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流放

“裴姑娘说的是,若是这会儿让他死在了京中,他的证词也就有不真实的地方了,反倒会让我们家殿下受人议论,到时候他要把这份证词呈上,保不齐陛下还会亲自召见文咏。”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文咏死,更不能让他死在京城。

“辛苦你来这一趟,外头冷的厉害,已经开始下霜了,入冬了不比平常,你和三皇子也要注意身体。”裴十柒关切道。

丁钊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裴姑娘放心吧,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殿下的。”

“流萤,去取一些新做的红薯糯米团子和虎纹肉松卷来,让丁钊带回去,我记得今早小厨房做了一道酸辣虾丸汤吧?那个味道正适合这个时候吃,鲜香开胃,也让丁钊带回去吧。”

这番话一说完,丁钊顿时笑了:“谢谢裴姑娘!”

马赋祥为了找回丢失的颜面,托人进宫给马皇后传话,要求她让建阳帝严惩文咏,马皇后之前试过一次,心里多少有些忌惮。

可受伤的人是她的亲哥哥,她没有办法,哪怕是内心不愿也只能照做。

然而她才来到御书房,就听说建阳帝去了瑜贵妃宫里,马皇后的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cizi.org 永恒小说网

正巧太子也来寻建阳帝,马皇后一看见太子,眼神之中立时充满了担忧,快步走过去拉紧他的衣领:“这么冷的天气,也不知给太子多穿些,冻到了太子你们几个脑袋赔得起!”

马皇后这么一骂,太子的宫人们稀稀拉拉跪了一地,太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儿臣都穿了七八件了,身上都是热汗,母后千万别怪罪宫人,他们将儿臣伺候的很好。”

“他们既然是下人,把你伺候的周到那是他们的本分,你光穿的厚有什么用?瞧瞧你这手凉的。”马皇后心疼的把儿子的手搓热,甚至将自己的手炉都递给了太子:“对了,你来找你父皇所为何事?”

太子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回答道:“儿臣想来请求父皇,再好好查一下梨花村的案子,儿臣听闻宫里都在传此事是宁寿姑母所为,虽然儿臣也不愿相信,可外头说的有鼻子有眼,儿臣也怕毁了姑母的清誉,因此特来找父皇。”

马皇后眉头一皱,眼神有些心虚的看向旁处:“现在这个节骨眼,你父皇正是烦乱的时候,你可就别给你父皇添乱了,快些回去吧,多喝些热汤水去去寒气。”

“母后。”太子叹了口气:“儿臣不是小孩子,儿臣已经成年多年,很多事儿臣也该参与进来,您这么一味防着我护着我,那儿臣就算读再多的圣贤书也是无用。”

“你够了。”马皇后脸色一板:“是谁在你面前嚼的舌头?都敢让你违抗母命了!母后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难道你不懂吗?”

每一次她都会这么说,这让太子没有办法,只能又叹了口气,听从马皇后的话回东宫喝热汤。

看着太子走路都要被人搀扶,后头的马皇后何尝不是在叹气?她一方面怕太子的身子熬不住,一方面更怕已经握在手里的皇位飞了,所以这些年来她寻便名医,宫里的宫外的都请来过,可一番调养治疗太子的身子还是弱的很。

人人都说这是母胎里带的弱症,只能将养着想彻底治好根本不可能,可马皇后偏偏不信那个邪。

她看向自己的宫人:“传话给东宫,上一次本宫给他们的方子还要继续熬,现在太子已经因穿得多而冒汗了,他冬日里何时冒过汗?从来都是最怕冷的,可见本宫给的这个方子还是有用的。”

往回走的太子走到半路忽然没了力气,若不是身后的宫人扶的稳,怕是就要摔倒在石子路上了。

一个从小伺候太子的小太监满脸担忧的说:“太子殿下何苦为了奴才们欺骗皇后娘娘?您这身子穿多少层都是一样的,奴才看您这样真是心疼。”

“我若是不那样说,母后就会把这股火气想办法撒出去,你忘了上一次因为我喝汤时被烫了嘴,她命人把伺候我的宫婢活活打死的事了?”太子被太监慢慢扶起,边走边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父皇不在,那我就稍后再来。”

马皇后也没有一直在御书房等候,而建阳帝一直在瑜贵妃的宫中待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陛下,臣妾亲手煲的汤,您快尝尝。”瑜贵妃为建阳帝盛了一碗汤羹。

看着她被烫红的手指,建阳帝面露心疼道:“这种事吩咐下人做就是,你啊凡事都亲力亲为,瞧瞧给手烫的。”

“臣妾认为,给陛下煲汤不允许一点闪失,这是太医给臣妾配的药膳,最是能补气血驱寒气的,臣妾自然要亲自来,否则心里不安定。陛下觉得臣妾亲力亲为伤了手觉得心疼臣妾,可臣妾若是不亲力亲为,岂不是也对不住陛下对臣妾的爱重吗?”

建阳帝喝着汤,品着瑜贵妃的话,忽然笑着说:“你这话说的很对,让朕想起梨花村的事也好,马赋祥的事也罢,都是老三自己做的,办好的案子脉络清晰,朕之前说赏他,可还一直没赏呢。”

“陛下怎么没赏?那大如意都快有臣妾的胳膊长了。”瑜贵妃装作羡慕道:“若是这还叫没赏,那臣妾心里可要不舒坦了。”

建阳帝笑了:“你从来不是个看重这些身外之物的人。”

“所以陛下还打算如何赏赐三皇子呢?”瑜贵妃装作替建阳帝思考:“臣妾觉得,三皇子受冷落多年,自身想必不会喜欢金玉这些玩意儿,陛下若是想赏,不如赏一些他真正需要的。”

“所以,你觉得他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建阳帝意有所指的问:“封位?还是府邸?”

瑜贵妃说:“比三皇子年岁小的,都有了王府和王府,偏三皇子一人到现在还没有,上一次陛下说中秋赏赐三皇子,却还给耽搁了,也幸好三皇子是个好脾性,放在臣妾这个不讲道理的妇人身上,可要闹了。”

建阳帝被她逗乐了,也确实想到自己答应的事一直没办,正好文咏的这个案子也有了最终的结果,建阳帝伸手摸了摸瑜贵妃的手:“你可不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人,上一次朕要给你晋贵妃,你却说皇后生辰将近,不想在那个节骨眼给人家找不痛快,哪里有人会有你这般为人着想?”

“臣妾不是为了别人着想,只是为了陛下着想,臣妾不想让陛下烦忧。”瑜贵妃装出体贴的模样:“外人议论您冷落三皇子,臣妾一听一过也就过去了,可偏偏议论此事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甚至当着臣妾的面儿嚼舌头,说陛下您明明看不上三皇子,但有不好干的苦差事时却还第一个想到他,这些话听的臣妾心里不舒坦。”

建阳帝嘴角一抿:“那是朕在给他锻炼的机会!那起子人就会嚼舌头,皇后也真是的,身为六宫之首,却纵容这等言论在宫中,回头朕一定要责骂皇后。”

“陛下何必对皇后娘娘这样呢,臣妾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的话也未必都是风言风语。您心疼皇子,心疼自己的骨肉,对待三皇子自然同旁人都一样,但是外人哪知您对他的历练?还是应该今早的封王封府邸,也好堵住那些嚼舌根的嘴。”

“老三这孩子的确是不错,只是有一点,那就是性子太直了,不会那些弯弯绕绕,和他说很多话,他都不能够理解,或者说根本不愿意去做。”建阳帝叹了口气:“这一点可真是随了他的母亲。”

提起已经被废掉的皇后,瑜贵妃的声音小了两分:“废后的错处那是她自己的,和子嗣无关,陛下可不要因为废后的错失,就连带着三皇子也看不顺眼了。”

建阳帝看向瑜贵妃:“你往日从不关心这些的,今儿怎么有心思替老三说话?”

瑜贵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臣妾无福,承宠这么久却还没生下个一儿半女的,为陛下开枝散叶的各位姐妹都是有福之人,所以臣妾只能把心思放在其他皇子身上。昨儿臣妾还送了东西到东宫呢,心疼太子体弱,一到冬天便是难熬,可让皇后娘娘的人说臣妾送的吃食不干净,给丢了出来。”

她灵巧的回答了建阳帝的问题,还将马皇后套了进去,建阳帝果然面色一板:“竟然还有这种事?”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臣妾身下没个一儿半女,太子本就体弱,皇后娘娘警惕些也是应该的。看着宫里头那些皇子都有人疼爱,唯独三皇子孤零零的,臣妾难免多注意他一些。”

“你能有这种心思,替朕将事情做周到,朕真是感激你。”建阳帝拍了拍她的手:“那不如趁着文咏的案子有了着落,朕好生奖赏他一番,让那些人再嚼不出舌根子来!”

瑜贵妃被建阳帝搂在怀中,在建阳帝看不到的地方,眼神之中一片冷漠。

没过多久,建阳帝在上朝时说了对文咏的处置,因为事关皇亲国戚,犯案的人又是金科状元,朝臣们做起事来有些束缚手脚,由建阳帝亲自处置就显得理所应当了。

薛骋因为没有王位和官身,并没有上朝的资格,他是在朝臣们散朝后,才从乔慕生口中听说的。

“陛下说要将文咏流放三千里,这个惩罚算是合了你的心意。”

若放在别人身上,这么大的罪行文咏是必死无疑,可偏偏他是状元之身,建阳帝担心直接要了他的命会寒了天下学子的心,让那些读书人写一些不尽不实的东西,说他这个皇帝做的心狠,众多考虑后,建阳帝只能选择这个最稳妥的方法,甚至还给其他和文咏同期科考并且已经封官的朝臣们简单升了个官,以示自己并非打压读书人的帝王。

“他不会真的杀了文咏的,在外人眼中,那是个十年寒窗苦读的状元郎,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有多少人愿意像他一般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京城主街让所有人一睹真容?”薛骋说道:“他如今既然下旨流放文咏,那长公主的事他想必也想到了。”

乔慕生想了想问:“那恐怕就要传你进宫了吧?”

说话间,丁钊急忙进来:“殿下,乔大人,宫里的太监来了,要殿下进宫。”

二人相视一眼,薛骋说道:“不能让父皇知道你我之间关系密切,还请乔兄稍后片刻,等我走了以后你再出去。”

今日进宫的路似乎格外的漫长,薛骋在路上思考了许多。

建阳帝究竟是否会像自己说的那样,严惩宁寿长公主?这个薛骋不确定,而且在他心里,不惩罚大于他会惩罚。

所以薛骋想了很多应对的说辞,结果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一进宫建阳帝却告诉他可以按照约定惩处宁寿长公主。

这是让薛骋比较意外的。

谁知建阳帝下一句却是:“只是你姑母现在仍在病中尚未痊愈,早年间她为了帮助朕做了许多事,也伤了身子,所以朕想等她三月,待过了年她身子也养的差不多了,再打过板子送去她的封地,你觉得这样如何?”

薛骋的手慢慢的攥成拳头:“父皇要给的不是儿臣交代,而是那成千老百姓的交代,老百姓可不会在意姑母身子是否有伤,他们只想看见害他们的罪魁祸首得到惩治。”

建阳帝看自己这儿子如此不知变通,气的脸一板:“外人压根不知此事究竟与你姑母有无关联,他们不过是听见一些风言风语罢了,还能真的变动让朕严惩你姑母?朕知道你心里装着那些百姓,可你姑母却是你的血脉至亲啊!”

“就怕等过了年,父皇又寻出什么借口来,执意不惩治吧?”薛骋一语中的,看着建阳帝问。

建阳帝勉强的扯了扯嘴角,从桌后走出来说:“骋儿啊,朕有时在这个位置上,也是身不由己,你多少能明白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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