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八节 县学(2)

新丰城外,辉渠牧场。

此时,一场球赛正在进行。

赛场上,自然是你冲我撞,攻防往来。

自从,当初张越将这橄榄球的规则,交给了汉军后。

这一运动,迅速风靡北军,甚至还传播到了民间,大有要取代蹴鞠,成为关中男儿第一运动的趋势。

没办法,蹴鞠运动,虽然也是有趣。

但总归不够刺激,不够热血,不够大丈夫。

哪有这橄榄球的肌肉碰撞,铁血冲杀来的痛快?

当然了,因为技术和场地原因,这种过于激烈的运动,总是容易让人受伤。

然而……

掉块皮,磕掉几块肉,有什么关系?

汉家男儿,便是士大夫们,也经常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砍个三进三出。

乡亭之间抢水、维护田界,乃至于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互相械斗,哪年不死个三五百?

与之相比,区区擦伤?算得什么?

在某些橄榄球运动兴盛之地——譬如说新丰、临潼乃至于万年,据说现在,械斗已经落伍了。

老少爷们,有什么事情,嘴巴的道理解决不了,那就来一局橄榄球。

只要赢了比赛,自然赢了纠纷。

这可比械斗好多了。

最起码,不会死人了。

而且,参与者也是多种多样。

不仅仅军人、百姓喜欢。

就连士大夫、士绅、贵族甚至官僚也喜欢。

在新丰,各乡的官吏甚至都各自组织了一支球队,有机会就切磋一下,没机会就自己打自己,也蛮好玩的。

今天,在牧场的这场比赛,就是新丰县衙的球队和工商署官吏的球队之间举行的比赛。

县衙队穿的是黑色的麻枲外衣,而工商署的球队,则财大气粗,直接穿上了西域进口的罽布制成的球衣,还在脑袋上套了一个用竹子编成的防护头盔,手上更是戴上了价值不菲的皮手套,手套里填充了大量的鸭绒,既保暖又能防止受伤,免得回去以后不能打算盘。

这自然,让县衙队在羡慕嫉妒恨之中,鄙视连连。

作为县衙队的分球手(类似现代四分卫),常远就吐了口吐沫,朝着对自己狠狠冲来的那几个工商署的人,大笑一声,嘲笑道:“汝等娘娘腔,也能打球?”

然后一弯腰,就将球分给了一侧来的接引队友。

立刻引得所有观众大声喝彩!

特别是辉渠牧民们,纷纷大喊:“彩!彩!彩!常丈夫威武!”

………………………………

张越坐在一个小山丘的草皮上,远远的看着球场的情况,听着欢呼声,心里面也是欣慰无比。

常远的情况,他一直在关注。

而这位常惠的儿子,也没让他失望。

在县衙里做事,井井有条,得到上下称赞。

平时,非常爱学,不懂就问,不会就请教,连陈万年也是屡屡称赞,短短四个月就连升两级,完成了其他考举士子至今未能完成的壮举,成为县衙的户曹吏,秩比三百石。

更重要的是,此子的军事素养和组织能力,都很出色。

真是让张越起了爱才之心。

正好,新丰要练新军,所以,张越已经下了调任书,要将之调到新丰即将组建的郡兵司马之中担任队率。

此番前来,就是来做最后的考察的。

结果,自然是很不错的。

但张越身边的刘进,却没有这么多念头,此刻,他已经全然投入到球赛的气氛中去了。

说起来,橄榄球这项运动,能发展的如此快,刘进的功劳占了很大一部分。

正是这位长孙殿下,准许了北军期门郎组织球赛,然后,到了长安后多次出现在球赛赛场的观众席前。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北军六校尉,当然不是吃干饭的。

自然立刻就在各自营地推广。

然后,大家立刻就发现,这个‘撞球’(因这橄榄球总是冲撞来冲撞去,所以大家都习惯称之为撞球),比过去的蹴鞠好多了。

特别是对军队来说,撞球要配合,要智谋更要力量。

而且总是力量大的一方,速度快的一方,碾压弱势一方。

所以呢,北军六校尉上下,立刻疯狂迷恋上这项运动。

旧有的蹴鞠,在北军中已经式微。

“好球!”刘进猛地跳起来,大声喝彩,为球场上的一次绝妙配合击节。

张越赶忙拉住他,道:“殿下,人多眼杂,不可忘形!”

刘进听着,醒悟了过来,干笑两声,道:“卿说的是……”

可能是要为了岔开话题,刘进坐下来,对张越问道:“卿筹备的县学一事,准备的如何了?”

“回禀殿下,一切顺利……”张越连忙汇报工作,县学的事情,刘进的支持,至关重要!

甚至可能比天子的支持还要重要一些。

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而在县学上,张越的野心,又前所未有的大。

“殿下,臣计划在县学,设置八门功课,分别教授文学、地理、算术、珠算、春秋、百工常识和兵法、制图……”

“相关教材,也都在编写,只要完成,便会呈递给殿下……”

刘进听着,却是疑问着道:“这么多课程啊……”

“国家养士育人,自当重之以学,授之以材……”张越轻声道:“更何况,欲建小康,兴太平,岂能只用一面之材?”

“文学,陶冶其心,地理广之以视野,算术明之以事理,珠算动之以才捷,春秋教之义,百工告之以天下技巧之事,兵法育其内志,制图养以其能!”

“若认真学习,一旦三年之学满,则立可用之,使殿下大业不愁无人辅佐!”

刘进听着,点点头,对这些他都不反对。

只是……

他看着张越,问道:“如此一来,士大夫会不会有所议论?”

张越自然早有准备,连忙道:“殿下,蜀郡石室,士大夫也没有议论啊!”

蜀郡的石室官学,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官办学校。

乃是五六十年前,蜀郡太守,国家名臣文翁所建。

自石室之学立,蜀郡学派就迅速崛起,成为了汉家有别于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的第三派系。

著名的大文豪司马相如,就曾就读于石室。

不止如此,石室官学,还影响了之后的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的教育方式。

现在天下名士鸿儒授徒,有入室弟子和记名弟子之分的规矩,就是来源于石室官学,此外,老师们设帷幕,自顾自的讲,不许提问,也是从石室官学传来的规矩。

可以这么说,石室官学,开了中国教育这先河。

后来胡毋生、董仲舒,开设学苑,教授门徒,都是从石室官学得到的启发。

所以,张越其实是偷换概念了。

石室官学成立的时候,还是黄老学派的天下。

那个时候的儒生,甚至还被逼得到了兽圈去和野猪搏命。

哪里有力气干涉蜀郡的事情?

刘进却是再没有疑虑了,点头道:“那卿就去办吧!”

“诺!”张越赶忙拜谢。

县学!

这是张越在政治上最大的野心和企图了。

作为穿越者,张越在这个西元前的时代,其实一直感到格格不入。

公羊学派也好,谷梁学派也罢。

黄老思想也好,法家理念也罢。

终归,都是立足于封建社会的学派思想。

至于号称最最叛逆,被孟子扣上了‘无君’帽子的杨朱思想,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无政府的自由主义学派。

而张越是生于一个大工业化时代,成长在多就是好、快就是美,gdp赛高的时代。

在那个时代,黑猫白猫,能抓老鼠方是好猫。

在那个时代,不惜一切发展经济,穷尽所有提高生产力才是主流。

张越本人,也是无比认同那些观点和思想的。

国家要发展,人民要富裕,经济就必须提高。

而要发展经济,必须提高生产力。

要提高生产力,没有工程师,等于是缘木求鱼,刻舟求剑,竹篮打水。

所以,其实县学的目的,就是要培养第一批工程师,至少也是找到第一批有工程师潜力的人才。

张越知道,也只有工程师或者具有工程师视野的人,才能理解他,才能和他真正的志同道合。

当然,张越很清楚,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

而且,他也不可能脱离社会现实和当前时代的现实,去盲目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暂时来说,县学也只会是润物细无声,在悄然之间,传播他的想法,在公羊思想和儒家的一些积极理念的掩护下,悄悄发展。

直到有一天!

直到有一日!

社会生产力,摸到一扇门槛。

国家的发展,达到了一个水平。

那么自然而然的,张越播下的种子,就会迅速吸取营养,长成参天大树。

这也是张越为什么要暗地里扶持墨家,甚至私底下里还跟法家乃至于黄老学派眉来眼去。

不给儒家找点麻烦,不给儒生们找点事情做。

这些闲得无聊,没有事情做的家伙,很容易就盯上他和新丰。

自己怎么发育,如何出装呢?

而有了墨家,就等于有了一个优秀的mt,可以很好的拉嘲讽。

若再能想办法复活法家,给黄老续命,那么dps和控制就都有了,起码可以为那些未来的工程师和工业党,争取一百年的发育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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