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四岁的时候,走入了未国的皇宫。我十五岁的生辰,在我刚刚入宫的时候,便过去了。
我如今,已经十五了……
冷尘霜道,“你才十五……可看起来,却有一番已经二十有余的样子。”
我静静道,“我已经十五了。”
我已经十五了……
过生辰的那天,我吃了一碗红月为我煮的长寿面。
父亲也没有为我准备生辰礼物,哥哥似乎,也忘记了。
现在想想,父亲他,想必也许在为我入宫的事情,感到自责。
而哥哥,也许正在边关杀敌。
他们,终究是爱着我的。
冷尘霜低声道,“你还很小,不需要每天像一个大人一样,你这个年纪,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我笑了笑,应道,“我曾经是个小女孩,现在已经该长大了。”
我怎么样才能做一名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我十四岁入宫,当上了未国的皇后。
我十五岁那年,苍然来攻打未国,未国的领土被苍然所侵占,而我的亲人,我的父亲与哥哥,他们都死了。
我的亲人都离开了,会保护我的人,都离开了……
而我,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我怎么能再去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呢……
我哪里有资格无忧无虑。
我要活下去,我要救出母亲。
冷尘霜似有些惋惜地轻声道,“十五岁就承受这么多,这对你来说,太难太难了。”
难……谁过的简单呢?
师父这么厉害,却又五十年的时间没有同自己所爱之人在一起。
吕欢等师父等的那五十年,简单吗?
他们两个过的也很难过。
苏己也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她也失去了未国,她此刻,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过的也不简单,她也很难过。
江逸行本是医者,该行救病治人之道,他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却为了保护我学习了使剑。
他也很难过,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地方,离开了自己身边所有亲近的人。
他也不简单。
还有冷尘霜,你过的,又比谁好呢?
饱受爱而不得的痛苦,你难道,不过的也很难过?
像绿萝,她已经不是难过,她过的也许研究生悲哀了。
或许她每日可以看到自己心爱的人,或许她会开心,会有那么一瞬间很幸福满足。
可是她有更大的悲伤与难过。
她爱的人,始终都对他冷漠。
或许绿萝还在幻想着有一天冷尘霜会回头望见她的身影,会接受她。
可是,如今,她的所有幻想,也都该破灭了吧。
吕欢她,此刻应该很难过很难过吧。
毕竟她的一生里,都爱而不得。
我又何尝不是。
我会难过,可我没有办法。
我知道,也明白,我其实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子。
可是我也好想像白华那样每日无忧无虑,还能见到自己心爱的人,而她心爱的人,恰好也爱着她。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啊。
心爱的人也爱着自己,这应该,是世界上最难得的事情了。
两个人相爱,还又那么幸运地可以在一起。
他们之间没有不合适的时间,也没有不合适的任何原因,他们生长在一样的环境里,每天有说不完的话。
他们两个,相爱的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世界上,像白华与南北这样幸运的人,又有多少呢?
少之又少。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幸运的存在,而我,大概是不幸的那一个吧。
只是还好,我不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我对生活,仍然还有希望。
母亲,便是我的念想。
我要救出我的母亲,一定一定要。
我苦苦笑了笑,低声道,“十五岁,也不小了。况且你不是看我,也不觉得我像这么小的年纪吗。”
冷尘霜语气里似乎有一丝的心疼,“月儿若是再见到了你,会很心疼吧。”
冷尘霜心疼的,不是我。
他是怕我的母亲心疼,爱一个人,那个人高兴,他就会有无限的高兴,那个人悲伤,他也会有无限的悲伤。
母亲心疼了,他也会心疼。
这便是爱了吧。
冷尘霜,对母亲一定没有什么恶意,他对母亲,应该会很好很好。
所以目前,我可不可以选择相信他?
然后一起去寻找母亲?
我思肘片刻,沉声道,“母亲她还活着,我知道她在哪里。”
冷尘霜眼睛里露出了突然出现的惊喜,如同昏暗的烛火猛然间被点亮,他语气急迫,又带着激动,“她在哪里?”
可是,我不敢完全地相信眼前这个男人。
我低声道,“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母亲她现在还活着,我此来蓬莱,便是为了找到救她的办法。”
我不确定他与母亲的往事是真是假,我也不敢确定他会不会冲动。
我不告诉他,一是为了保护母亲,二是为了保护我自己。
他想要找到母亲,便一定一定不会杀我。
为了活下去,为了我们所有人都能活下去,我不能告诉他。
冷尘霜似乎看出来了我心中所想,他垂下了眼眸,又抬起头道,“好,只要知道月儿还活着,就好。你此行即是来蓬莱找救你母亲的法子,那我就一定会帮你,你需要什么,尽管与我说便是了。”
我沉声片刻,微微笑了笑,道,“我还是不知你抓我来干什么?”
冷尘霜轻声道,“抓你来,是因为你是顾家的女儿,是因为你是月儿的女儿,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更何况,我那不是抓你来,我只是,我那是去派人请你过来的。”
请我过来?
哪有人用药粉迷倒了人来请人的?
更何况那两个身影,看起来就很奇怪。
我继续问道,“既然你是请我们来的,又为什么要关押着我们,也不说是让我们来干什么,什么也不告诉我们。”
冷尘霜有些惊讶道,“我没有关押你们啊?我何时关押你们了,我不是见你了吗?只是当时身体有些不适,没有说完罢了。”
我皱了皱眉,问道,“你把我们关在一个屋子里,我们也不能出去,里面什么也没有,那还不叫关押吗?”
冷尘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低声应道,“你说那间屋子?那间屋子确实什么也没有,但是,我们这里所有的屋子都是这样的,那的确不是用来关押你们的。我只是找了间屋子让你们暂时住下。不让你们出去,是因为这里是地下,你们走到哪个地方,又不熟知地形,都会很危险,所以才不让你们出去的。”
原来是这样,看来他们不是敌人,我们也没有必要想尽办法逃跑了。
方才我去的大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那些墨绿色石头。
所以,其实是这里的每个屋子,都只有墨绿色石头。
我们所在的那间屋子,只是这里这么多屋子里的一个罢了,也不是什么关押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