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出了佟月家,走几步就是贺蕊家的后门,邀人上门,贺蕊带着萧青宁多走一会儿,从前门回的家。

美艳妇人今儿没在檐下纳鞋底,贺蕊看了一圈没见到人,喊了起来,“娘,你在哪儿,我带少夫人来家里吃饭啦。”

“你这孩子,带人回来也咋咋呼呼的。”美艳妇人从屋里出来,对着贺蕊又是一痛数落。

贺蕊的容貌,与美艳妇人有五六分相似,但因着贺蕊性子跳脱,和美艳妇人身上温婉端庄的气质差太多,导致绝大多数人一眼看过去,觉得母女俩想像的不多。

美艳妇人数落完贺蕊,笑着欢迎萧青宁,“少夫人里边请,蕊儿那丫头有点疯,你别放在心上。”

美艳妇人这么,贺蕊不乐意,嘟着嘴反驳,“娘啊,我还是不是你女儿了,有你这么拆台的吗,再了,我哪有疯了,不信你问少夫人。”

萧青宁将这对母女的相处看在眼里,很是羡慕,听到贺蕊要美艳妇人问她,笑着道,“贺蕊很好,叨扰夫人了。”

“不叨扰,不叨扰,少夫人里边坐。”美艳妇人带着萧青宁往客厅去。

贺蕊跟在后头撇了嘴,她就知道她娘的温柔不属于她。

望君山避世,但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读书习字学武,这些东西不显眼,但都能寻到痕迹。萧青宁一进入客厅,最先看见的,是厅中挂着的一幅字画,画的左下角有落款和时间,为先祖成国公于太祖元年时画的。萧青宁见过先祖成国公的手记,看着这幅将士出征图,眼角忽然蓄了泪水。

见萧青宁盯着画一动不动,贺蕊道,“这是我们贺家的英雄画的,少夫人也喜欢吗?”

贺蕊完,才发现萧青宁的不对劲,看见她眼里积蓄的泪水,一下子慌了神,“少夫人,你怎么了?”

“无碍,眼睛忽然有点涩,揉揉就好了。”萧青宁着,抬手揉揉眼睛,拭去眼角泪水。太过惨痛的事儿,没必要在这里起,叫不该承受的人承受那份痛。

贺蕊粗神经,没发觉萧青宁的异样,拉着她坐下,倒是美艳妇人,看了看萧青宁,将视线落到这幅她看了好些年的画上。这幅将士出征图,算不得名家手笔,将它挂在这里,也只是先辈的要求,然后一代一代人,都有好好珍视这幅画。

美艳妇人坐到萧青宁对面,和她闲话家常,贺蕊被打发去冲泡茶水。

美艳妇人很会和人聊,萧青宁在她这里,可以随着她,聊很多事情。聊着聊着,美艳妇人话锋忽转,问萧青宁,“听闻少夫人是从外面的,不知道少夫人可到过京城。”

“到过的。”萧青宁。

望君山的人虽来自很多地方,最后都学过京话,到了这里后,一代代的人,话音里也带了京话的味儿。萧青宁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话音和他们没有太多区别,瞒不住的。

“京城好啊,听京城最是繁华。”美艳妇人忽然感慨。

萧青宁眼皮一跳,想离开。

美艳妇人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接着问,“少夫人可听京城有个成国公府?”

萧青宁点头,顺势低下头,不叫美艳妇人看到她眼底情绪。

萧青宁以为美艳妇人会接着问下去,不想她话锋一转,起其他事,“少夫人可有忌口的东西,我去准备吃食,让蕊蕊陪你玩会儿。”

萧青宁猛然抬头,待看到美艳妇人眼底那份从容时,心底冒出一个念头:她猜到了。

美艳妇人猜到了,但选择不深问。

故作不知,只愿安好。

萧青宁没在贺蕊家多逗留,用过午饭后,匆匆离开,贺蕊以为她想到外面玩,自告奋勇带她去其他地方。美艳妇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她们出去后,眼角也蓄了泪水,心想,都一样的。

望君山有书人,会将外面的事情,用故事方式与这里的人听,但若外面有变,故事也会跟着有变。就像最开始的,定国公府没了,望君山里渐渐没了他们的故事,佟家的人,慢慢也就知道。四年多前,望君山书饶故事里,慢慢没了成国公府的身影,他们也就有了猜测。美艳妇人那般问萧青宁,并不是为了一个答案,更多的是想确定萧青宁身份。

能因着一幅画落泪,就算不姓贺,也是贺家亲近之人,美艳妇人不知不觉将萧青宁当成了辈。

萧青宁不会知道,生活在望君山的人,远比她认为的强大。

日落时分,慕沉来接萧青宁回去。

只两日功夫,望君山的人就都知道了他们少主有多在意那个漂亮的少夫人,路边都有人议论。

“少夫人那样的人儿,少主多在意些,也是应当的……”

“就是,少夫饶脾气,可比少主好多了。”

这样的话儿,在多个地方出现,萧青宁知道后,忍不住调侃慕沉,“你对他们脾气有多坏,才叫这些人都向着我的。”

“他们向着你,也是应该的。”慕沉如是回答。

萧青宁想:冷情的人起情话儿,真叫人受不了。

不过,她喜欢。

望君山的生活,太容易叫人外面的风风雨雨,只是萧青宁和慕沉都有自己的责任,无法放纵自己在望君山久留。

入夜后,两人又到了药庐,君衍为萧青宁看过后,和她,“宋明歌以身养蛊,她一死,你体内不能引出的蛊虫,暂时会很虚弱,对你不会造成威胁。”着,君衍将蛊引香交给慕沉,交代他,“蛊引香你们带着,有个意外也能暂时控住蛊虫,至于引蛊的办法,我再研究研究。”

慕沉收起蛊引香,“多谢师父。”

“望君山不是你们久留的地方,该走就走。”君衍留下这话,又去了秘辛阁。

萧青宁望着他离开的身影,眼角眉梢写满疑惑。

慕沉自然而然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同时道,“师父就是这样,前些年,我甚至以为会死在他手里。”

萧青宁大惊,“这”

“他很矛盾,对我也很矛盾。”慕沉自己也不清一些东西,他称君衍师父,敬着他,同时也防着他。

萧青宁:“怎么想起和我这个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大大方方的怀疑他。”慕沉。

萧青宁惊讶,她承认她对君衍生了怀疑,但自认在慕沉眼前还是瞒的严实的,他是如何知道的。

萧青宁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

慕沉没话,只是拉起她左手,白皙的手背上,现在还模糊能看出毒蛇的牙印子。萧青宁以为自己藏的好,没想到慕沉早发现了,只是没出来而已。再加上慕沉清楚她的性子,若不是有别的目的,她不一定会去见佟月。

萧青宁:“原来如此。”她还当伪装的很差劲呢。

然而,慕沉没的是,萧青宁在亲近的人面前,其实不适合谎。

计划着明儿赶早离开,萧青宁和慕沉回去后,早早的便歇下。

翌日清晨,色未大亮,慕沉带萧青宁离开望君山,就像他们来时一般,除了崖底值守的人,没惊动其他人。

萧青宁是昏迷着被慕沉带进望君山,离开的时候,不管是绝壁藤蔓,还是外面的密林,都叫她惊讶。这个地方,实在是太隐蔽了,就算外面再怎么风云变幻,望君山也能拥有着自己的安宁祥和。

萧青宁站在崖壁上,因着晨间雾气,并看不清下面的情况,但不妨碍她脑海中缓缓铺展开一幅画卷。

萧青宁:“有朝一日,若我们都能放下所有,就来这里长住可好?”

“好。”慕沉应下。

太阳还未跳出东山,密林中水汽更重,慕沉带着萧青宁到巨石上休息会,等太阳出来再离开。

萧青宁倚在慕沉怀里,想起当初在普华寺,这人也曾与她共赏日出,只是那时候两人还没这般亲近。听萧青宁起,慕沉也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

如今回想,慕沉轻笑,“或许在那时,我就对你有了窥觑之心,只是尚不明白罢了。”否则,何至于因为白芷的一番话心烦意乱。

萧青宁也跟着笑了起来,“或许,我回去应该给白芷送份大礼。”毕竟,于她而言,也是白芷的话,让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萧青宁和慕沉没等多会,东方渐渐明亮起来,连片的朝霞,绚丽夺目。

柔柔的光线洒落大地,山间似染上色彩,叫人移不开视线。

“好可惜,这里没有琴。”萧青宁有些遗憾。

慕沉:“还会有机会的。”

萧青宁也只是忽然感慨一下,并不是真的要弹奏一曲,而慕沉的回答,叫她对未来,生出无限期望。

萧青宁想,这种心思,大概就是一个人和两个人最大的区别。

太阳出来后,两人没再多停留,于密林中穿梭,留锋都跟不上慕沉,萧青宁就更不用想,她依旧是被慕沉抱着离开的。

留锋没跟上慕沉的脚步,只能在密林外守着,两人一出来,就看见等候多时的留锋。

留锋看见萧青宁完好无损出来,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高欣,“主子无事就好,属下这就传信出去,叫他们不用忧心。”

“辛苦你们了,我没事了。”萧青宁看到留锋眼下青黑,就知道这些有多为她担心,心中生出无限暖意。

慕沉:“这里不是话的地方,先离开。”

萧青宁和留锋点点头。

三人离开,这方地又只剩虫鸣鸟兽声。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夜间,郡主府,碧云等人收到传信,知道萧青宁安然,多日来绷紧的弦,终于能放松一点。

萧青宁和慕沉不在京城,慕沉那边还好,离殊假扮了几年六殿下,不会叫人发现什么,但萧青宁这边就不好了。一开始,她们不得已放出假消息,萧青宁重伤,昏迷不醒,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借口也会变的不好用。先前,萧青宁在盐湖寨时,几人以为她就快回来了,为着堵京城的流言蜚语,放出萧青宁已经清醒的消息,哪料,又……

这两三的功夫,几人应付各方来人,很是废了一番劲,今儿还是荣升长公主过来,才帮忙挡了宗室为南阳郡主操办婚礼的人。

白兰:“主子的婚礼,还是要她在,咱们才好安排。”

这些日子,袁伯、明姨他们在准备成亲用的东西,有些东西准备了好几份,就等萧青宁回来决定用哪个,若是时间充裕,这些都是要萧青宁过目后再准备的。也就是萧青宁有钱,才能这样挥霍,准备几份再挑选,家底一般的,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碧溪很赞同这话,毕竟萧青宁不能赶回来,她和离殊就要顶着两人身份的完成婚礼,如此一来,不管是对萧青宁和慕沉,还是碧溪和离殊,都不是什么好事。

碧溪舒展舒展身子,“等主子回来,我就不用装死了。”对于她这样的人,叫她在床上躺十多,着实是折磨饶事儿。

萧青宁还不知道,她还没回京,碧云、白兰几人,就将她回来后的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萧青宁几冉了安远县落脚,萧青宁望着安远县几个字,心生感慨,兜兜转转,他们还是到了安远县,只是云连山上的盐湖寨,只剩一片废墟。

“慕沉,算了吧。”萧青宁忽然。

慕沉听懂她的意思,将她揽在怀里,低声,“阿宁就是太心软,这叫我如何放心?”

照慕沉的意思,路四当家不管不顾杀了宋明歌,叫萧青宁死去活来了一回,如今体内还有个不知名的危险,他没要盐湖寨的人为此付出代价,已经是手软,再叫他如一开始和盐湖寨几个当家好的那般,安排寨子里的女人、孩子,给他们活下去的机会,不可能。

“我不是心软,我只是……只是不想他们活的太难。”萧青宁这般。再者,盐湖寨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或多或少都与她和慕沉有些关系,于那些女人、孩子,她不忍。

慕沉不会拒绝萧青宁,只:“好,阿宁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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