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第 16 章

(二十二)

当病愈后的金明池跟着贺新郎,初次踏足百花楼的时候,他心里确实是很吃惊的。

他曾经千百遍的想象过贺新郎是做什么生意,看到百花楼这三个字那一瞬间,也还是呆了一呆。因为他再怎么不通晓世故,也知道这是一家妓院。

原来这是贺新郎在这里做老板啊。他想着想着,看了一眼旁边的贺新郎,想说什么又没说,只是忍笑不语。

贺新郎看不惯他要笑不笑的样子,恨恨地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憋坏了身子可不好啊。」

金明池一本正经的问道:「有没有人到你这百花楼的时候,不肯喊姑娘的呀?」

贺新郎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因为确实经常有人来这里坐着喝茶喝酒,却不肯要姑娘陪。

金明池终于哈哈大笑起来:「我想他们一定是说,没有姑娘陪没关系,贺老板陪我喝两杯就好了,对不对?」

「你,你把我当什么么?你别太过分了!」贺新郎气急败坏。

「应该不是我一个人会这样想啊吧?

?估计很多人和我想得一样啊,谁叫你长成这副模样!这里长得比你还美的姑娘应该没有吧?」

「你--你--」贺新郎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顿时气得满脸通红。tefu.org 柠檬小说网

「呵呵,请问你是怎么招待那些觊觎你美色的男人啊?别跟我说没有。」金明池还是似笑非笑的。

「哼!他们也就只敢找我喝酒而已,论酒量他们怎么比得上我,我可是千杯不醉。但如果有人敢借酒装疯,你看见那张石桌子了么?」

金明池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大厅正中间的摆着一张黑色的大理石方桌,奇怪的是,有一个桌角被整整齐齐削去了,不知道在大厅放这样一张破桌子做什么。

金明池忽然想起了什么,很吃惊地问他道:「你做的?不可能!你有这样的功力?」

贺新郎很骄傲地说:「有什么不可能!这百花楼里当时有百来双眼睛亲眼都看见的。当时我手刀那么一下去,这张大理石桌子就由四角变成了五角。我让他们不要撤换,就放在这里警告好色的登徒子。他们到了我的地头就得听我的。谁敢乱来,下场就和这张桌子一样,只能变成废物!」

「是吗?大家都亲眼看见的?」金明池还是有些怀疑,贺新郎的功夫有那么好吗?他怎么没感觉,他走过去细细观看抚摩,那痕迹便如斧削刀砍的一般,就算是绝顶的武林高手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功力,可以把它削得如此整齐,也难怪贺新郎把别人都吓倒了。

「怎么?你不相信?」

「不,我相信,我相信大家都亲眼看见了你大发神威,一掌就把这桌子变成了这样,然后认为你是世外高人,绝顶高手,武功深不可测,不敢再有调笑之心。可是你这样的法术瞒得过别人,又怎么瞒得住我,我还不了解你有几斤几两么。小心你的障眼法别人识破了,收了你这只小狐狸去。」

「你,你怎么知道的?哼,果然还是你这个臭道士厉害,我只是讨厌被那些人纠缠而已,才想出了这个主意的

??而且,我贺新郎向来只有调戏别人的份,岂能让人来调戏我?那些庸俗不堪的臭烂人居然想来染指我,做他们的黄梁美梦去吧,我这样吓吓他们还算轻的呢。」

听他这样一说,金明池脸色忽然变得很古怪:「是吗?从来只有你调戏别人的份吗?

??在这里调戏人应该很方便吧?我现在倒真想瞧一瞧你这样的姑娘和小倌,看看有没有颜色特别鲜妍美丽的。」

贺新郎一见他脸色不对劲,立即向他剖心剖肺地表白:「天地良心,跟你认识后,我就再也没有勾引过其它人了。真的,你要相信我啊。就算在这样的烟花之地,我也是很洁身自好的,绝对是出淤泥而不染,一片冰心在玉壶。」

「就你?还一片冰心在玉壶呢?你欠的风流债估计是还也还不清。少在我面前瞎撇清了,快找些姑娘来陪我喝酒吧。」

「那是以前,现在绝对不会了,什么?你想找姑娘喝酒?还是不要吧,闹烘烘的一点情致也没有,不如我陪你吧,贺老板亲自陪酒的机会可不多啊,人人都说千金难求呢,你就不要浪费银子了,算你赚到了。」

金明池终于被他逗笑了:「呵呵,要看你,在家里看就可以了,何必到这里来看,你天天花花草草地侍弄着,艳福不浅啊,我也想跟着你享受享受呢。

??今天无论如何,我也是要看你这里的头牌姑娘的,你要是小气不肯呢,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来你这里便是,这个扬州城里的青楼难道就你这一家不成。」

贺新郎早知道带他来这里会有些说不清的误会,刚刚自己说话又不甚注意,果然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倒真怕他一气之下去逛别的窑子,所以,只好苦着脸把他带到了这里的头牌姑娘鹤鸣的房间里。

鹤鸣姑娘平时是很少接客的,她在这里卖艺不卖身,因弹得一手好琴,唱得一口好曲子而闻名扬州城。她的歌声清雅高亢,气韵悠长,余音绕梁,可三日不绝,与她的琴艺并称扬州二绝,许多人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听她献曲的。她虽然身在烟花之地,却并不是一般的庸俗美貌女子。

贺新郎平时对她就颇多看顾,他一向就是惜花之人,看见好女子命运不济,哪有不怜惜的道理。而他的相貌本来就异常俊美,容易招惹女子爱慕,结果一来二去的,这鹤鸣姑娘心里那一缕情丝,不知不觉地就缠绕在了他身上,只是他自己还浑然不觉。

今天一听金明池坚持要见头牌花娘,贺新郎想也不想就把他带到了她的房间,主要是素日里也确实看重她一些。

鹤鸣姑娘一见来的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贺老板贺新郎,早就喜上眉梢,赶紧叫小丫头热酒热菜,好好地打扮了一番才出来见人。

「鹤鸣姑娘,这位是我的好朋友金明池,我们只是来说说话,坐坐就走,你不要太麻烦了。」贺新郎看她吩咐人去唤饮食酒菜,急忙表明自己不会呆很久。

鹤鸣姑娘一听他这个话,明显地露出失望的神气来,她轻声挽留道:「既见君子,自当厚待,何故来去匆匆,让人心有余恋,不甘不舍。」

「鹤鸣姑娘的名字好雅致啊,贺新郎,我觉得鹤鸣姑娘说得对,既然来了,就好好坐坐嘛,反正我左右也闲着无事,鹤鸣姑娘相貌清丽,谈吐高雅,举止斯文可爱,我还想和鹤鸣姑娘好好说会子话。如果你有事,就不用陪我们了。」

贺新郎第一次听他这样夸一个女子,立即脸上发青,心里发苦,口中却强笑道:「没事没事,我也是闲着的,就陪你们一起说说话吧。」

不一会儿,酒菜也上来了,三人低饮浅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鹤鸣姑娘本是个聪明人,早看出贺老板对他这个朋友很是不一般,对金明池也分外地殷勤起来,她着意攀谈,不时地笑语垂询,一心想把气氛弄热烈一点,让他们留得久些。

她心里虽然是这样想,可看在贺新郎眼里就不是这么回事,金明池明显地对这个女子有好感,就已经让他很不舒服了。 而今天鹤鸣姑娘的表现也有点出乎他预料,几乎可以说得上卖弄风情了,她声音清脆,语气轻柔,左右逢缘,妙语连珠。实在让人不能小看,金明池和她是越谈越投机啊。

贺新郎心里酸溜溜地想,一会金明池就算想在她这里留宿,他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难得他们二人这么快就看对了眼,简直就是相见恨晚嘛。想到这里,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金明池,金明池装做没看见。 他又很是不快地看了看鹤鸣姑娘,鹤鸣姑娘倒是感觉到他的恶意了,一开始是吓了一跳,后来一想,竟给她想明白了,难道自己会错了意,他也早对自己有情意,所以见不得自己和别的男子如此相谈甚欢?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早知道这个法子有用,以前就该这个法子吸引他的注意力,白白浪费那么多宝贵时间。

鹤鸣姑娘以为他一定是为自己在吃醋,所以一高兴,反而对他冷淡起来,对金明池则加倍温柔细致地殷勤看待,一会儿唱曲,一会弹琴,还把最近的习字给他看,并把其中的一首新做的五绝送给了他。

诗中最后两句是「鹤鸣知何处?仙山空余音」,既含了她的名字在里头,又含蓄地表达了她自伤身世飘零,无处寄托之意。

贺新郎看着心想:「他除了画符外,认得几个字就已经算不错了,难道还会欣赏你的诗词歌赋,他幼年时可没读过几天书,你居然想到送五绝给他,真是明珠暗投,大大地表错情

??他不做出煮鹤焚琴这般杀风景的事情来就算好的了,你以为他是一般的王孙公子呢。」

却听金明池道:「仙鸟本应仙山去,只是时候未到而已,姑娘何必伤怀呢?」居然给他看懂了那几句诗的意思,这是贺新郎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一时傻了眼。

其实金明池虽然书读得少,人却很聪明,要不然他师傅也不会那么喜爱他了,他稍微看了下就体会到那字中的含义,虽然他自己并不会作诗。

鹤鸣姑娘听了,觉得他的话中隐约有祝福之意,自然也很欣喜,对他更是青眼有加。

看他们聊得越来越火热,贺新郎只觉得气闷得紧,便一个人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他推开了那几扇雕花小窗,看向室外。

又是一年春来早,外面杏花依旧开得灿烂无比,迎面就有清香扑鼻。

忽然贺新郎「咦」了一声,睁大了眼睛看向窗外,半空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人影,仿佛是位妙龄少女,穿着杏色长纱衣裳,乌发如瀑,身姿绰约,在空中翩若惊鸿,一闪而逝。

贺新郎忽然就推开了房门冲了出去,吓了房中二人一大跳,不知道他怎么了,难道真的把他气得呆不下去了么?好象有点玩过头了呢。

贺新郎的心砰砰直跳,如果他刚刚没看错的话,那穿着杏色长纱衣裳的女子绝对就是门口那棵大杏树的花灵。想不到那杏树真的开始变化成精了,只是刚刚成型的花灵特别的脆弱,万一给不怀好意的道士看见了,一口气过去就可以吹散了。

既然现在被他发现了,念在大家同是妖精的份上,少不得也要帮她一把。最主要是花犯一直很喜欢那棵杏花树,他知道杏花树已经变化了,应该会很高兴吧。

看来不久后,花犯的桃花谷又可以多一名花客了,估计他会再建一处杏子坞给这个女子居住,就象桃七和梅九一样,虽然她们名义上是花犯的侍侯妾,其实只是花犯怜惜她们花精弱小无依,把她们收到身边好方便照顾而已,并无其它私心。

蝴蝶喜欢收集花美人,贺新郎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想,如果把杏花精带去给花犯,想必花犯一定会很高兴的。

贺新郎冲到了那棵大杏花树下,那女子已经不见了,他在树下轻声喊道:「我已经看见你了,你快出来吧,现在这附近没人,我带你去个安全地方藏起来吧,我对你绝无恶意,你相信我啊。」

他喊了好几遍,才听见身后有人轻声一笑,然后觉得耳朵一热,被人附了过来:「你也是妖精吧?多少年修行了?真的肯照顾我么?」

「真的,真的,你快过来,让别人看见了可不好。」

那花精似乎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在他面前现了形,容颜竟是一等一的美丽,只是依旧飘在半空中,迟疑着不肯过来:「我不信你,你滴血为誓,绝不会伤我。」

「好!」贺新郎毫不犹豫地就咬破了自己手指头,用力一挤,一滴血就落了下来,他轻声地对着天空说了几句什么。

他才说完就听到哈哈一笑,那杏花精已经从天而降,直接扑进了他怀中:「好啦,我信你啦,你的誓言你可一定要记得哦,决不能对我不好哦。嘻嘻。」

看起来这是一只天真而活泼的小花精,果然是初生的精灵,还稚气得很呢。贺新郎不敢耽误时间,抱起她就赶紧往外面跑。现在他不敢让她见任何人,所以他也没管金明池是不是还在和别人聊天喝酒,自己就带着杏花精先走了。

他准备把她安顿好,再回头来接金明池,否则抱着她进楼去不好向他解释。

贺新郎找了家客栈,先带着她住了进去,准备明天给她买些普通人类穿的衣服,然后再告诉她一些在人间生存必须要掌握的知识和技能。

至于今天晚上嘛,就先让她在这里休息一个晚上好了,他还要去接金明池呢,毕竟把他一个人放在百花楼他是绝对不放心的。

「你要去哪里,你不陪我吗?」杏花精看他准备离开,似乎有点不高兴。

「今天你就在这里睡吧,我还有点事,明天就来看你。记住,你现在开始就要把自己当人类看待了。这样吧,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因为人类都有名字的。」

「好啊,那我叫什么名字呢?」

「我看

??不如叫杏盛好不好?姓杏名盛!应该很好记吧?」

「好啊,杏盛,我喜欢这个名字。谢谢你。」

「不客气,你睡吧。我走了。」他还没说完,就看见杏盛在解衣服了,他大吃一惊,喝道:「杏盛!人类女子可不会这样大大方方地在外人跟前脱衣服的,你不可以

??」

他还没说完,就发现眼前的人已经脱得精光,白得耀眼的男性的身体顿时展现在他面前,眼前的身躯十分的美丽柔韧,但是也确实是男性所有,个别地方的构造和贺新郎自己是一样的。只见这小子很大方地光着身子在屋子里走动,晃得贺新郎眼疼。

「你,你居然也是男性体的妖精?你是花精,怎么可以是男性体?花精不都是女人么?」

「谁说花儿就没有男性体了,没有雄花,光有雌花,那树上结得出果子么?你可真是少见多怪啊。」杏盛很不满,他那是什么眼神,干什么那么吃惊,是嫌他不是女子么?

贺新郎哑然,确实是自己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她的。不过,这样也好。如果是男人就不怕金明池吃醋了,可以带回去。其实他这就有些想差了,金明池虽然不喜欢他和女人厮混,但是现在贺新郎既然可以和自己在一起,和其它男子在一起自然也是可以的啊,凭什么他对杏花精好,金明池就一定不会吃醋呢。

贺新郎仔细打量眼前的男子,他已经自顾自地爬上了床,准备休息,因为从来没有睡过人类的床,似乎很是好奇,东摸摸,西动动,眼珠子也随着他的动作转来转去的。看起来样子很是可爱。

他的相貌也很美丽,个子却比较娇小,所以贺新郎一开始把他认做了女性体的妖精。 因为他的美和自己与花犯都不同。

自己的相貌虽然明丽清艳,但是还是成年男子的样子。花犯的美是属于妩媚精致型,一看就有种精灵的感觉,和这花精的美也不太相同,毕竟已经花犯有1000年的修行,气质要沉稳了许多。

杏盛的美是有些孩子气的,他的脸有点想无锡的最盛名那种泥娃娃,眉目楚楚,皮肤白皙,让人想捏一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嫩,就连身子也象人偶一般的玉雪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怜爱他。

他现在的样子也就人类十四,五岁的少年的样子,因为实在是太过漂亮可爱,所以有点雌雄难辨。 贺新郎心想,是男孩子也好,就当多了个小弟弟,明天再带给金明池看吧,他绝对不会伤害这样刚刚才出生的小妖的。

「好吧,你睡吧,我走了。」

「哦,明天你会来吧?」杏盛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血色小珠子。他可是自己到人间第一个认识的人啊,有点不舍得他走呢。

「会的,我会带你到我家去。以后,还可以介绍你认识新的朋友。」

「你真好,你是不是象人类说的娘亲那样的人啊,娘亲对孩子就象你对我一样是不是?」

「当然不是!」贺新郎吓了一跳,他可不要这么大的儿子:「我应该象你的哥哥吧,反正不管是象什么,我都会对你好的。」

「哦,明天我等你。」那孩子似乎恋恋不舍。

「好,我走了。」贺新郎走的时候替他合上了门。

他没发现他一离开,那孩子就爬了起来,摊开了自己手掌看,他手心上有一颗红色的小珠,象血一样的艳丽。

那孩子楞楞地看了一会,轻声的自言自语:「他的血好红好漂亮啊,幸好我有拾起来,人类的家人都有血的关系吧,以后他就是我的家人了。呵呵。我要把这个放哪里好呢。不如放在这里吧。」

他手一抬,就把手上的小珠子往额上一拍,啪的一声,那颗红豆大小的珠子就嵌在了他的额心,象一颗美丽的红痔。

他对着镜子看了一下,似乎很满意,然后就爬到床上睡觉去了。

贺新郎安顿好杏盛后,又匆匆地往回赶,他跑到百花楼的时候,居然看见花犯和阮郎归正从门口出来,一时间几乎吓得魂飞魄散,他带金明池来这里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出现如今这样的情景。

他赶紧冲过去,看着花犯他们大声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

阮郎归和花犯此时正是最两情缱绻恩爱深重的时候,他估计他们现在是绝对不会来管自己的,所以才敢悄悄地把金明池带到这里来玩耍,而且花犯也说过了,有什么事情会先到竹林去通知他,怎么现在居然不声不响地就把人带到了这里?如果让金明池和阮郎归碰了面那可怎么好?

「是你阮大哥一定要来看你的,我也派人去你那里找你了,没想到你今天倒敬业,居然守在这里,没到处去疯。」花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脸色一变,惊疑不定地看着贺新郎,他怎么在这里?不会那个人也在这里吧?他怎么这样大胆?

阮郎归脸上也有些不自在,只是淡淡地道:「你虽然现在是百花楼的老板,也不用天天守在这里吧?偶尔也跟我们回去住两天,小心闷酒喝多了伤身体。」

他现在虽然和花犯已经心意相通,感情也逐渐稳定下来,可是对贺新郎还是很关心的,生怕他长期在这花柳地里胡闹瞎搞,就此堕落下去。

阮郎归长期以来对贺新郎一直有着爱慕之情,后来知道贺新郎另有心上人,而且自己对花犯的感情也是暧昧未明,他就有点胡涂,觉得他们两个人都很好,但是哪一个更好他说不明白,只想三个人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贺新郎第一次去找金明池,受了打击回来,整个人都变了,甚至都不肯变为人形,对他也爱理不理的,他才知道贺新郎原来那么喜欢自己的情人,他对他的心思才渐渐淡了些。

后来在悬崖边,他亲眼见证了贺新郎与情人金明池之间的生离死别,知道贺新郎无论到什么时候,也绝不会对自己象对那个人一样爱得那么的惊心动魄,刻骨铭心,他的心就更加凉了。

后来他发现自己爱上了花犯,而花犯这些天也告诉他,他一直深爱着他,他终于知道了,原来两相情愿的爱情是那么的甜蜜温馨,这几天他都觉得象做梦一样的幸福呢。

而一想起贺新郎,他就会想起那天的情景,自己竟然逼他杀了他的情人,实在是太过残忍恶毒了,世上还有比这个更可怕的事么?

而自己对他感情也从那时起就彻底的变质,除了朋友一样的关心他以外,再也不敢想别的了。他不恨自己就已经算好的了。

虽然自己也是奉命行事,没有办法而为之,心里却对贺新郎始终有着一份愧疚不安,所以他有点看不得他伤心堕落。特别是自己和花犯现在这样的幸福快乐,看见他一个人孤单单的就忍不住心里难过。

贺新郎完全不知道阮郎归心里曾经经过这么多曲折,他只顾观察他们的神色,又听他们说话,觉得他们好象并没有遇见金明池呢,不禁在心里大叫谢天谢地。

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赶紧打发他们走,要他答应什么都可以,所以他立即说:「明天我就来看你们,也许会住个一两天,只是今天天色已经晚了,你们就先回去吧,我想就在这里歇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见了面再说。」

一说完,他就把他们两人推出了门外,还说了声「恕不远送,明天见。」然后就自顾自地跑上了楼。

花犯拉了拉阮郎归的袖子,说:「由得他去吧,明天见了面再好好劝劝他,我现在也觉得乏了,还是先回去吧。」

阮郎归反手握住他的手指,觉得他的手指头冰冰凉,脸上也有明显倦意,知道自己这几天的不知节制的贪欢一定把他给累坏了。阮郎归脑中一热,对他更是万分怜惜,低低地在他耳边说了句:「今天晚上一定让你睡个好觉,我就只抱着你好不好?」

花犯明白他的意思,也羞得耳朵都红了,只是任他抱着自己纤细的腰身不放。 然后,这两个人就很亲热地肩并着肩,手拉着手,一起离开了。

贺新郎一直趴在窗户上看着他们,见他们确实走远了才放下心来,接着,他就跑去找金明池,边跑边想,他不会真的在鹤鸣姑娘那里歇息了吧,想到这个可能性,他觉得心里火烧火燎的,又急又慌。

他冲到先前那个厢房前,一脚就把房门踢开,冲了进去。只听女子「哎呀」一声惊呼,鹤鸣姑娘和她的使女都被他吓了一跳,两人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贺老板?怎,怎么是你?有什么事吗?」真是被他吓到了,鹤鸣姑娘说话都不顺了。

「他呢?你把他藏在哪里了?我告诉你,他是我的人,不许你碰他。」贺新郎气急败坏,一双眼睛直往床上扫。

「你说什么?什么人?」鹤鸣姑娘几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准碰她?她是谁啊?

「就是今天晚上我带来的那个人啊,他到哪里去了?怎么不在这里?」贺新郎也不管她们是不是衣饰不整,睡眼惺忪,就在屋子里东找西看,可是这里并没有其它人,鹤鸣姑娘也是一个人睡在床上的。

「哦,你是说金公子?他早走了,你一走,他就追出去了。」她终于知道他在找谁了,脑子里却还是反应不过来,他和他是什么关系?难道

??

「什么?!」贺新郎心里一紧,那他不是什么都看见了。他也顾不得解释,一摔门又冲了出去,刚刚到门口就遇见了金明池。

「你,你怎么在这里?」贺新郎被他吓了一跳,伸手指住他。

「不是你带我来的吗?我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金明池的脸色显然不怎么好。

「你一直都跟着我?那,那你不是什么都看见了?」贺新郎不敢相信地大声说。

「不知道你是指什么?但是,该看见的,和不该看见的,我想我都已经看见了!」金明池的语气依然很冷。

「啊~~你说什么?什么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我,我不懂。」贺新郎还想装傻。

「为什么要瞒着我呢?你收养个把小妖,我本也是不会介意的,何况那小花精确实很可爱呢,我也很喜欢的,他既是初生,又没做过害人的事,你那么怕我做什么?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难道还怕我收了他不成?」

「呵呵,这个我知道,只是我刚刚突然见了他,又收留了他,不知道怎么和别人解释而已。本也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还准备明天就带给你看的。」

「哼,你瞒着我的事情还少了么?这个事我也不和你计较,你爱带他回去就带他回去。只是,另一个你不想让我见的人,我也见到了,还好,今天没白来你这百花楼一趟。」

「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刚刚和花犯在一起的那个男子就是打伤过我的人,是不是?你说的那只天蚕精就是他,对不对?真是巧得很啊,第一次出来就遇见了他。」

「你说什么?你看见了阮郎归?」

「哼!他的魔道气息那么深重,我怎么可能没看见,估计他应该有2000年以上的修行了吧。而且他和花犯言谈举止如此亲密,分明和你也是老关系了。把你说过的话好好想想,根本就不难知道。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人,我的仇家,那个你一直不想让我见到的人,对不对?」

「所以,你才避开了他们是吗?你怕让我为难,又因为那人是花犯的爱人,而花犯是我的好朋友,所以你才不愿意和他们冲突,对不对?金明池,你真好。」贺新郎越说眼睛越亮,一下子扑到了他身上,紧紧地抱着他。

太好了,自己不用那么担心了,金明池居然愿意为了自己委曲求全,特意避开阮郎归,真是让他感动得不得了,果然还是他最好了,他应该也深爱着自己吧,就象自己深爱着他一样。

金明池见他这样喜形于色,难免有点脸红,因为贺新郎说的确实都是他心里所想的,看他说得那么精准,他反而不肯承认了:「你胡说什么?我才不是躲他呢?懒得理而已。且也不是为了你。花犯是我醒来后第一个看见的人,而且后来他对我一直都有多加关照,我是看他和那人那么亲密,才不愿意现身的,不想他为难。」

「好吧,好吧,就算是为了他吧,今天你没有让阮郎归看见,真是太好了,我和花犯都怕你们见面,万一再起冲突,可不是要了我们的命吗?你答应我,如果以后再遇见他,尽量避开了去,好不好?」

贺新郎话虽是这样说,心里却打定主意,再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见面了,今天的情况太危险了,差点把他吓破了胆。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我避着他?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不会答应你的。你以为我是缩头乌龟么?大不了跟他拼一拼就是了。」金明池眼角眉梢已经浮现出怒意,并一把推开了他,不让他再靠在自己身上。

贺新郎知道金明池这个人虽然外表看起来温和无害,对人也宽厚谦让,性子十分的恭顺,其实却是傲骨内蓄,宁折不弯的,他心里有着任何人都无法左右的坚定意念,除非他自己愿意,谁也别想逼他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所以,贺新郎见他已经有些生气,就知道不劝得他心里服帖是绝对不行的,他立即转换情绪,用无限哀伤的眼神望着他说道:「我一直瞒着你,其实也是为了你好,真的,你现在已经失去记忆,过去的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再想起来了。其实

??你和他也并没有直接的恩怨,是上一辈的事情了。只是他不肯放开那些旧的恩怨,总想找你晦气。你是从没想过要杀他的,真的,他并不是那种非收了不可的妖物。你相信我好吗?

??请你放过他好吗?我发誓,放了他绝对不会违背你的原则还有你最看重的什么天地良心之类的东西。」

「你说的都是真的么?真的只是上一辈的恩怨?」金明池还有点怀疑。

贺新郎连忙点头:「千真万确。」

金明池本来担心那人是罪大恶极的妖怪,而自己身为道家传人,居然要对这样的妖物畏惧逃避,实在是屈辱之极。 现在听贺新郎这样解释,心里倒安定了些,还算他知道自己的心。如果真只是这样的话,不和那妖物冲突倒也无所谓,他本来就不是嗜杀的人。

「什么恩怨?你刚刚说上一辈的恩怨具体指什么?」金明池也不是好糊弄的。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了,问阮大哥他也不肯说,反正他是被人命令了要寻你晦气。他自己本来都不认识你的,和你毫无瓜葛恩怨。真的,这个我也可以发誓的,如果我对你说了假话,就让我不得好死。」

「呸,呸,说什么话呢,这样的不吉利。好啦,我相信你了,以后我见了他就当见了疯狗,避着就是了,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吧。」金明池见他发那样重的誓,很不高兴,但是也真的相信了他的说辞。

可见小狐狸还是满聪明满会哄人的,居然可以说服得金明池以后见了阮郎归不得不避,这样他和花犯也放心一些。

第二天一早,贺新郎就和金明池一起去客栈接杏盛回家,杏盛一开门,看见是他,立即高兴的跳进了他的怀里,也不管他后面是不是有人。金明池一见到那小妖就皱起了眉头。

只听杏盛娇声娇气地说道:「昨天你走了以后,人家好想你哦,人家以后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他这个话一出,不仅金明池脸色发黑,连贺新郎也觉得尴尬,这个小家伙怎么这样说话啊,听起来倒有点耳熟。

贺新郎马上把他推开了些,却被他死死地抱住,怎么也推不开,他只能干笑着对金明池说:「他才出世没多久,难免不懂人情世故,以后我们慢慢教他就好了。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这样粘人呢

??你,你快放开啊,我都被你箍得喘不过气来了。」最后那几句自然是对巴着他不放杏盛说的。

杏盛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突然说到:「我已经出世一年了,只是最近才看见你而已,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人□□故我也是懂一些的。

??至少我知道自己喜欢你,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金明池冷冷地道:「贺新郎你的魅力真是不小啊,才出生的花妖都被你煞到了,你就多收拾些小妖回去养吧。我先回去了。」

贺新郎见他真的抬腿就走,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了,便急忙拉住他的袖子说道:「你不要和他较真啊,而且你生我的气也不对!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是昨天才见到这个小妖的。

??因为花犯特别喜欢花精,我爱屋及乌,想着既然见到了,就帮帮他,我还从来没见过初生不久的妖精呢,也是怕他有事啊。」

金明池见那小妖依旧赖在贺新郎怀里不肯离开,小小的脸蛋特别的娇艳美丽,和清雅俊美的贺新郎站在一起,除了个子略微矮小些外,真是十分的般配,两个都是极品美人,亲密无间地抱在一起则更是养眼。

但是金明池显然不这样认为,他气冲冲地说:「不过才认识一天,他会对你这样?你也就别瞒着我了,你到扬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变化了将近一年了,怎么你最近才发现他?偏巧又被我看见了?算了,反正我现在在你那里也不过是客人,你爱带谁来就带谁来?我横竖不过寄人篱下的,有什么资格说话。你也不必花心思向我解释了。」

「不是的,我真的是昨天晚上才发现他的,也许是以前没怎么注意吧。你要相信我啊。而且你说你是客人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客人了,或者你一直把自己当客人?」贺新郎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了。

「哼,你就不要再瞒我了,你和这个小妖如果没有特殊关系,为什么他身上会有你的气息,你自己闻闻那香气,我一进来就闻到了,如果不是沾了你的身体,怎么会有那么浓重的香味。一般的碰触是不可能残留你身体的气息的。」

贺新郎自己倒没有闻出来,一来可能是他自己的气息,他闻惯了,没感觉了。二来,他知道自己跟这个小妖根本就没什么暧昧,还用得着闻吗?

但是,金明池是道士,道士的鼻子对妖气要敏感得多,他一进这个屋子就闻到了那个熟悉的香气,那小花妖身上有贺新郎的味道,绝对错不了。

贺新郎没想到金明池这个人平日里看起来非常沉稳镇定,一吃起醋来会这样不可理喻,完全不听自己的解释,只是一径的胡思乱想,而且越想越歪。

他也有点生气了,金明池对他根本就不信任,所以才会随口污蔑他,难道自己在他心里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吗?

忽然想起那日,在悬崖边,金明池说他早看透了自己花心薄情,所以才把自己扔掉不管的,当时真真要把贺新郎气死了。

实际上,真正薄情的人是他吧,以前的金明池从来都不说爱自己的,而且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要就要,想丢就丢,自己自从和他认识后,再没出去风流,他却认定了自己不会对他忠诚,他凭什么这样想自己?就因为自己是妖精?是狐狸?

而他到现在还说这样的话,居然怀疑自己随便跟人发生关系,怎能不让人心灰意懒?

贺新郎也冷笑道:「既然你这样不相信我,我就做得好一点给你看,这个人我也不带回去了,以后除了你我再也不看别人一眼,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时刻呆在你身边,也好教你放心。

??你说得对,我这样的狐狸精有什么贞操可言,你还是拿根绳子把我栓上可靠些。」贺新郎越说越气愤,语气也越来越难过。

金明池听他这样说,知道他也已经发怒了,难道真是自己错怪他了?他难过的表情不象作伪。

杏盛依旧攀在贺新郎身上,听他们你一言你一语的争吵着,有点听不太明白,但是,有一句话他是听见了的,那就是贺新郎说不带他走了。

(二十三)

杏盛一下子就变了脸色,贺新郎昨天还说会对自己好的,怎么今天这个人一来,他就说不要自己了,看来都是这个人不好。他抬头看向金明池,顺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真是好讨厌这个人哦。现在要怎么办呢?

他在百花楼附近也呆了有一段日子了,见多那些姑娘是怎么挽留客人了,于是他转念一想,立即决定有样捡样,他听某个姑娘说过,眼泪是对付男人的最好武器呢,现在就拿来试一试吧,他偷偷使劲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果然挤出了几滴泪。

「呜呜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人家真的好喜欢你的哦,呜呜

??你昨天说得好好的要带我回家的,今天他一来你就不要我了,我好薄命哦,要是你真的丢下我不管,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这个小冤家的。呜呜。」他唱做俱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活象百花楼里跟嫖客撒娇的姑娘。

直看得贺新郎和金明池都一楞一楞的,贺新郎终于恍然大悟,难怪他听他说话总觉得耳熟,他的口气很象百花楼的姑娘啊,总是人家人家的,估计这小子的人情世故是跟百花楼的姑娘学的,也难怪金明池一见他说话就误会了,太妖了。

金明池也听得直翻白眼,这小花妖在演什么戏啊,明明一眼就看得出是假哭,他还装得伤心欲绝。

贺新郎大喝一声:「停!」

然后提起杏盛的衣领,一把就把他甩到了一边,免得他再用自己的衣服擦鼻涕眼泪什么的。

杏盛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一回过神来,立即嘴一扁,眼一红,几步就扑到了床上。

他胡乱地扯开了被子,一下就钻了进去,连头一起盖在里面,然后躲在被子继续呜呜地哭,而且哭得越来越大声,简直是响彻云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哭一样,这一招估计也是和那些姑娘们学的。

这下别说是贺新郎,连金明池都受不了了,这花妖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居然这么能闹。

金明池给贺新郎使了个眼色,要他过去劝劝,贺新郎不肯动,反而说了一句:「我们先走吧,他哭够了自然会跟上来。」

话音刚刚落,杏盛就喜形于色地跳下了床,并向他直扑过来:「我已经哭够了,你又肯带我走了么?」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么快的变脸有什么不对。

贺新郎很无奈地点了点头,摸着他的头道:「我带你走就是了,但你到底学了些什么东西啊?你出世后一直就呆在百花楼么?」

杏盛点点头,很自得的笑道:「那些姑娘会的我都会呢,我最喜欢模仿别人了,嘻嘻,因为我也想学做人嘛。但是我一般很少进她们的屋子,屋子里脂粉味太重,而且气息浑浊,我不喜欢。那些姑娘们经常和客人在大杏树下聊天,听得多了,我也知道了人间的很多事情,所以,你说我一点也不通人情世故是不对的,很多事情我都懂,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贺新郎一拍额头,心里很是无力,便指着他大声说道:「天啦,你要学做人学谁不好?偏偏学百花楼里的姑娘,难怪说起话来总是一股子妖饶气。你以后跟着我,须把以前那些习惯都改过来,一不准再随便说话,二不准在人前搂搂抱抱的,这些事情应该等你认识了很喜欢的人才可以做的,知道吗?」

「可是我现在就觉得很喜欢你啊,所以我可以抱你吧?你别不理我啊,从出世以来,我就一直很想要一个你这样的家人呢。

??人类好象都有家人的,家人会对你很好。因为人类的家人都有血缘的关系,所以我昨天才拾起了你流下的那滴血。你看,你看,你的血珠子已经嵌进了我的皮肉里,长成了红痣了。以后,我们应该也算是真正的家人了吧?哼!你昨天还说我可以把你当哥哥的呢?你怎么可以把你的弟弟丢下不管呢?」

贺新郎仔细一看,杏盛的额头果然多了个红色小珠子样的红痔,记得昨天他都还没有呢。

原来这样啊,他冷笑一声转头看向金明池:「这就是你说的他身上的气息吧,他身上此时确实是有我的血的味道,难得你鼻子那么的灵。」

金明池也看到了小妖额头那颗红痣,衬着他雪白的皮肤,分外艳丽。而且他听了那小妖的说话,早已明白自己错怪贺新郎了,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刚刚抬起头想跟贺新郎解释,却见他广袖一甩,反负着手,抬头挺胸,自顾自地走了。

后面两人赶紧眼巴巴地跟了上去。

贺新郎先带杏盛到了绸缎铺,给他买了几套现成的衣服,然后,又让裁缝给他量体裁衣,定了四季服装各一件。

问杏盛喜欢什么颜色,他说白色,于是他挑选的基本上都是白色的成衣。

贺新郎道:「我觉得你穿浅杏色很好看的,为什么不选那个颜色呢?」

杏盛抬起头来看着他,笑眯眯地说:「我觉得你穿白色真是好看呢,所以我也想穿白色的。」

贺新郎心里一动,总觉得怪怪的,但是怪在哪里他又说不出。其实是杏盛已经把他当做了榜样,准备跟他学了。

等杏盛换好了衣服出来,贺新郎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很是满意,漂亮的孩子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买好了衣服,贺新郎想了想,又去对面街上的书店里给他买了几本启蒙书,也就是孩童版的三字经和世说新语什么的,这些书一般宣扬的是礼义廉耻和劝人向善,杏盛想学做人就先看书吧,毕竟现在是在礼仪之邦做人。

金明池一直跟在他们后面,贺新郎装做没看见,也不理他,只管和杏盛说话,要走了也不招呼他,抬脚就走。但是,金明池总是默默地跟着,他们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东西都买好了后,贺新郎就带杏盛去吃饭,七七八八地点了一大堆小吃和粥点。杏盛吃得很开心,他本是很活泼的孩子,一开心就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但是贺新郎却没心思听,他的心思全在旁边桌子上的金明池身上。

「真是过分,既然有心道歉,为什么不赶紧过来?是怕我给他没脸呢?」贺新郎装做不经意地又瞟了那人一眼,发现他桌上除了一杯清茶,居然什么吃食也没有,而自己这个桌上几乎都快摆不下了,因为杏盛点了太多的东西。

贺新郎也由得他点,反正身上带够了钱,估计他从出世以来还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让他一次吃个饱好了。不过很多东西杏盛都只是稍微尝一尝就放下了,毕竟是他还是小孩子心性,吃东西只贪新鲜,也不管其它。

贺新郎对他说:「这一次也就罢了,下一次可不能这样贪多,想吃什么点什么,点一两样也就够了,吃完了才可以走。今天浪费这样一大桌子东西,按人类的说法,是要遭受天打雷劈的。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人吃不上饭呢。」他不放过任何给小家伙上课的机会,可见贺新郎还是有做保姆的天分的。

杏盛对着他笑弯了眉,勾起嘴角说道:「知道了,我下次不会了,你说谁没有饭吃?是不是他?」他伸手一指,指向金明池。

正好金明池抬起头来和贺新郎的眼睛对了个正着,贺新郎依旧冷哼一声,转过了脸去。

贺新郎对杏盛说:「去找店小二来帮忙打包,把你喜欢吃的,包回去吃,这些点心一时半会坏不了。你要记住,下次不可以再浪费。」

杏盛点点头,马上就跑到后堂去找人。

贺新郎见他走了,又瞅了瞅那边,看见金明池完全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不由气炸了肺。难道还要自己先过去不成,明明是他错了,怎么都不来陪不是,而且他身上也带了银子的,为什么不点东西吃?

过了一会,杏盛回来了。把东西打包后,两人就准备回去。贺新郎走的时候,看金明池也准备站起来,心里偷偷松了口气,暗骂自己没出息。

贺新郎把杏盛带回了小竹林,让他住在后院的客房,杏盛很高兴,很期待的看着他问:「我可以一直住这里吗?这里以后就是我的家了是吗?」

贺新郎看了他的眼神,哪里还能说不是,只能点头:「你叫我阿喜哥哥好了。」

杏盛又很欣喜地扑进了他怀里,不停地说:「阿喜哥哥,我最最喜欢你了。」

安置好杏盛,贺新郎赶紧往前院跑,一推开门,看见自己房间并没有人,心就慌了,明明见他有跟着回来的啊,怎么人不在呢?难道他又走了?

他急得几步就冲到了院子外面,四下张望,远远地看见竹林那边的黑色石块上坐着一个人,垂头丧气的,似乎正看着某处发呆。 那人听见有动静,抬起头来,和贺新郎顿时打了个照面,不是他又是谁?

贺新郎再也顾不得矜持,立即向他跑过去。心想,算了吧,和他生气还不是和自己过不去,看他气怏怏的,连早饭也不肯吃,难过的人反而是自己,真不知道是几辈子欠他的。

「这里风这么大,你要把自己冻病么?我可不想再侍侯病人,快跟我回去。」

金明池一下子站起来,看着他又惊又喜地问道:「你,你不和我生气了?」

「知道我生气了你就过来陪不是啊,为什么连饭也不吃,存心让我难受是不是?」

金明池见他依然关心自己,越发觉得羞惭,他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却对他不信任,还很没担当的不敢先来找他说话道歉。

金明池垂下头:「对不起,我不该乱怀疑你的。我真的已经在反省了,你要打要骂都没关系,只是别不理我就成。见你完全不把我当回事,我的心里不知道怎么的难过得不得了。一难过,就连饭也不想吃了。」

「就算我再怎么不把你当回事,你也不能不吃饭啊,难道你身上没有银子么?你是存心想气我,让我也难受,是不是?」

金明池听他这样说,顿时急了:「不是的,我怎么是想气你呢?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所以我在想,要是你一天不理我,我就一天不吃饭,饿死了就拉倒,也算我罪有应得。」

「你,你--你用不吃饭来惩罚自己?你可真是个笨蛋,气死我了。」想一想,他这个也算高招,因为这样一来,他怎么还能够继续跟他生气,不怕饿坏了他?

贺新郎心想,金明池这个人其实是很狡猾的,他抓住了自己心软的弱点,说不定以后都要被他吃得死死的呢,唉,没办法呀,算上辈子欠他的吧。

「好了,我不和你生气了,但是你以后也不可以再怀疑我,告诉你,

??除了你,其它人我都不要,你知道吗?」

「知道,贺新郎,你对我真好,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真的。」金明池一把抱住了他,笑嘻嘻地亲了过去。 于是,两个人又和好如初。

说了一会话,贺新郎就拉着他回去吃东西,心想,幸好他聪明,把早点都打包带回来了。

「杏盛?睡醒了么?我们要出去了?」其实太阳已经很高了,贺新郎自己醒得晚而已,所以现在才来敲他的门。

门立即就打开了,杏盛高高兴兴地迎了出来:「我早醒了,正想去找你呢。」

贺新郎看房里的书桌上放着他昨天买的书,就随口问道:「那些书你看了吗?」

杏盛点头:「我一大早就开始看书了,现在已经全看完了。」

「什么?这么快?」贺新郎吃了一惊,他知道杏盛是认得字的,因为杏盛在百花楼生活了一段时间,那里的文人骚客很多,他又很好学,诗词歌赋,他也略微知道一些。

「是呀,我全部都记得了,而且以后再也不会忘记。」

贺新郎没想到他还有这个本事,不仅读书快,还过目不忘,这可是个好事情。

他立即说道:「那如果我要你做什么事情,你也一定不会忘记的,是不是?」

杏盛道:「那自然,我的记性最好了的,要不然学做人怎么学得那么快。可是,你好象没有要我做什么吧?」

「呵呵,确实没有,但是现在起,我要你做到两点,一,不可以跟别人说这里除了你以外还有人住在这里,也就是昨天那个人的事情,你不可以跟任何人说。二,我以后会要你帮我一点忙的,但是你不可以把我拜托你的事情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行。这两点你可一定要记住哦,否则,我就惨了。知道吗?」

杏盛立即点头,说道:「我已经记下了,绝对不会忘记的。」

「真是个乖孩子,孺子可教。呵呵,那我就放心了。」贺新郎看着他笑微微的,心里的小九九打得飞快,这小花妖来的真是时候啊。有他在,什么事都好办了。

吃了早饭后,金明池在林子里练功,花犯便说要带着杏盛出去走走,金明池对这个小妖早已经心无芥蒂,便对他们笑了笑,说道:「你们去吧,早去早回。」

贺新郎迟疑了一下道:「我想带他去找花犯,也许今天不回来了,你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

「那能有什么问题,你们只管去玩就好,我今天就一个人在这里好好地修炼一下法术好了,很久没使了,都生疏了,万一遇见厉害的妖怪,可能都降不住它呢。

??这里吃的用的,一应俱全,你们就不用操心我,只管去,晚上不回来也没关系,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金明池连忙向他保证自己会料理自己,而且很大度地让他们一起出去玩,晚上不回来也无所谓,估计他还在为昨天的事觉得惭愧,所以现在显得特别的豁达。

「那好,我们走了,明天一定回来。」说完了话,贺新郎就带着杏盛离开了。

路上,贺新郎似乎一直在想什么事情,一会儿愁,一会儿喜,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眼睛发亮,后来,他好象终于做出了某个重要决定一般,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和杏盛说话时,也是神情飞扬,笑容满面。

杏盛走在他旁边,一直很仔细的观察他,觉得他无论是什么表情,样子都很好看,而且他的行动说话有一种特别的风流潇洒的气质在,人生得又十足美貌,让人一见就移不开眼。

杏盛越看他越喜欢,可以说是爱慕憧憬,他早有心跟他学习,昨天他买衣服的时候就是跟着贺新郎的喜好来的,现在便更是抓紧机会,偷偷地模仿他的言行举止。

杏盛本来就很聪明,记性好,模仿能力也强,昨天加今天,仅仅两天的相处,他就把贺新郎的神韵模仿了个七八分。所以,花犯第一眼看见这个小花妖的时候,还真是吓了一跳,杏盛那飞扬跳脱的表情象足了贺新郎。

他今天也穿着和贺新郎一样的白衣,与贺新郎站在一起,微扬起眉毛轻笑,居然并不比他逊色,只是稍嫌稚嫩了点。

晚上,大家一起喝酒联诗,轮到杏盛的时候,他随口来了一句,「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让其它人都吓了一跳,齐齐看向贺新郎,这个风流倜傥的劲头简直和贺新郎一模一样。杏盛其实不会做诗,这两句是他听以前的一个姓杜的客人唱过的,觉得很好,所以便把它背记下来。

花犯和阮郎归都觉得杏盛有点象小版的贺新郎,所以一看见他就觉得非常喜欢,又知道他现在和贺新郎住在一起,贺新郎把他当弟弟看待,对他就更加亲热起来,完全不把他当外人了。花犯立即拿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给他,让他一有空就跟贺新郎过来玩,还说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他们,他们一定会帮他。

杏盛也很高兴,他本是才出世不久的妖精,法力很弱的,现在有了这么多对他好的人,他更有安全感了,心想,如果没有遇见贺新郎,我还不知道会怎样呢?想到这里,他不禁抬起头看向贺新郎,心中无限感激。

当天夜里,他们就在花犯和阮郎归的热情挽留下住下了,第二天才回去。回去的时候,花犯一再说要杏盛多在这里玩几天,但是杏盛不肯,执意要跟贺新郎回去。

贺新郎知道他最信任的人还是自己,便对花犯说道:「他是小孩子心性,现在还有些怕生,等我带他多来玩几次,熟了以后,你再留他也不迟了。」

后来,贺新郎果然又带他来这里玩耍了很多次,他终于放下了戒心,和花犯府上一干人也熟悉亲热起来。

桃七梅九许夫人见他和自己一样都是花精,而且又生得特别的风流可爱,恨不能留他在这里住下就好了,每次他说要回去的时候,那一干人都恋恋不舍的。

贺新郎见他终于和花犯府上的人都混熟,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某天,他和杏盛两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见四下里很安静,便对他提出了请求。

「你可不可以在花犯那里给我找一本书?一本叫《百花志》的书,但是这个事情绝对不能让花犯和其它人知道。」贺新郎很认真地盯着他眼睛道。

「为什么呢?如果不告诉他们,那不是成了偷书了吗?你给我的书上明明写着偷盗是不被允许的行为啊。」

「我并不是要你偷出来,我只是要你去看,看完了告诉我就可以了,对别人没什么损失的。也不算对不起花犯。」

「是吗?」杏盛很怀疑地看着他,他年纪虽然小,人却不笨:「既然你们是好朋友,为什么你不跟他直接说呢,你瞒着他一定有原因?」

贺新郎只好投降:「是这样的,我其实已经跟他说过了,但是他就是不肯接给我那本书,好象他很宝贝他那书,只怕我借了就不还他,其实我哪里是那样的人呢。那本《百花志》上面记载着一种叫阿尔泰银莲花的花精,我想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它。

??因为花犯怎么都不肯借我书,我现在只能拜托你了,帮帮我吧!你的记性很好,如果你找到了那本书,只要看了关于阿尔泰银莲花那一段,并把它牢记下来就可以了。

??这样我也不用向花犯借书了,免得他为难。但是,这个事情绝对不能让他知道,知道了肯定会生气。他怕我硬借书走,估计现在一定把书都藏起来,所以你必须偷偷地把书找出来,看完后再放回去。」

「原来是这样啊,没想到花犯居然是这样小气的人呢,看一看他的书都不行。」杏盛有点丧气,他一直很喜欢花犯的。

「不,不是的,他平时很大方的,除了借书!所以,为了不让他生气,你要牢记不能让他发现

??好杏盛,你就帮帮我吧,如果我自己能够做得到,我也就不求你了。你一定要帮我啊。」

「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那个什么银莲花的事?」这小家伙还是觉得有点奇怪,让贺新郎都有点生气他的精明了。

没办法,他只好又继续编下去:「那个花可以治一种病,我另外有个朋友很需要它,所以我想帮他找到。」

「哦,这样呀,那我就帮你去找好了,你放心,我做事很小心的,绝对不会让其它人发现的。」

「哇,谢谢了你,真是太好了。」贺新郎见终于说得他点头,高兴得不得了。

他立即又拉着他的手问:「那你准备怎么做呢?」

「很简单啦,等花犯和阮大哥出去了,我就说想认字写字,桃七她们一定会带我去书房的,然后我就说想看一些有趣的书,最好和花有关的,说不定她们就会拿给我看呢。就算不拿出来,我相信一定还是放在书房的,以后我去那里就经常往书房跑,总有一天会给我找到的。」

「杏盛,你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聪明能干呢,有你在真好。」

没有小孩子不喜欢被人夸赞聪明能干的,特别是被最在意的人肯定自己,杏盛也很欢喜:「你放心,我一定不负你重托。」

某天,花犯和阮郎归收到了贺新郎派人送来的一封信,说想和杏盛到处一起去走走,让杏盛多在外面历练历练,因为赶着去看南方某处的暮春景色,就不过来辞行了。一看日期,他们好几天前就已经离开扬州了。

阮郎归有点怅然,对花犯说道:「贺新郎他认识那小花妖也不过两三个月功夫,怎么感情就那么好了,居然不声不响地带着他就走了,到现在才告诉我们。」

花犯也很生气,他估计贺新郎是怕日子久了,在这扬州城里,金明池迟早都要碰上阮郎归,到时候就又会有麻烦的。

而且他现在最怕的事情莫过于金明池恢复记忆,如果离开自己这些人,金明池不受刺激,也许会永远保持现状,所以贺新郎才急着要离开。说什么带小花妖一起出去历练行走,那都是借口。

不管怎么样,他这样不辞而别,都让花犯非常的生气,而且隐隐地不安,虽然他说不出什么原因,心里却总是牵挂着,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蝴蝶这样的生物是很敏感的。

而此时,贺新郎和金明池早已经带着杏盛到了长江中下游一带的北岸地区,离扬州城已经很远了,就算花犯他们想追也追不到的了。

这一天,他们一行三人终于来到了奉节县的白帝城,也就是三国故事里刘备托孤的地方。

金明池知道这个历史典故,便想上去看看,贺新郎抬眼望去,一座秀丽的山峦上,高楼古亭,红墙碧瓦,掩映在一片浓荫之中,宛若仙山琼阁,估计那就是声名远播的白帝城,于是,他们就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日再走。

三人下了船,准备在山脚下投店打尖。晚饭后,贺新郎看天色还早,就约了金明池一起去登高。

这一路行来基本上都是乘船,所见的都是风景秀丽的大峡谷和奔腾咆哮的河流,虽然杏盛有点晕船,可是还是很兴奋,他可是第一次出来游历呢,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身体上的不适倒被他忽略了。

但是一下船,踏上了实地,他就到了极限了,进了客栈吃了点东西,杏盛就去睡觉,喊都喊不醒,贺新郎也只能由得他去了,估计小家伙这几天也确实是玩累了,就让他在客栈里休息吧,自己和金明池两个人去高处观景就好了。

贺新郎边走边和金明池说个不停,觉得很开心,他一直很怀念从前和金明池在一起四处游玩旅行的日子,想不到现在还有机会重温旧梦,便觉得自己这次的主意实在是高明之极,看来早就该带他们出来了。

贺新郎站在山顶陡峭的石壁旁,背山临水,白衣飘飘。他放眼看去,见群山巍峨耸立,水流壮丽雄奇,不禁感叹道:「江河行地,从高山之巅到浩瀚大海,真是无处不风景啊。」

金明池和他并肩而立,看着悬崖下激流翻腾,惊涛拍岸,也很是动容:「水有静有动,静时安如处子,宁静祥和,动时雷霆万钧,气势骇人。老子曾经说过上善若水,庄子也有过秋水之叹,我的修行不深,见了这滚滚长江东流水,竟然也有所感悟,只是一时间说不出来罢了。」

贺新郎回过头来微笑道:「你是觉得这水中包含着道家人的人生之悟,天地之念,宇宙之思,对不对?」

金明池大喜道:「对极了,这正是我想说的话,我们道家主张随境而安,遇弱则弱,遇强则强,与这江水何其相似。如同清风抚过山岗,明月照耀大江。孕育巨大的力量于无形之中,看起来无害,其实势不可挡,若有人能参悟这上善若水的精义,必将永立不败之地。」

贺新郎点点头道:「我一直很喜欢水,我的故乡是位于人界和仙界中间的青丘之国,我幼时住的竹林附近有一个很大的湖泊,我经常在湖边玩耍,在我的印象里,水都是非常的温柔安静的。后来来到人间修炼,见多了人间的河流水域,才知道,水也有百态。它可以是温和平静的,也可以是自由舒展的,甚至可以是顽强不屈的。就象这长江三峡中的水,它完全不受地形的限制,竟然劈开巫山,从百里峡谷突围东去,势不可挡,**,何等的威猛厉害,真真令人心惊心折。如果人可以象这江水一样能屈能伸,挥洒自如,天下应该没有做不成的事情。你的意思是不是这个?」

金明池大笑着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阿喜,你真是我的知己,竟把我意思说得一点也不差,好厉害。你这么有悟性,干脆我收你做弟子算了,以后你把我建立的道家门派发扬光大就好。」

贺新郎得了他夸赞,心里也很欢喜,嘴上却说:「我一个狐狸精去修炼你道家仙术,可不是笑话么?你是故意损我的吧?而且,我才不想做你的弟子呢。」

金明池连忙摇头,向他表明心迹:「天地良心,我是真的觉得你很聪明才这样说,可一点损你的意思也没有呢。我发誓,要是我有半句亏心话,就让我掉进这水里,下辈子做一只癞□□。」

「呸,说得好好的,发什么誓啊,不灵不灵。

??我不跟你闹了,我要下山了。」贺新郎转身就走,金明池笑嘻嘻地跟了上来,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象两个好哥们一样,两人一起摇摇晃晃地顺着小路跑下了山。

回到了山脚下的客栈里,天色完全黑下来了,贺新郎去看杏盛醒了没有,结果发现他依然睡得很香甜,他就回金明池的房间去歇息去了。

谁知道到了第二天早上,杏盛醒了过来,听他们在说话,知道他们昨天没等他就去了山顶,顿时大发了一通脾气,居然怎么也不肯走了,连床都不肯起。

金明池道:「反正我们也不赶时间,就再陪他去一趟吧。」

贺新郎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同意。杏盛终于转怒为喜,高高兴兴地穿上了衣服,吃过早饭,就出了门。然后,三人又登了一次山顶,领略那气势磅礴的瞿塘峡风光。不过早上的风光和傍晚的风光还是有区别的,白帝城三面临水,一面靠山,奇石急流,叹为观止。白天看起来更觉地势险峻,难怪这里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再来一次,贺新郎也还是觉得很不错,主要是心情一好就觉得什么都好了。 贺新郎这心情一好,杏盛的心情就不怎么好了,因为贺新郎心情一好,便有些春情荡漾,恨不能一天到晚粘在金明池身边才好。

贺新郎现在什么也不必担心了,离开了扬州,就不用再怕阮郎归发现金明池了,而且自己一路向北走去,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阿尔泰银莲花,有了那个花就好了。

阿尔泰山被当地的维吾尔族人叫做金山,只要他服下那那金山上的银莲花,就算金明池恢复了记忆,应该也不会丢下他不管了。

所以贺新郎心里一轻松,便很放得开了,成天与金明池形影不离,偶尔跟他亲亲抱抱那都是很平常的事,晚上当然是同睡在一个床铺上。 其实以前在扬州城外的小竹屋里,贺新郎也是和金明池同寝的,但是那时候的杏盛还不太开窍,认为他们这样也没什么不对。

一来小竹屋就两间卧室,贺新郎总要跟一个人睡,二来,那时候他们也比较节制,想亲热的时候还知道回避他。

现在,三个人在同一条船上,根本避无可避,干脆就不避了,反正他也不是外人,迟早要知道他们的关系的。

所以他们一放肆,杏盛又不是傻子,自然很快就觉察出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反正绝对不象一般的好朋友。倒有点象以前他百花楼里看到的情景,姑娘们对客人不停地撒娇就是这个样子,可是贺新郎明明不是女子啊!

而且,他不是说过自己不能对别人这样的吗?为什么他就可以呢,那么的爱娇妖娆,看着就不舒服。 贺新郎现在对金明池好得不得了,用餐的时候夹菜添饭他认为是最自然不过的举动了。但看在杏盛的眼睛里却梗得慌,心里也酸痛得厉害。没办法,三人行,必有我失嘛。

每次都要等杏盛重重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甩,贺新郎才好象想起了旁边还有他这个人存在,想再去讨好他,却已经不能了,杏盛早已经含着眼泪跑到船外面去了。

杏盛气得连饭也不想吃了,一个人坐在船头发呆,被忽略被漠视的感觉真的好寂寞哦。

他本来还是个小孩子,又对贺新郎有孺慕之情,自然无法平衡心态,看那两人亲近,他都快气炸了肺,本来他早已经不讨厌金明池了的。

自从那次冤枉了贺新郎和他之间有暧昧以后,金明池对他也特别亲厚起来,只要他提的要求,他没有不答应的,有时候贺新郎板起脸来教训杏盛,他还在一边劝解。 金明池性情随和,笑容开朗,人虽然长得很一般,但是气质却是纯净而温和的,让人一见了就觉得舒服亲切,他本就是个很有老人和孩子缘的人,所以,杏盛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也被他收服了,虽然不象喜欢贺新郎那样深,平时看见他也总是金大哥长,金大哥短的喊得很亲热。

可是自从三人离开扬州后,他经常对着金明池恶狠狠地瞪视,还有好几次明确地跟他提出了要求,说希望他离开贺新郎远一点,并扬言要给他好看。

每次听他这样说,金明池也不生气,只是笑嘻嘻地摸着他的头,把他哄出门去,好象杏盛是他家养的小狗狗一样。

直到这天,他看见自己的鞋底被杏盛用小刀划得尽是裂缝,他才变了脸色,把杏盛悄悄地抓来询问。

杏盛很得意地向他坦白,就是我干的,你想怎么样?打我吗?

金明池看了他几眼,居然又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了然,甚至觉得他很好玩的意味在里头。

金明池没有说他什么,因为知道他还太小,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所以最后只能算了,自己一连穿着烂鞋子走了好几天,直到昨天下了船,才去江边的小镇买了新鞋换上。

本来杏盛很担心他会告诉贺新郎,贺新郎会来骂他的,但是贺新郎一直没说什么,说明金明池根本没和贺新郎说这个事情。

看见金明池有时候会一瘸一拐的地走路,却在贺新郎来的时候,立即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杏盛感觉心里很虚,知道他是想替自己掩饰。到后来,杏盛居然还有一点点难受了。希望金明池脚上的伤快点好吧,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的。

他估计是金明池的鞋破了又不小心划伤了脚,而且这船上污水多,鞋子里进了水,所以伤口老是不好,走路才变得那么奇怪。 尽管如此,每次金明池看见他的时候,都还是笑微微的,好象一点也不怪他的样子。害得他一看见他就不自在。

原来贺新郎以前告诉自己的都是真的,有些人是不可以做坏事的,否则会比受害者更加难受呢。他再也不想干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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