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夜莺与玫瑰 杀死夜莺的真正玫瑰

在系统警告跳出来的瞬间, 尤荣伊看到自己的面板上多出一行指标:

【同化值:67%】

(注:同化值代表神官/神降者神力对玩家的影响,同化值越高, 神力影响越深, 玩家抵抗神官意志越弱,同化值达到最高玩家会成为该神官/神降者信徒,失去自我意志, 完全臣服对方命令)

尤荣伊看到这行描述的时候眉头一皱。

同化值可以影响心智,现在他实力不济, 全靠脑力支撑局面, 要是等下被对方迷了心智,那可就全乱套了。

在尤荣伊凝沉的深思中, 他听到了从玫瑰宫外面传来的,若隐若现的人声。

从宫殿的外面,传来了岛民凄凉的嘶吼, 和若隐若现的脚步声,似乎有很多岛民在朝着玫瑰宫前进:

“神官大人!我们闻到血的味道了!”

“您是在宫殿里吗?”

“典仪开始了对吗?”

“我们可以进来……吸血了吗?”

那些混乱又癫狂的声音像是一团变形的歌舞剧, 露天的中厅花园里,洛斯静静地站着, 月光和雪落满在他身上艳红的国王披风上,似乎这些遥远的声音难以触及到他。

“每年他们都会这样疯狂来举行冬日的玫瑰典仪吗?”尤荣伊眼神从洛斯的手腕上扫过, “用来祭祀你?”

亡国的小王子垂下滴血的手腕,洛斯讥讽地轻笑一声:

“什么给神的典仪,不过是一群待喂食的畜生罢了……母亲死去的那个夜晚, 这群人也是如此的恐惧和癫狂。”

他声音嘶哑,神色阴沉地低语。

“她被高高架在十字架上,木柴被这些人一捆一捆地丢在她的面前,她完全没有挣扎地垂着头, 仍由万人□□。”

“她想要保护的一切,她的妹妹,她的父母都被盛怒的我的父亲和国王处死了,所有人都在诅咒她。”

“国王因为帕梅尔的不忠杀了所有人。”尤荣伊哑声反问,“却唯独留下了你这个不忠的铁证?”

洛斯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我的父亲认为那晚神降是成功了的,认为我身上依旧流着他的血,他认为一切都是她的错,认为是她没有将他的血融合好,才导致我的面貌如此。”

“王子没有处死你,而是选择惩罚了帕梅尔。”尤荣伊缓慢地说,“所以酷刑的起点是你,付出代价的却是帕梅尔。”

“这可真是一桩不公的审判,真正的罪证居然得以逃逸,还得到了神的馈赠。”

这句话刺激了洛斯,他绿色的眼瞳变得冰冷:“岛外客,别企图激怒能控制你的人。”

“你会受到惩罚的。”

随着洛斯的话语声落下,尤荣伊大脑里涌上一种眩晕又迷幻的感觉,胃底泛起黏腻的血腥气,他整个就像是被身体里流动的血液攥住,剧烈的疼痛从上至下一阵阵袭来。

尤荣伊眼前甚至有些模糊了,等他缓慢地眨眼,他发现自己颤抖着流泪了,唇角是流出来的血。

他刚刚确实是故意激怒洛斯的,目的就是为了试出这个同化值的具体影响,方便他后续应对。

尤荣伊缓缓擦去自己唇边的血,泪眼朦胧又表情冰冷地想——看来这就是同化值的影响了,洛斯这个神降者可以控制他身体里的血来折磨他。

这群岛民也是因此,才不得不服从这个残暴的小国王。

“不过王子留下你也很正常,毕竟皮耶罗并没有和帕梅尔真的发生过什么。”尤荣伊的嗓音因为疼痛而颤抖着,但语气却非常冷静,“王子不会真的把你当做皮耶罗的孩子。”

尤荣伊缓缓抬起头,眼瞳漆黑:“虽然你的确有一张和皮耶罗一模一样的脸。”

“我的母亲也常常这样说,虽然我从未见过这位小丑,我出生时他已经死了。”洛斯语调冷漠,“她将他的遗物做成胸针送给我,这便是我和我这位名义上的生父唯一的联系。”

“你不在意你的生父?”尤荣伊问。

“我何止是不在意。”洛斯阴沉又讥讽地低笑起来,“我怨恨他!”

“如果不是我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我的母亲怎么会死于不忠的极刑!他是如此低贱的一个小丑,怎么敢去肖想我的母亲!”

洛斯双眸碧绿,神色癫狂,甚至开始抓挠自己的脸:“还将他的血融进了我的身体里!”

“如果不是他的妄念,我的母亲怎么会死!”

洛斯几乎是嘶吼着冲着尤荣伊说出那句话:“她又怎么会因为他的死,而怨恨我的出生!”

在吼出这句话后,尤荣伊和洛斯几乎是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儿,尤荣伊几乎是以一种冷酷的态度开口了:“所以你觉得,杀死你母亲的元凶,是皮耶罗。”

“对啊,难道不是吗?在童话故事里,杀死夜莺的——”洛斯几乎癫狂地轻笑起来,他原本明亮的绿色眼瞳现在暗不见底,语调极轻,“——不一直都是玫瑰吗?”

“岛外客,听过《夜莺与玫瑰》的故事吗?”洛斯低笑着,状若癫狂地低声倾诉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喜欢唱歌的夜莺,偶然在窗前听到一个贫困男学生的抱怨,说他的心上人要一只红玫瑰才愿意和他约会,可那时是冬天,红玫瑰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十分昂贵,他买不起。”

洛斯绕着尤荣伊转了半圈,语调怜悯:“于是愁苦的男学生便向窗边的小鸟诉苦,说小鸟啊小鸟,这世上真爱就如此可怜,得不到上天一丝眷顾吗?”

“夜莺听了十分难过,它决意为这男学生取得一朵红玫瑰,让他能得到心上人的垂怜。”

“可那是是冬天,夜莺飞不远,它只找到了一个花园里的待开的玫瑰花苞,它便落在花苞旁,祈求对方:红玫瑰啊红玫瑰,请求你开放,有一对情人需要你鲜红的花朵才能相见。”

“我只是一朵白玫瑰,开不出鲜红的花朵,玫瑰说。”

“夜莺听了十分伤心,玫瑰见了,说,但我知道有一种办法,可以使我开出红玫瑰。”

“夜莺又振作起来,问:是什么办法?”

“可这办法十分疼痛,玫瑰花犹豫道,需要你将心脏刺入我的尖刺,一边唱歌,一边使血流遍我的全身,将我染红。”

“你需要唱一夜,天亮时,玫瑰红了,你也就死了。”

洛斯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起来,他呼吸急促:“为了守护真爱的夜莺十分勇敢,它说,没关系!我愿意!”

“于是为了真爱,玫瑰的尖刺扎入了夜莺毛绒绒的胸膛,一夜过去,红玫瑰变为白玫瑰,夜莺微笑着死去!。”

“而那个祈求真爱的穷学生,拿到了这朵血染红的玫瑰去追逐真爱,那心上人却拒绝了他,于是他将这红玫瑰丢在一旁,唾骂道,红玫瑰也换不来真爱!”

“不值钱的东西!”[注1]

洛斯的表情变得阴森无比,他冷冷地说道:“我的母亲,帕梅尔·伊莎贝尔,为了守护她的父母,她的同族,她的妹妹,她毫无价值的爱侣付出了一切,就像是这只为了莫须有真爱付出所有鲜血的夜莺。”

“在嫁入王室之前,为了父母的期望和同族的赋税,她一夜又一夜地唱,成为了金色夜莺,在嫁入王室之后,她依旧是一夜又一夜地唱,为了拿着金子的父母和还在宫中当金色夜莺的妹妹。”

“可她最终得到了什么呢?”

洛斯脸上因为难以控制的怒意和悲伤扭曲了,他嘶吼着哭泣,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孩子那样:“她被活活烧死了!”

“她愚昧的父母,懦弱的妹妹,自私的同族,和那个最终将她推向必死之局的小丑。”

洛斯缓缓抬起头,他那张和皮耶罗一模一样的脸在月光下呈现一种森冷的恨意:

“皮耶罗这个愚蠢的小丑,如果不是他荒唐的爱,我的母亲原本可以活到最后。”

“她本可以活着看着我坐上王位,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而不是为了一个低贱小丑,一群愚昧的人的命,耗尽自己的心血,就那样被不值钱地烧死在十字架上!”

洛斯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声音沙哑疯狂:

“她原本可以是神的母亲,现在却成了王国的罪妇!”

“你说的没错,夜莺的确是被玫瑰杀死的。”尤荣伊终于开口了,他撑着膝盖缓缓站起,居高临下地俯视直视洛斯。

他的语调平静冰冷,但不知为何有种至高无上的宣判之感,让洛斯不安地退了一步。

“但杀死夜莺的真正玫瑰不是皮耶罗。”尤荣伊冷冷地说,“而是你。”

“洛斯·图亚特,当年审判你母亲的火堆,第一捆木柴是你丢的吧?”

正在嘶吼的洛斯的瞳孔一瞬间紧缩了。

“又或者我说得再仔细一点,帕梅尔根本就是为你而死吧?”尤荣伊冰冷地说,“为了向自己的父亲自证自己王室血统的王子,不得不推出自己的母亲,让她亲口承认是她的错。”

“——这才是夜莺真正的死因吧?”

洛斯就神色惊愕,他难以置信地拔高声音:“你怎么会知道——”

他话音未落,身后咔哒一声,玫瑰宫正殿大门缓缓打开,饥饿哭泣的岛民鱼贯而入。

盛大的玫瑰典仪终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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