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在哪儿上学？”余天青问。
“Bishop。”
“什么？”
波士顿有点名气的大学余天青都耳熟，这个是真没听说过。
李记慈咽下一口饭，“高中。”
高中生和大学生，实际没差几年，但心理上总有着小孩和成人的鸿沟。说起高中生第一感觉就是未成年，而大学生就是一只脚迈入社会的人。
李记慈只有高三，今年九月进大学。
余天青又问：“那你想上哪所大学？”
“你在哪儿？”他反问。
“我在WM学院。”
“我也想上WM学院。”
“啊！？”
不怪余天青惊讶，文理学院讲究小而精，相比综合性大学中同等级的常春藤盟校来说，知名度不高。
“不信？”
总不见得是因为他说自己在WM学院，人家才说要上这所学院的吧？余天青可没那么自恋，“当然信，就是觉得好巧。祝你好运！”
报考大学是标化考试、高中成绩、课外活动、加分项和社会背景的综合考量，也就是说能否考上梦校有很大的运气成分。
李记慈却说：“我去哪所大学在于我想上哪所。”
“Niubility！”余天青对这个年纪的男高中生的中二表示理解，“老铁加油！”
“老铁？”
“就是大兄弟的意思。”
“哦，老铁加个微信。”他说。
立马就活学活用了！
余天青被他逗乐，打开手机让他扫。
“这谁？”李记慈问的是锁屏上四人合照中站在余天青边上的女生。
锁屏是一张在公益跑喷彩活动上照的照片，与他贴脸大笑的是Maggie。余天青到现在也挺喜欢Maggie的，但人家说了现阶段喜欢老男人，余天青一点戏都没有。于是他叹道：“我女神，前不久分了。现在就是好朋友。”
李记慈突然来了句：“分手还能当好朋友的，只能说明本来就不爱。”
余天青瞠目：“小朋友，谈过多少啊你，还有本事编爱情格言？”
“见过猪跑。”李记慈强调，“很多、很多猪。”
得，在美国待着中文也没忘，贼溜。
余天青笑而不语，撑着下巴看他埋头扫光剩菜。
少年咀嚼的时候腮帮子上的肉会鼓起来，感到满足就会略微眯眼，像专心进食的大猫。虽然他看起来本应和“可爱”这种词绝缘，但许是带着“高中小朋友”滤镜，余天青脑海里源源不断地飘过“好萌啊”的弹幕。
“为什么请我吃年夜饭？你都不认识我，而且我也没为你做什么。”吃完第二碗米饭，李记慈终于放下筷子。
“看你可爱呀。”余天青随口回答。
李记慈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学长，你不是喜欢性感的吗？”
余天青：“？”
∵余天青屏保上的麦琪很性感。
又，麦琪是余天青的前女友
∴余天青喜欢性感的。
这个结论姑且没什么大问题，问法就很吊轨了，难道他以为自己请吃饭是因为对他有什么别的企图吗？虽然美利坚民风开放，但身为一个坚定不移的直男，余天青还没有沦落到对男人心怀不轨的地步。
“你开玩笑呢？”
李记慈点点头，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
大过年的。
余天青想了想，归因于自己没听懂美式笑话。
临走时还关怀道：“以后有问题找学长啊。”
本来这种话，说的人说个礼貌，听的人听个客套。
可李记慈显然没听懂客套，也没想着礼貌。
之后的两个月里，李记慈还真的时不时发来一些问题问他。比如大一新生怎么选课、上大学行李箱里要装些什么、XX系教授上课会不会记录考勤……
余天青从没听人提起过少年的名字。
直到四月的某一天，他得知李记慈考取了WM学院，才在食堂中饭时和朋友说起这件事。
“大年夜那天，是一个美高留学生帮我解围的。他最近收到了我们学校的offer，已经定下要来啦。人挺有意思的，等今年秋天开学了，我带你们见见学弟。”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哦，学弟，可惜不是学妹。”说话的是和余天青同级的物理系学霸布莱恩，“什么专业的？”
“还没定，大一再选吧。”
美国大学可以在入学后再选专业，调换专业的自由度也比较高。
“帅哥否？”麦琪问。
“你不是唯爱老男人嘛，帅学弟怎么也和你没关系哈。”
麦琪对面的哲学系男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留一撮小胡子，外号老芋头。
余天青回想那唯一一次见面，如实道：“很帅的。”
“Ohmygoodness！”麦琪夸张地叫出来，把周围的干饭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布莱恩说：“之前麦琪和我们玩‘直男眼中的帅哥’测试，Sky给当下男明星的打分都给了八分，理由是‘都差不多帅’。现在终于出了个非常帅的。”
“没那么夸张。他叫李记慈。”余天青摆手笑道，“你们没听过吧？”
布莱恩摇头。
麦琪表示有点耳熟。
“Keats·Lee·Brown？”老芋头脱口而出，“不会是那个李记慈吧？那可不是什么美高留学生。”
“？哪个李记慈？”余天青不明白。
老芋头侃侃道：“OswaldBrown家族，就是那个奢侈品创始人，美东‘老钱’，全球富翁排行榜前一百能找着名字的那种顶豪。他妈妈就是那个混血超模徐妃颖。”
余天青知道徐妃颖。她是上世纪成名的混血港星，外号“靓妃”，媒体给她冠上了“美祸维港”的头衔。麦琪说起八卦整个人都亢奋起来：“靓妃一生三段婚约，可谓是步步高升，四十多岁了还能离婚后带着前夫的孩子二嫁豪门。”
布莱恩不屑：“也就能骗骗那些以貌取人的肤浅富翁。”
麦琪吐吐舌头，推了下余天青：“偏题了，咱们继续说记慈宝贝。”
余天青倒是不太介意朋友的家庭背景，有钱那也是别人的钱，和他没有分毫关系。引出这么个劲爆话题，都没心思好好吃饭了，纷纷围过来要看李记慈的朋友圈。
“没什么好看的。”余天青无奈点开李记慈的头像。
三颗小脑袋凑一起。
事实证明余天青没有说错，李记慈半年可见里只发了两条，一条是蓝蓝的天和看不出是个啥的云，最新一条是晒WM的录取通知书。
“是那个，李记慈吧？”布莱恩很难想象朋友圈里没有豪车美人，“不过也有可能是他分组了，才看不见他的朋友圈。”
现在余天青很确定就是“那个李记慈”，因为他在谷哥搜索这个名字看到了他的照片。
“李记慈和那个Brown家族没半毛钱的血缘关系。”老芋头说，“讲白了他就是个外人。”
“这样的话，遗产分割的比例不会超过百分之十。”布莱恩倒是操心。
“百分之一也够花了。”麦琪一语道破，“除非家族内斗，老爷子死于非命！哇哦！”
可见八点档来源于生活，遗落民间的狗血剧大编剧——就在民间！在校园！
余天青倒是一直没有过问李记慈的家世。余天青界限感很强，看着对谁都挺好的，实则并不容易和人熟络。
回想起来，他跟李记慈熟悉起来，竟没有花太多时间。李记慈是个自信又笃定的人。却和麦琪式的自信很不一样，麦琪是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娴熟感，而在他身上是远离人群的自由感。
人的好感大概并非毫无道理吧，余天青总是会羡慕自信的人。
午间。
学院主道两旁有着古董级的英伦建筑，夹道种着橡树、樱花和玉兰。
余天青翻出朋友圈里李记慈拍的天空，比对现在湛蓝的天，图片上的天显然不是大晴天，而是有点像是那种雨过天晴，尚且蒙着一层雨雾的灰、似蓝非蓝，似绿非绿的天。
孟女士和他说起过，生他的那天向医院的窗外望去，就是这样的天气，于是有了“天青”这个名字。也因为这个起名故事，余天青一直很喜欢看天空。
下一刻，他就被脑海里蹦出来的莫名其妙的联想吓到，手一滑，竟在那条一个多月前的朋友圈下面点了个赞。
余天青的手指僵在手机屏上：如果撤回赞还会被看到吗？
如果李记慈正巧在刷手机然后看到他给几个月前的朋友圈点了个赞呢？
犹豫片刻，他做贼似地取消了那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