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回“无论大人间如何,拿孩子……

多了一个赫舍里格格, 宫中的格局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动。

张氏受了康熙的呵斥,逐渐收敛了嚣张气焰,在储秀宫养胎,虽然还是时不时控制不住地想要嘚瑟, 也比一始的一阵子好了不少。

八九月份时, 她腹中的胎儿别有了分明, 太医说是个女胎的消息在宫里悄悄传, 张氏大受打击。

随后又有好几位太医为她诊脉,均说是个公主, 几乎算得上是盖章认证了。她却仍不认命, 据悉私下还在命人悄悄打听转胎方剂, 可惜经成为了永寿宫与坤宁宫公的秘密。

好在两边都没有往出传的乐子, 前者不过是喝茶的时候随口一提的乐子, 后者便是安心坐等看笑话了。

值得一提的是,皇后私底下悄悄向清梨要了一份她吃的各种助孕方子, 清梨也不好意思告诉皇后她宫里预备的大多都赏了内殿的万年青了, 只将方子给她。皇后大概是知道张氏曾吃过这方子, 心里有些盘算, 也命坤宁宫厨房依预备,倒是清梨的体验感受被她抛下了。

这会即使只有一丝希望, 她也绝不会放弃。

如今吃了能有一二个月, 旁的不说, 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这日胜芳供的螃蟹入了京, 娜仁预备先请清梨她们来吃一顿,康熙却先命人来说想吃星璇制的香辣口的蟹,娜仁无奈,只能让星璇预备着, 一边与大家告罪,改日再聚。

康熙也不全然是来吃东西的,席上意有所指地问:“阿姐不觉得这永寿宫清寂了些吗?佛拉娜带着承瑞住,吵吵闹闹的,倒是热闹,比之别处不同。”

“有话直说。”娜仁微笑着看他。

康熙无奈,“就直说,阿姐近日宫中的传闻怎么看?”

“你是说,宫内盛传你与老祖宗有把张氏之女抱与我抚养的打算?”娜仁挑挑眉,问得干脆。康熙连忙点,“不错。”

娜仁回答得却也干脆:“不怎么看。让人家母女分离骨肉相隔,我是不乐意的。退一万步说,即使我乐意了,以后也不好做。不如一始就把这一点给掐了,我求安安稳稳的日子,你们可别给我找麻烦。”

“张氏……”康熙拧着眉,到底也没说出什么‘张氏不会给你添麻烦’种话,经历过这么多琐碎事,他张氏的心多少经有了些了解,话说出来他自己都心虚。

最后二人相沉默着,康熙叹道:“就等董氏吧,张氏就罢了。”

“再说吧,都是没影的事儿呢。”娜仁记得历史上康熙第一个活成了的公主就是荣妃所出的荣宪公主,这两个的女儿能不能立住还是两说,这里讨论得再激烈又有什么。

而且她是觉得,让人骨肉分离没大意思。

见她低吃东西,康熙多少琢磨出她心里想着什么,低声道:“来依制,张氏的位份抚养公主也只是勉强。”

“制度未清,自然勉强。”娜仁看着他,『色』地认道:“不过佛拉娜经亲自养育承瑞,若是以此为由剥夺张氏抚养公主的权利,只怕六宫不满。”

康熙沉『吟』着,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这件事最后还是被压下了,娜仁的意思多少透了出去,张氏不再惶惶不可终日,始继续心钻研女胎变男胎的可能,储秀宫日日青烟缭绕的,送子观音被她擦拭得一尘不染。

娜仁却觉得这消息能在宫里传得广然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叮嘱豆蔻在后悄悄查了查,最后得到的结果让她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可见皇后是看张氏不顺眼了,这消息是纳喇氏透给张氏的,皇后在旁边让人替她敲边鼓,被皇后派去为张氏安胎的两个老嬷嬷在里为皇后出了大力,才叫张氏以为娜仁要抱养她的孩子。

目的自然是为了让张氏不能安心养胎,是算准了她在娜仁怕得很,绝没有登门来质问的底气,只能缩乌龟一,在储秀宫自己惶恐生气。

娜仁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最后还是没在里『插』手,只放任张氏惶恐去——她的话虽然传出去了,宫内却都道太皇太后的话才是的,张氏虽能少许心安,还是微有些惧怕。

或许穿越一场,她也学会了宫中存身应有的狠心与必要的立场。

张氏的子树敌不少,也多少得罪过她,她没有帮张氏的必要,她还没有烂好心到个地步。

况且如今消息传到张氏耳朵里,她应该经放心了,又何必再强出,反而得罪了皇后。

这几年还是要在人家手底下混的,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与人家唱反调呢?

有过不少社会工作经验的慧妃拄着下巴美滋滋地啜着牛『乳』茶,漫不经心地想。

毕竟咱也是老社会人了。

如此日子缓缓地过,霜降之后,永寿宫迎来了大丰收。

今年的葡萄结得不错,比起往年大有进步,紫莹莹沉甸甸的一串串挂满了枝,宝石珠子似的浓郁颜『色』让人见了便心里喜欢,滋味也好,酸酸甜甜,带着淡淡的玫瑰香。娜仁吃着虽然不如后世些改良了不知多少代的品种,但有自己宫里种的这种加成,可以说是当世仅有了。

娜仁此十分兴奋,重赏了亲自照顾这些葡萄的竹笑,然后迫不及待地将这些葡萄与前院的石榴一起拿出去炫耀。

竹笑嘱麦穗竹子编了许多篮子,娜仁背着手站在葡萄架子下悠悠地来回逛着,指挥宫人采摘,竹笑看得无奈,走过来道:“主儿您去前殿逛逛,最后一茬石榴果子他们摘呢,或者去库,今年制的柿饼过了霜降可以取出来了,豆蔻忙着安排。”

“哼!”娜仁算是知道她的意思了,睨她一眼,道:“老人也不老了,都始嫌弃我了!”

“娘娘这说的是哪里话。”麦穗迎上来,笑道:“奴才按姑姑的吩咐编了许多蓝,也有竹编的、也有藤萝编的,您与奴才看看去?”

琼枝也道:“该您去看看呢,既然是送与各宫娘娘的,您亲自安排,才算有诚意。”

如此众人协力,总算把娜仁安排走了,走之前不忘叮嘱:“葡萄果子拣长相不好的分出一筐来,要酿些葡萄酒!”

竹笑一欠身,应了声“是”,见她走了,缓缓舒了口气。

豆蔻从后绕出来,瞪她一眼,“祸水东引的法子未免得太精妙了些。”

竹笑向她讨好地拱了拱手,“豆蔻姑姑,的知道错了。”

入了秋,天逐渐短了,皇后免了午觉,日日午时后在西偏殿与人议事。

这日策划着宫内立冬日的安排、核花销,忽听外仿佛有人说话声,没一会九儿低眉顺眼地进来,便随口问:“方才是谁来了?”

“是慧妃主儿打发福宽过来,送了永寿宫院子里长成的葡萄与石榴,还有年的柿饼子,另有一瓶玫瑰醋。”九儿向外命人:“将东西拿进来吧。”又皇后笑道:“这东西不过是个心意,倒是竹编的篮鲜,慧妃娘娘宫里满是能人,这篮编得一份野意。”

皇后见葡萄果香浓郁,石榴又大又红,心里便喜欢,翘唇笑道:“倒是亏了她这份心。赏了福宽什么?”

“得的金银锞子与她一荷包,跟她来的两个宫女太监俱得了赏钱。”皇后不过随口一问,听九儿这答,点点,命:“把这果子摆在我寝殿里,石榴白玛瑙的碟子盛着,葡萄水晶碗,就摆在暖阁炕桌上。”

九儿应了声,皇后又问:“替张福晋接生的稳婆都安排好了吗?”

这事是秋嬷嬷预备的,此时忙上来回道:“安排好了,八个稳婆都是老手,很历练过的,不怕有什么差池。都住到储秀宫去了,为张福晋安胎的太医也随时待命。”

皇后微微点,神情淡淡的,“她这胎也八个月了,是要到了心的时候了。”

秋嬷嬷忙恭敬应声。

张氏这一胎,从一始就没几个人看好,她前期‘害喜’闹得厉害,天两日卧床一番,安胎『药』也没好好喝过,多少人私底下都存着些看热闹的心,没想到她却安安稳稳地带到了八个月,太医口音里没有半分不好的意思。

便是这一二个月,知道了孩子的别,她折腾得便更厉害了,太医叫她折磨得都快不成人形要请辞归乡了,宫里『乱』七八糟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太后看不过眼,叫皇后过去说了两句,皇后回来呵斥了张氏一番,这才稍稍止住了储秀宫的‘邪风’。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后一始张氏的行举甚至称得上是放纵,最后不过碍于太后口,才出面呵止。

这就是二人的私人恩怨的,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偏生张氏话是戳皇后的心窝子,皇后又久久没得喜讯,看着张氏一天天挺着肚子招摇过市,心里自然不好受。

这里的原由大家多少知道,也没人么没眼『色』拿出来说,私底下磨牙说道说道,就当笑话听了。

因为早知道了是个公主,生母又是个子,张氏生产前倒也没人太期待。皇后推说身上不好,只派了秋嬷嬷去储秀宫等候。康熙也是恼了张氏孕期行止不端,去了一回,听说皇后身子不好,出门就往坤宁宫去了,产房里的张氏听说了险些咬碎一口银牙,『摸』『摸』自己的肚子,眼睛里一根根血丝分明:“宝宝,你可要给阿娘争口气啊!”

张氏生产生得艰难比佛拉娜更甚,也是运道不好,难产到大出血来了一条龙,众人接了消息也是十分惊讶,慌里慌张地往储秀宫赶。

若是生产顺遂也罢,可人家都难产了,不过去看看不是道。

娜仁、昭妃与清梨仍是同路,清梨道:“看她孕期中气十足地,倒看不出竟然难产了。如今竟大出血……只怕是不大好啊。”

昭妃在旁忽然来了句,“她身上没有暮气。”

“姐你还能看这个呢?”娜仁惊讶地问。

昭妃淡淡道:“感觉。”

感觉确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外人也说不出来,昭妃既然这说,二人也就信了,微微放下些心。

到了储秀宫时张氏经转危为安,康熙听着张氏微弱的呼声与殿内宫人来回走动急切慌『乱』地交谈,抱着沉甸甸的女儿,不免心生怜惜,在产房门前道:“你好好的,朕许你亲自抚养公主,亲自为公主取名。”

坤宁宫里,皇后靠坐在炕,听了宫人传话,喝了口汤『药』,面无表情地淡淡道:“公主四斤七两?倒是难为她了——来人,将两支金钗并两匹缎子赏给张氏。”

康熙听了倒没说什么,夜里仍在坤宁宫歇了。

这消息自然是挡不住的,宫内众人听了,心中不免有所揣测。

经历过魔鬼宫斗培训班的清梨剥着栗子,随口道:“皇上这是站皇后了,要为皇后树立威望。倒是张氏……后来进产房里瞧她,听说是个公主,脸都绿了。”

“其皇子公主又有什么差别?或许有个公主,还比皇子更安稳些。”昭妃呷了口茶,微微拧眉,“这牛『乳』茶兑得太甜了。”

豆蔻就在一旁候着,听了忙上来,打眼一瞧,惊呼一声,瞪了奉茶的宫女一眼,然后满脸堆笑地:“奴才给您换一杯。”

清梨抿了口嘴里的苦茶,悄悄一笑,摇摇,着她眨眨眼。

豆蔻笑容中略带无奈,下去一时再上来,却是两套盖碗,一碗奉与昭妃、一碗奉与清梨。

昭妃呷了口茶,眉目微舒,道:“我院子里种的一棵茶树明年或许能出些茶,届时采下炒了送你们,想来滋味是比不过地方贡上的,喝个鲜吧。”

“可不是喝个鲜,你瞧我种的这些个果子,其也不比贡上的,但咱们吃着岂不比贡上的都要好?”娜仁拄着下巴,笑道:“得了你的茶叶,我可得好生炫耀几日,却得防备着皇上。子就盯着我点存货,什么茶都想要做成点心。”

清梨莞尔,“皇上喜欢茶糕,也念叨哪里做的都没有你做的好吃。皇后不是还向你讨要过方子吗?做出来,人老人家说味道也比不过。”

“天地良心,方子我可没藏私。”娜仁叹道:“他老人家口味,我是搞不明白了。你说我这边厨房的方子满宫都知道了,大家一的做,他总说不同,我也吃不出来。”

昭妃淡淡道:“幼年喜欢的,长大后旁人做的总是不一的。”

人默默无言。

张氏产后更有下血不止之症,连日卧床,康熙怜她产女伤身,时常去探看。

这日见她倚着炕摞起的软枕为公主缝制衣,心里一松,笑着走进去,问:“今日身上觉着如何了?”

张氏身上家常水红袷袍,不过她脸『色』微微有些发黄,倒不比从前衬这个颜『色』,上勒着灰鼠昭君套,银簪子松松挽着个纂儿,面『色』虽不好,垂刺绣时却很有些温柔贤惠的模,叫康熙心中莫名欣慰。

张氏笑着要起身向她请安,康熙忙扶住她,张氏笑道:“身上倒不错,给公主做件袄儿穿。”

“说来公主也满月有些日子了,给公主的名字你可想好了?”康熙笑着打趣道:“可不能让朕的大公主玉碟上没有名姓啊。”

张氏将手中的针线放在一旁,康熙道:“妾倒给大公主取了个‘眷’字,就叫眷娘吧。”

康熙一挑眉,“隽永隽德,倒是个好字。名字……也罢,这唤着倒也好听。”

张氏一双眼盈盈地望着他,抿唇轻声道:“隽永隽德什么,妾是不懂的,只是公主能够诞生,全赖皇上圣眷恩厚,故才取了个‘眷’字。”

康熙闻言,心中却道好没意思,深深看了张氏许久,知道她微有些惴惴,低默默不言,方叹道:“眷娘也罢,你好生养着身子,咱们来日方长。”

他这柔情的时候张氏近日常见,此时眼眸水光盈盈,轻轻应声,“是,皇上……”

康熙心里却觉着『乱』七八糟的,没一时便站起身道:“清宁宫里还有折子,朕先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皇上——您还没抱抱公主呢。”张氏满怀期盼地望着康熙,康熙又被绊住脚步,抱了抱女儿,最后眼见外天微微擦黑,还是走了。

圣驾一去,殿内静悄悄的,没人敢吭声。

公主仿佛感受到这紧绷的气氛,忽然大哭起来,手攥成拳在襁褓中力向外顶,『奶』娘心尖一颤,忙忙跪下。

张氏目光冷冷地看了看公主,哪里是看自己身上掉下的骨肉的眼神,满是恨毒,分毫没有方才缝衣时的慈爱,“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若是个阿哥,怎至于连你汗阿玛都留不住?!”

“娘娘!”宫人跪了一地,张氏犹不解气,手伸进襁褓里拧了两下,公主哭声更大,隐隐带着些凄惨,『乳』母连连磕,道:“娘娘,公主还啊——”

张氏斜她一眼,冷笑着扯扯嘴角,“连皇上都留不住,她有什么?!”

公主兀自哭着,却没人敢去抱一抱哄一哄,晚间发起热来,储秀宫又传了太医,到底身上掉下来的肉,张氏见了也有些心里不痛快,拧着眉,“孩子家家,怎么这么爱生病。”

她的大宫女绢子进来噗通跪下,“娘娘!皇上来了,在西一长街上了。”

“……皇上来了?”张氏转惊为喜,忙抚抚鬓角,问:“宫的发梳得如何?这衣裳……”她灵机一动,抬手坐在鬓角猛地扯了两下,然后走入内殿拨『乳』母,自将公主抱住怀中,垂着眉目温柔地轻声哄着:“眷娘……眷娘啊……你看你汗阿玛多么喜欢你,你一生病,他就来看你了。你以后听额娘的话,留住你汗阿玛,等额娘给你生了弟弟,咱们就都有好日子过了。”

『乳』母听得心中七上八下地,悄悄抬眼打量张氏的面『色』,见她又哭又笑,神似疯癫。

她心中愈沉,忙忙低。等康熙一到,就见张氏坐在炕上,面带悲『色』地抱着公主轻哄,公主烧得脸通红,哭声都微弱得有气无力的。

康熙心中一痛,忙走过去,问:“太医怎么说?”

张氏嗓音微哑,“遣人去叫了,还没到了。”

“让他们脚程快些!”康熙怒道:“耽误了公主的病,他们几个脑袋够砍?”

底下忙一叠声地答应,张氏垂注视着公主的面容,抬手轻轻摩挲着公主的脸颊,隐秘地扯了扯嘴角,眸中隐有幽光闪,转眼又是满面的疼惜。

尔后一二个月里,公主病得愈发勤了,今儿烧一场、明儿咳嗽了,后个哭闹不休,总能传到康熙耳朵里,一时后妃间不说怨声载道,私下里也偶有抱怨。

清梨也被截了两回,倒没多抱怨,只是随口嘟囔道:“这可是……也不知该说她是心狠还是怎了。也没听太医说公主多弱的身子,偏生病得勤快。”

娜仁抿着唇,好半晌,才轻叹一声。

昭妃察觉出她的情绪来,抬手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人各有命,生身母女,你我看不惯也没法子。”

“我只是觉着,无论大人间怎,拿孩子做筏子,好没意思。”娜仁摇摇,叹道:“老祖宗知道了,只怕很要生一场气。”

清梨扯着嘴角笑了笑,似有些嘲讽:“等着吧,这话咱们说说也就罢了,离传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耳朵里怕是也不远了。不说别的——”她抬手虚虚指了指中宫,“里一日没有喜讯,张氏便不喜一日。张氏宫里的热闹,自然是喜欢听,也乐得看的。”

不过此时的娜仁尚未没想到,这场后宫里没有硝烟的战争,竟然波及到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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