顷刻间从天空跌落尘埃,再也没人喜欢她了,自然,也没人阻拦她离去。”

“曾经喜欢她的男子也不喜欢她了吗?”轻纱后的女子关心询问。

“不,那男子还是挚爱她的。”李寂然纠正道。

“所以他最终领了这女子远走他乡。”

“若干年后,那神仙寻到这女子,见两人恩爱如常,便施法恢复了女子的容颜。”

……

房间里安静得可以听见外面河水静静流淌的声音,轻纱后的女子听完李寂然讲述的故事,竟仿佛痴了。

良久,她隔着轻纱说出一句话:“这位神仙是个好人。”

“那你愿不愿意也这般试一试?”李寂然笑问轻纱后的女子。

“试什么?”轻纱后的女子有些茫然。

“试他,也试自己啊。”李寂然解释。

“我……”轻纱后的女子迟疑。

“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抉择。”李寂然宽慰道,他起身往外走。

“你要是想试,就挂一只笔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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